谢长留在他面前就只穿过四套衣服。
一套白色的长衫,他分辨不出款式,只觉得宽大飘逸,很衬谢长留。
一套黑色短袖配黑色长裤,倒冲淡不少他身上稳重严肃感,还有一套军校制服。
以及拍摄结婚证照时那套黑色西装。
宽肩窄腰,黑色长发在身后低低扎着,比起一身白,更显出几分凛冽感。
抬手整理袖口时,修长的手指拂过袖扣,银色的扣子在指尖略略翻转。面容沉静冷淡,像是面对什么都那副不动如山模样,和昨晚的状态一样。
他攀附在谢长留身上,声音沙哑低沉,但谢长留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不赞成他的行为,到最后还是选择了纵容。
睡得迷懵之际,他仿佛听见黑发雄虫安抚性的动作,与那一声低沉的“睡吧”。
他被从未有过的、充足的安全感包围,连噩梦痛苦都跟着消退。
“……也就是说,精英部队是不能确定内部没有消息泄露的可能性……”
乔索兰的声音飘过他的耳边,却没有真正入耳,赫佩斯面上看不出任何反应,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脑子却满是谢长留。
谢长留。
红发军雌不动声色换了个坐姿,总算在乔索兰温和的质问声中回过神:“嗯?”
乔索兰好耐性地回了一句:“流亡军提前得知帝国的作战方案,军部真的没有被渗入吗?”
这位年轻的议员语气温和,问话却极其尖锐,直指军部命门。
速来好脾气好说话的锡德里克脸色阴沉,左手死死扣住座椅扶手。
赫佩斯终于愿意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谢长留那儿拔出来,转移到乔索兰身上,用夸张的语气回应他:“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
“从方案发现到制定执行,议会和检察院的各位先生可一直在指挥部执掌大权,军部的指挥官都要避让锋芒。议员这么说,是怀疑内奸与诸位检察员同流合污了?”
红发军雌屈指敲敲桌面,身体前倾看向乔索兰,一如当初他站在谢长留身后,凝视金发雌虫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流亡军会出现在那里。
因为那是既定的剧情,不会更改,不会取消,所以流亡军奇迹般地隐匿在星际中,埋伏帝国的部队。
埋伏成功他被暗算是必然环节。
乔索兰手里还需要军部的力量,必然会锲而不舍插手军部事务,赫佩斯不可能让他从军部分权。
会议室内气氛一滞,原先就紧张压抑的氛围,因他这句话更加紧绷。
军部与议会分成两派,泾渭分明。
现在赫佩斯掀桌不干,直接将对方一起拖下水。
这场汇报谈话本就没有必要,军部顶头的那几位目前都不在首都星,连会议出席都麻烦。
赫佩斯作为在场军部官位军衔最大的那个,认为没有相谈的必要,那就没有。
他今天状态出奇的好,辩驳针对的刻薄话一串又一串,根本不带停:“讨论这件事,不如好好讨论讨论议会历年缩减的军费?这次任务,如果不是议会审批的机甲有问题,精英部队也不至于损失惨重。”
“我也不至于受到严重埋伏被暗算。”
赫佩斯语速越说越快,坐他对面的议员监察员神情越来越难看,锡德里克坐在赫佩斯左手侧,忍不住偏过头憋笑。
脸色比异兽的模样还丑。
如果和赫佩斯做对手,那并不是令虫高兴的事,但倘若是队友,赫佩斯那张嘴简直就是大杀器。
精英部队的几名队长一扫先前的压抑,眉飞色舞看着被打压的议会方。
赫佩斯神情张扬,姿态嚣张,一语毕,对乔索兰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来中将有要求要提了。”乔索兰叹了口气,“不知中将想要什么?”
赫佩斯耸耸肩:“我的要求一向很简单。”
他足够坦率,足够随性,然而这却让对座的虫如临大敌。
红发军雌轻描淡写道:“监察没有问题,只是决策权应当交由军部吧?”
“赫佩斯,你不要太过——”有议员怒目而睁,呵斥道。
乔索兰叹了口气,打断那名议员:“还真是大手笔啊,中将。”
“嗯哼。”赫佩斯耸耸肩。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只不过恕难从命呀。”乔索兰的笑容被焊在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向来如此,温润的面皮下是狡诈阴险的心思。
赫佩斯盯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又想到谢长留。
如果谢长留在场,大概就是保持沉默,然后转头即走。
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谈判到最后,最终以议会让渡极小部分决策权为终。
虽然这点结果聊胜于无,但还是让军部的军雌们足够高兴。赫佩斯更是拿上外套,趾高气昂离开了会议室。
乔索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
身旁那些问责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声音贴近耳侧却逐渐消散飘远。
“……真幸运啊。”良久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低声喃喃。
电梯内,锡德里克打了个哈欠,朝赫佩斯比起大拇指:“今天厉害,状态真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打哈欠,惹得赫佩斯也打了一个。
“可能是因为有雄主了吧。”红发军雌边说,又被带着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躺在谢长留身上睡觉,虽然安稳,但姿势还是影响到了睡眠质量,其实算不得好。
“昨晚看来过的很不错嘛。”银发军雌虽然觉得他是个混蛋,还是暧昧地看了他几眼,打趣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长留那张性冷淡脸又从脑子里冒出来。
赫佩斯的想法很复杂。
毕竟谢长留全程都很规矩,该碰的不该碰的通通没有碰。
他蹭成那个样子都没什么反应。
赫佩斯的脸色变得捉摸不定,眉眼间浮现几丝狐疑。
锡德里克看着他那副变幻莫测的脸,随口道:“不用抑制剂的发情期是不是很轻松,精神识海都不用忍受那种痛苦了?不过说起来,我是不是要准备给你送虫崽用的东西当礼物了……”
红发军雌打断他的絮絮叨叨:“用不上。”
锡德里克眨了眨眼睛:“啊?你俩不要虫崽?小心雄保会检查评级不过关。”
“我昨晚打了抑制剂。”赫佩斯有些纠结地说。
银发军雌目瞪口呆:“啊?”
“他就帮我梳理了精神识海,然后释放少量雄虫信息素,帮忙打了抑制剂。”赫佩斯复述整个流程。
“啊?没了?”锡德里克震惊道,藏在身后的手已经疯狂按光脑给格其兰发消息。
“还想发生什么?你觉得可能吗?”赫佩斯想起谢长留的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
锡德里克形容扭曲难以言喻,末了小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不……”
“没可能,闭嘴。“赫佩斯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
远在皇家军校宿舍的谢长留,很久违地打了个喷嚏。
3055正在写连载,听见他打喷嚏的动静,匆忙关掉文档,紧张面对谢长留,如临大敌:“仙尊,怎么回事?谁?谁暗算您!”
谢长留揉了揉鼻尖,用看蠢货的眼神看3055。
塞列因帝国没有能暗算他的。
修为完全恢复的他甚至能凭一己之力毁掉五分之四的虫族帝国。
现在百分之十几的修为,也够用,但没有虫能够暗算他。
更别提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个雄虫。
“那是谁?”3055震惊道。
凌洲仙尊居然会打喷嚏!
谢长留的神情略有些微妙,他没有说话,眼前却浮现某个最有可能的身影。
敢光明正大说他的,应该只有他那位年轻的道侣。
第35章
凌洲仙尊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课了。
千年前初入宗门,他是上过课的。
尽管只在外宗上过几日的课,便被昆岚峰长老,他的师尊元清带回了昆岚峰,开始独自修行的日常。
那几日外宗门的课程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穿越异世后,重新回归学生身份,对他而言还有些新奇。
但授课老师是他的道侣,不免在新奇上又添了几分微妙的复杂情绪。
舒伯南和艾格文早上没课,熬过了军训后,都在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
谢长留出门时宿舍客厅很是安静。
他提前了一小时去教室坐着,由于不清楚军校生们暗地的小规则,很自然地挑了教室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临近上课前十分钟,才有机甲单兵专业的军校生稀稀拉拉进入教室,看见他的第一眼,先是倒吸一口冷气,紧跟着猫腰往后排座位走。
新生们或多或少在上课前打听了赫佩斯的喜好和授课习惯,没敢坐太前面吸引注意力,现在又有个现成理由不坐前排。
赫佩斯想借此点名也没办法。
毕竟前排可是坐着谢长留。
机甲单兵专业唯一的雄虫,还是赫佩斯的雄主。
这就导致谢长留身边一圈,空出一大片座位, 第一排和他身后那一排位置直接没虫坐。
雌虫新生们很贴心地给他营造绝对空旷的空间。
谢长留没有什么反应,对身边空荡荡的情况适应良好。
就是身后那些年轻雌虫们的讨论声有点大。
一个比一个兴奋,声音压低都藏不住话里的激动。
以谢长留耳力,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轻而易举。
但他卓然的屏蔽能力,又隔绝了所有话,给自己制造安静环境。
他打开光脑,精神力战斗与机甲这门课有课本,不过内容简单,只有最基础的概念解释。
实战课,主要靠授课老师的水平。
关于赫佩斯的武力值,3055昨晚和他说了很多,毕竟是原书里收服流亡军,差点占据塞列因帝国的大反派。
赫佩斯又是帝国少见的2S级别军雌。
由他来担任教师,对这帮机甲单兵专业的新生来讲,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赫佩斯教授的东西都是实打实在战场上使用过的招数。
谢长留简单翻阅了课本内容,视线最后落在了教室内挂着的时钟上。
临近上课点,某位负责教学的老师还没有到场。
并不算好听的铃声响起,教室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谢长留看向门口,就见赫佩斯优哉游哉提着军装外套,卡点进入教室。
军靴落地那一刻,铃声正好暂停。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红发军雌随手将外套搭在讲台上,扯了扯领口。
军装搭配的衬衫随性开了两个扣子,没有领带。
像领带这种规规矩矩的东西,压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出现了,也必然是松松垮垮挂在脖颈间。
谢长留不自觉皱了皱眉。
强迫症犯了。
赫佩斯撩了把长发,才撑着讲台,看也没看台下的学生们,随口道:“完美踩点没迟到。”
“不说废话了,我是你们这门精神力战斗与机甲课程的授课老师,来自第三军区的赫佩斯——”
他抬起头,正正巧与一双黑色的眼瞳对上。
赫佩斯眨眨眼:“……”
红发军雌在心里暗骂一句,看见谢长留微蹙的眉间,情不自禁收敛松松垮垮的站姿,规矩站在讲台后。
甚至下意识抬手整理衣服。
等他回过神,敞开的扣子全给他自己系了回去。
雌虫新生们就用清澈愚蠢的眼神看着他,将方才那一幕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噗呲。”
有虫没憋住笑,小声笑出声。
赫佩斯歪歪头,撞见谢长留坐在讲台下的吃惊全然消失。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圈看过来。
满意地看到了学生们憋得通红又紧张的脸。
以及面容冷静,眉间不再蹙起的谢长留。
再把扣子解开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他只好顶着规规矩矩扣到最上方的衣领,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们这个学期这门课就由我来负责。”
“问题回答环节,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很显然过分板正的站姿并不契合他的习惯与气质。
赫佩斯规矩站了几分钟,又恢复那副松垮随意的姿势,手也不自觉搭上衣领,悄摸摸解开一颗扣子。
谢长留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看他不太老实的站姿,以及幼稚的小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倒也没再皱过眉头。
3055在他的神识里观察了许久,对他的妥协行为表示了惊奇。
它一直以为谢长留是脾气很硬,原则性很强的人。
现在看来,这个原则性很强还要打个问号。
3055倒没猜错,谢长留的确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只不过原则是他自己规定的。
而这套原则,大多数时候与常人的原则又不太一致。
大多数学生还是顾忌赫佩斯的名声,没敢问太过火的问题,基本死死扣题问。
这门课要学什么,平时作业考勤怎么算,期末学分怎么算。
赫佩斯表面看着不太着调,回答学生问题时却很认真。
只是眼神再也没往谢长留那里飘过。
像是刻意回避似的。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结束。”红发军雌伸出一根手指晃晃,视线在教室内逡巡。
轻飘飘的眼神滑过谢长留冷淡的面孔,初进教室时的惊讶和无所适从在学生们的问题间忽然消失。
谢长留现在是他的学生,他为什么要感到心虚和紧张?
赫佩斯忽地想明白这一点,腰杆都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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