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像现在这样偶尔和他说说话,唐松灵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走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稍微酝酿了一下,才回道:“还是不了,马上高考了,我不想再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而且,一中的师资力量是最厉害的,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就放弃。”
背后抹药的手指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其他中学比一中也不差,转吧,这两天就准备。”
唐松灵吓一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定了主意,做起身面对着苗韵认真道:“我真的不想转,他也不是经常找我麻烦,就半年了,很快的。”
苗韵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道:“你不想走,真的是为学习?”
唐松灵心里惊了一下,眸色倏然闪了闪,强自镇定下来,退下眼帘,闷声道:“是啊....”
苗韵见他反应更加狐疑:“你是不是在搞早恋?”
“没有。”
“前段时间总来咱家的那个女孩,我看你俩关系挺好,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听她说穆宁,唐松灵猛地松了一口气:“真的没有,她只是我一个朋友,我们经常晚上一起回家的。”
“真的?那女孩长得还挺漂亮,你一点不喜欢?”
“不喜欢。”
“你最好是。”
她的声音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唐松灵却听的心惊肉跳。
周一早上,苗韵起的很早,给唐松灵做了早餐,又炒了两盘炒菜连着米饭一起装进餐盒。
唐松灵提着沉甸甸的书包,心里踏实了许多。
都走到门口了,突然返回来对正在收拾餐桌的苗韵说:“妈,等我上大学了,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以后,您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换个地方生活。”
那个瘦小忙碌的背影蓦地停了下来,肩膀微不可查得抖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唐松灵的错觉,她一直挺直着的腰背,这一刻有些微微下塌。
好久,苗韵才转过身,仓惶笑了下:“嗯,快去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唐松灵捏了捏包带转身出了门,他知道苗韵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只当是小孩子的豪言壮志,听过便忘了。
没关系,只要自己记得,并为之奋斗,就够了。
不需要过多的承诺,也不需要刻意强调,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唐松灵踏着上课铃跑进教室,还好,班主任还没来。
周围同学对他这一脸惨相已经见怪不怪,私下里嚷嚷两句唐松灵又被揍了,他怎么这么倒霉之类的,却也无伤大雅,他就当听不见。
雪刚停,融雪消耗了太多热量,室内室外温差大,教室里的空气碰到冰凉的玻璃窗,水分凝结瞬间凝结。两节课下来,窗户已经结了厚厚一层霜花,洁白精致,花纹奇特。
唐松灵趴在窗边兴冲冲地拍了张照,顺手发到朋友圈,附文:好看。
唐松灵怕冷,本来不想动弹,但前两节课吃了点消炎药,喝了好多水,这会儿内存有点满了,想想还是上吧,不然下一节课又该坐立难安了。
这节是大课间,楼道里也到处都是人,这层的卫生间已经满了,要排好长的队,唐松灵想了想,还不如去教学楼外面的大厕所,速战速决。
上完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个女生叫住了。
唐松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倒不是他反应慢,实在是学校里愿意搭理自己的人不多,何况这声音娇嫩嫩的,一听就很陌生。
“你好,你是.....唐,唐松灵吗?”
“......是,你是?”
对方没告诉他名字,低头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有些皱了的粉蓝色信封。
“你,你能帮我把这个给池律吗?我....我....”
女孩越说越结巴,白皙的脸蛋飘起两朵红云,却还是固执得看着唐松灵,一副你不帮忙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唐松灵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以前帮路政儿收情书这种事没少干,可以前都是大大咧咧的男孩,现在面前站着的一个娇艳欲滴的小女孩,他脸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憋了半天,才说:“我不是池律班的,你可以找.....”
话没说完,那女孩抢道:“你和他关系好,你脚崴了就住的他家,你帮忙一定可以的。”
呃这........真实情况就不是这样好吗......而且,这种事居然传播得这么广了吗?
“那,那只是个偶然。”唐松灵差点闪了舌头。
“你不帮忙是吗?”
冷风刮得很急,女孩鼻头被冻得红红的,两眼泪汪汪,眼睛一眨巴就能掉下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送?”
女孩眸色黯了黯,低声道:“我听说,他不收女孩的信,当面拒绝。”
“那你还送?”
“总得试试吧?只求不留遗憾,找你帮忙.....也是为了被拒绝的话不让自己太难堪。”女孩脸色有明媚起来,笑了笑道。
唐松灵从来都不擅长拒绝别人,她支棱着不肯让步,硬撑了一会儿,妥协道:“好吧,至此一次,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他会接受。”
池律刚从教室办公楼回来,手里抱着一塔卷子,刚要走进大厅,眼角扫到远处站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昨晚还在自己家吃过晚餐。
他应该走开,但脚像是被定在地上了,一步也挪不动。
对唐松灵说话的小女孩眼角湿红,举着手里的信封,固执得看着唐松灵。
池律下意识放轻呼吸,等着唐松灵的反应。
少倾,他接了,那女孩笑了,脸颊绯红的,含着羞涩。
池律喉间些发涩,心里突然生出许多烦闷,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不愿再看,转身踏进教学楼。
第27章 在想什么
风雪迷人眼,唐松灵缩了缩露在外面的脖子,将信封揣进兜里往教室走。
剩下的两节课,唐松灵都没怎么听进去,这还是他破天荒头一次上课开小差。
口袋里的信封存在感异样强烈,他还没想好怎么把它交给池律,他很珍惜和池律的关系,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影响到他们。
可接都接了,总不能给人家还回去吧?再说他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唐松灵盯着讲台上老师扇动的嘴唇发愣,眼前却是池律那张淡漠疏远的脸。
他开始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来回拉扯。
‘不想帮别人送情书,因为被送的是池律。’
‘他应该不会收吧?那么高冷。’
‘万一呢?世间万物皆有可能。’
‘不不不,不可能,他可是池律。’
‘池律怎么了?池律也是人。’
‘唉,好羡慕那个女孩。’
‘羡慕她什么?’
‘她可以给池律,给池律......’
‘给池律什么?…’
唐松灵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怪圈,怎么走都是错。
远处传来模糊的声音,忽近忽远听不清,过了两秒,耳边突然炸响:“唐松灵?唐松灵?!”
他猛得回过神,讲台上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脸萧杀得盯着自己,班里静悄悄的,同学都回头往这边看。
同桌脑袋压的低低的,对着卷子压低声音使劲喊他。
唐松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盯着老师发呆。
“大家都在听课,你干嘛呢?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呃....不是。”唐松灵的脸瞬间涨红。
四下里发出低低地嗤笑。
“站起来!”班主任呵道:“期中进步几名就开始飘了是吧?”
“老师对不起.......”
头顶锃亮的老师明显不想再理他,皱着眉扔了句:“去外边站着,清醒清醒。”
唐松灵还没因为开小差被说过,以前老看班里不好好学习的被叫到外面站着也不大惊小怪,今天切身体验一回,臊得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楼道空荡荡,回荡着不知道哪个教室老师荡气回肠地讲课声。
唐松灵靠墙站着,心想自己终于丢人现眼了一回,体验感也算蛮新鲜的。反正已经站外边了,索性开摆,低头盯着脚尖继续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人声。
“唐松灵。”
唐松灵脑袋都大了,今天叫自己的人怎么这么多.......
一抬头,却看见导致自己上课站楼道的‘罪魁祸首’站在两步之外盯着自己。
“池,池律.....你怎么在这儿?”
“刚去了趟教务处,你站外面干什么?”
唐松灵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文件夹,后知后觉哦了一声。
“上课发呆,被老师抓住......罚站。”唐松灵臊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池律想起早上看见的那一幕,脸色猛地一沉,黯声道:“发呆?”
“嗯........”
“在想什么?”
唐松灵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连这都问,总不能说是在想你吧。
咕哝了半天,憋出一句:“就想.......中午吃什么......”
池律看着他拙劣的演技,眼底幽暗:“真的?”
“真.....真的.....”
唐松灵慌地眼神到处乱飘,池律也适可而止,视线落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不自觉地皱起眉:“我送你的围巾呢?”
“我已经洗了,明天给你带过来。”
“........”池律簇眉看了会儿他,低头扫了眼手表,道:“一会儿下课先别走。”
也不等他回,池律就快步走开了。
楼道的温度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唐松灵冻得手脚冰凉,好在没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
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他才跑到水房接了杯热水抱在怀里,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池律已经等在门外。
“不是让你等着吗?”池律脸色有些沉。
“哦,有点冷,去接了杯热水。”
唐松灵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怀里不怎么保温的热水杯,顿了下递到池律面前:“你也暖暖吧,真的很冷。”
池律脸色更不好看,连他理都没理,沉声扔下一句:“进教室。”就转身往里走。
唐松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有点生怯,不敢再招惹他,闭嘴跟着往进走。
他只管蒙头走路,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毫无悬念一头撞在池律背上。
“对不起.......”
池律紧抿着唇闷不吭声,转身拿起手里的围巾,绕过唐松灵的后脑。
两人离得很近,唐松灵几乎是被池律圈在怀里,脸颊甚至快要贴着他颈肩。
池律的呼出的热气拂过唐松灵的发梢,轻轻扫在他的皮肤上,烫的他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耳垂红得都能滴血。
教室非常安静,唐松灵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鸣,心跳声似乎就要穿过厚厚的冬衣传进池律的耳朵里。
池律却没他这么多心思,依旧沉着脸,细细将他露在外面的脖颈围好。
“等过一会儿不冷了再取下来。”
唐松灵这才后知后觉:“给我了你戴什么?”
“你说呢?”池律挑眉,一脸无奈。
“你,你戴吧,我不冷。”
唐松灵说着就要把围巾扯下来,池律来不及阻止,只能上手去挡,不成想刚好覆唐松灵的手背上。
池律一贯镇定,这下也难得地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手心冰凉一片。
他几乎是下意识握住那只小他一号的手,蹙眉看着他:“手怎么这么冰?”
唐松灵本身就运转卡顿的大脑这下终于彻底宕机了,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
“我,我.....呃.......”
“不是刚接热水暖了吗?”
池律也不等他反应,将他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握在手心,暖了一会儿,来回搓,企图摩擦生热。
唐松灵整体骨架偏小,手也比一般男生小很多,池律都不费什么劲,轻轻一握就包住了。
直到握着的手不再那么冰凉,池律才松了松了松劲,大拇指无意识得摩擦着唐松灵的手心,感受到的却不是绵软的触感。
池律有些诧异,将唐松灵手心摊开,才看到他的手心有很多厚茧,一打眼便知道是经年累月干活留下的。
他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顿了会儿,手指轻轻触着那些茧,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松灵终于缓过劲来,见池律专注得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些羞赧,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你.....”
只说了一个字,池律便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胸腔一阵阵紧缩,一股难言的沉重情绪盘踞在胸口,却连怎么表达,怎么发泄都不知道。
“我们那儿的孩子每个人手上都有茧,很正常的。”
“正常?”
“是啊,我们都是农家人,每天放学都要帮家里干活,农忙时学校还会放假,专门回去割麦子。”
唐松灵说着便笑了起来,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虽然很累,但心不苦,奶奶也还在。
他眯着眼睛笑了会儿,之后又渐渐黯淡下来,不得不回到现实。
回过神,才见池律一瞬不瞬得看着自己,眼底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现在也很好,至少.......有你啊。”
话音未落,池律漆黑的眼底骤然涌动,里面似乎他被死死禁锢着什么东西。
长长的眼睫抖动了下,垂眼看着握在手心厚茧遍布的手。
“嗯,有我。”尾音不易察觉得颤抖。
他刚刚,想留住那个掺着蜜的笑容。
胸口有些微微刺疼,为着面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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