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掌心贴着小腿肚将他的腿微微托起,唐松灵害怕得直往后缩,他还没忘了池律是个爱干净的,怎么能让他碰脚。
“嘶~”
“别动。”
池律轻轻解开缠着的纱布,一股药味瞬间扑面而来,之前换的黄褐色的药将脚弄得乱七八糟。
不过还好,已经消肿很多了。
唐松灵看着自己一塌糊涂的脚当下便羞愧难当,快被逼哭了。
池律却会错了意,蹙眉道:“怎么?还是很疼吗?”
“......不疼。”
“那你......”刚要说什么,看见他羞红的耳垂才明白过来,轻轻舒了口气,道:“得洗一下,你先等会儿。”
片刻之后,池律端着热水过来,将毛巾浸热之后拧干,轻轻敷在肿胀处。
唐松灵的眼睛也被热腾腾的毛巾熏得眼眶通红。他不敢让池律看见自己眼底的情绪,只垂着眼帘,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按在毛巾上轻轻揉捏。
心里的酥动快要控住不住,他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只觉得房间怎么这么安静。
池律专注温润的侧脸映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他只凝神处理着伤处,对唐松灵激烈的情绪毫无察觉。
三分钟浸一次毛巾,来回敷了七八下,脚也擦干净了,池律拿过药盒重新敷上药。
待收拾妥当,一抬头见唐松灵低低埋下头,情绪有点不对劲。
池律吓一跳:“怎么了?疼吗?”
“我没事。”嗓音带着点微哑。
池律信他才怪,强硬地将他脸掰起来,才看见唐松灵湿漉漉的一张脸。
池律愣住,望着那双湿红的眼睛,胸口有些发紧,下意识轻声道:“怎么了?能给我说说吗?”
“我......想奶奶了。”
虽然不全是这个原因,但也不算骗他,自从奶奶过世之后,他被接到城里,妈妈每天都很忙,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自己了。
池律眸色闪了闪,伸出手,在他头顶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落下去,轻轻抚着唐松灵柔软的发丝,无声得安慰着。
“你为什么这么好啊.......”唐松灵低声喃喃,声线微微颤抖。
池律心下微动,像是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谁轻轻戳了下,有些痒意,神使鬼差般问道:“是吗?可很多人都说我不好相处。”
“不......你很好。”唐松灵一激动,就把心底压着的实话秃噜出来,脸上有些赧然,都不敢正眼看池律。
头顶安静了一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很好是有多好?”
那笑声像一滴水掉静平静的湖面。
叮咚——
唐松灵猛的抬头,看着池律嘴角还没淡下去的笑意失了神。
良久,才讷讷道:“你是最好的......任何人都比不了。”
“那就不要怕我,不要拘束,更不要自卑。”
池律的声音温润沉稳,一点点裹住唐松灵因卑怯而瑟缩的心脏。
原来,他都看得出来。
自己畏畏缩缩的姿态,躲躲闪闪的眼神他都看在心里。
“你有别人比不上的东西。”
唐松灵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扑进池律胸膛的冲动,退而求其次,小声道:“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池律看他憋了半天,没想到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有些好笑,还是微微点头,道“嗯。”
见他又拿出那部饱受摧残的雪花屏手机,诧异道:“不打算换吗?”
唐松灵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还能用啊。”
刚还被感动地掉眼泪的人,这会儿加上微信又开始欢天喜地,一脸兴奋。
池律有些无奈,这人情绪来的快也去得快,心里不装事儿,挺好。
俄顷,池律抚了抚他柔软的发丝:“去睡吧。”
后来几天,池律每天晚上都会帮他热敷,药换的勤,护理得好,恢复得自然也快,到周二已经可以正常走了,只是不能久站。
他没有理由再呆在蓝湖小区,背着书包离开时,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些悲戚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了。
期中考试成绩也如唐松灵预估的一样,终于冲进班级前十。
可他并没有觉得有多松快,路政儿已经不再搭理自己。
最终,他还是失去了这个曾经给过自己温暖的朋友,也终于意识到她到底有多在意池律。好在几天之后班主任按照名次重新排了座位,至少不用直面尴尬。
池律也如他所说,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也很久再没见过他了。
天气越来越冷,阴了一星期的天终于在周六早上飘起小雪花,只是地表温度还不是特别低,小巧晶莹的雪花刚落到地面便融化了,根本积不起来。
苗韵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没有以前出去的频繁,话也变的更少,不知是不是唐松灵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
一直都很想问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从农村出来谋生的女人每天画着精致的妆能做什么。每次到嘴边的话却又问不出去,心底总是隐隐藏着一个疑虑,偶尔跳出来折磨一下他。
她今天难得早起,面色却仍旧很差,连早饭都没做,画了个精致的妆就出门了。
唐松灵看她阴郁着的脸色,心里总是不安稳,左右在家也待不住,打算骑上小电炉送几趟外卖。
细小的雪花像冰针一样扎在皮肤上,他细细得打了个哆嗦,心想,今天点外卖的人应该很多。
也正如他所想,刚点进骑手接单界面,手机屏幕便蹦出一个单子,佣金很高,但是那地方是个高档消费区。
送餐地点是个五星级酒店,唐松灵不是很想去,但是看着那个比别的单子高出四五倍的佣金,又实在眼馋。
以前很少送这种地方的外卖,不是不想接,只是怕惹麻烦,总是会避着一些,但今天还有一张物理卷子没做,只要接了这个今天就能早点回去。
唐松灵紧了紧衣领,跨上小电驴去取餐。
没多久就到酒店了。
里面的装潢极尽奢华,最惹眼的是大厅中间悬在半空中的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唐松灵提着外卖呆了呆,竟然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看他在往里张望,出声问:“您是?”
“我送外卖,能...能进去吗?”
“可以。”
第23章 苗韵隐情
服务员微微颔首,上前帮他开了门。
唐松灵步入大厅,室内地面光可鉴人,反射着悬在半空的庞大炫目的水晶吊灯,四周空旷安静,偶尔看见几个工作人员,也都各个西装革履,满面肃庄,看见外卖员也点头微笑,豪不失礼。
正是因为这样,唐松灵更紧张了,隐隐有些后悔接这个单,酒店设计简单而巧妙,他走了没几步就迷路了,找不着电梯在哪。
翻出单子又看了下门牌号,是在三楼,便想着也不高,干脆走楼梯也行。
左右看了看,越过一个镂空隔断,踏上左边宽阔华丽的旋梯,走至二楼。
入目是一个宽阔精致的会场,高大厚重的门向两边开着,门口站着很多衣着端庄严肃的服务生,也有来来往往送餐的工作人员。
会场里的场景一打眼就能看到,欢快轻松的音符从洞开的大门漏出,里面的人衣着华贵,举止优雅,大家脸上都挂着笑,会场最中间放着一个比人都高的精美蛋糕。
唐松灵看了看四周,不像是有客房的样子,也找不到去三楼的楼梯,知道自己是走错路了,刚要转身下楼,余光突然瞥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唐松灵顿住了,那是池律。
他穿着黑色的中长款礼服,手里捏着酒杯,正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不多时,远处走过来一个美极了的女孩子,在池律身边站定,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眸色闪了闪,略微温和下来,不多时,女孩挽着池律的胳膊走远了。
唐松灵怔怔看着,终于明白书中说的金童玉女是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池律和路政儿这样的吧.....
“你好?”
唐松灵猛地哆嗦了下,被突然出现地声音吓了一跳:“不好意思,请问三楼怎么走?”
服务员看他身上穿着的黄马甲就知道是送外卖的,朝楼梯方向做了一个手势:“下楼之后左拐,过了前台之后再往里走几步就能看到电梯了,可以直达三楼。”
唐松灵低声道了谢,直到站进电梯里还发着愣,脑子里全是池律被路政儿拉走的一幕,怎么都驱不散。
他伸手按了按有些酸涩憋闷的胸口,抬头看了眼门牌号,对着送单信息对了两三遍,确认没有找错才敲了门,隔着门板往里喊:“外卖到了。”
唐松灵等了好一会里面才有了动静,不多时门便开了。
待看清来开门的人时,唐松灵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一片空白,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然,来开门的人怎么是妈妈?
苗韵比他的脸色没好多少,足足定格了三秒,嘴唇颤动了下,啪地将刚打开的门又拍上。
唐松灵手里还提着外卖,面前的门因过于用力传出短促的嗡鸣声。
妈妈来这里干什么?什么事要在酒店处理,何况是这种他们家绝对消费不起的酒店。
以前不太明朗的疑问似乎渐渐能窥见得真相。
苗韵背贴着门站着,胸口因为呼吸剧烈上下起伏,脸测的冷汗成股流下。
贺廉靠在床头抽烟,房间里烟雾弥漫,他看了眼苗韵惊魂未定的表情,觉得好笑:“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苗韵脸色煞白,嗓间一阵阵发紧,不知道是不想回应还是不能回应,半天都没出声。
贺廉黑了脸,沉声道:“把门打开。”
苗韵抖了一下,有些无措的抬头开着抽烟的男人。
“把门,打开。”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只要贺廉让她干的事,没有哪次是反抗成功了的,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身慢慢按开门把。
她多希望唐松灵已经走了,然而事与愿违,他还站在外面。
“进来吧。”苗韵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唐松灵好像这才回神,动了动僵硬的腿走进去。
里面很大,装潢和外面一样奢华,床头的烟灰缸里扔着好几个烟头,整个空间烟雾缭绕,充斥着浓烈的烟味,然而并没有盖住房间里弥漫着的淡淡腥味,他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间房子里的人之前发生过什么。
贺廉已经从床头挪到靠窗的椅子上了,闲适地翘着二郎腿,身上穿着和妈妈一样地睡袍,坐在那里吞云吐雾,眯眼看着唐松灵走进来。
他和蔼地笑了笑:“你好。”
这个男人已至中年,周身有一股很强地压迫感,明明是坐着的,却给人一种被他俯视着的感觉。
唐松灵有些紧张,捏了捏衣角轻声道:“你好..”
贺廉抬头看着一旁的苗韵:“不介绍下?”
苗韵嗓子里干涩的厉害:“他是我儿子,唐松灵。”
贺廉这才坐直身体,眼睛里染上些探究意味:“哦?你就是唐松灵?”他朗声笑了下,又道:“来来来,让叔叔看看,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是您帮我找学校的?”唐松灵有些诧异,他一直想当面谢谢这个继父,却一直没有机会:“谢谢叔叔,学校很好。”
贺旗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瞥了一眼,眼底闪动着不易察觉的促狭和嘲讽:“你没给小唐介绍过我?”
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唐松灵的错觉,总觉得这话里带着淡淡的嘲弄意味。
苗韵不答,贺廉也不恼,似乎真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笑着问唐松灵:“按时间算,现在应该高三了吧?学习怎么样?能跟上吗?”
唐松灵闻言红了脸,有些吞吐道:“还行......”
贺廉打量着他,眼里闪着他看不懂的东西:“还行就好,不像我那逆子,天天在外面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说着顿了一下,隔着满屋子的烟雾看唐松灵:“你怎么这么瘦,个儿也不高,多吃点,又不是没钱,男孩子就要多吃好长个。”
唐松灵惊讶的抬起头,没想到他也有个儿子。
贺廉瞧着他脸上露出的讶异,表情有些莫测,慵懒道:“说起来,他也在一中念,和你一般大,也上高三。”
苗韵脸色越加苍白,唐松灵看着有些担心,刚要说什么,贺廉突然站起来道:“外卖放桌上吧,是给你妈点的,你赶紧回去,小孩子跑什么外卖。”说着似笑非笑得眼角扫过苗韵:“你妈妈很能挣钱,你说是不是,小韵?”
唐松灵退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是愣愣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听那人的口气,应该就是自己的继父,但是妈妈看起来很怕那个人,总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回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堡垒,感觉今天看到的都很不真实,像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雪下大了,但是地表温度还不是很低,雪花落在地上留不住,只有路牙子边上或者没人踩踏的角落里能看见一层薄薄的雪。
他思绪纷乱,一会想着无意间看到的池律,一会儿又想到妈妈苍白的脸,和那个男人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
唐松灵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看到的事情似乎都太表象了,那层普通平淡的外衣下,遮掩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酒店房间内,苗韵被贺廉一把拽上床,三两下就将那松松系着的睡袍除干净了。
苗韵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去做徒劳的反抗,遇上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可能招致几个巴掌。
贺廉嘴里喷着烟气,贴着苗韵的脸漫无目的的乱亲,不多时就直奔主题,在面无表情的女人身上动作着。
动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尽兴,伸手掐着苗韵的脖子,一边撞击一边问:“你是怎么给你儿子介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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