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唐松灵走了之后,他竟觉得房子有些太空荡了,他也只不过是住了两天而已,怎么会这样?
直到现在,池律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人。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何况是对着一个男生。
他不知该如何排遣这种太过陌生的情绪。
许是......自己一个人呆太久了?
池律到底是正在长身体的年轻小伙,发烧来势汹汹,却去的无声无息,浑身轻松。
已经到饭点了,池律趁他还睡着,出买了些菜,待到唐松灵睁眼,刚好能上桌。
池律正准备推门进去,不想还没握上手把,门突然自己打开,紧接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略显慌张的身影。
池律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扶着来人肩膀堪堪稳住身形,诧异道:“怎么?做噩梦了吗?”
唐松灵懵了半天不说话,只皱眉望着池律,半晌举起手探上池律微微发凉的额头。
“烧退了?”唐松灵愣愣道。
他一睁眼,天完全黑了,左右一看发烧的不见了,自己却躺在床上。
“嗯。”
“呼....那就好。”
池律被他刚睡醒还有些水润的眼睛看得心颤了下,不自觉得放柔声音道:“去洗手吧,饭做好了。”
“啊?你生病着怎么能做饭?”
“我已经好了。”
“就算不烧了人还虚着,你这.......”唐松灵有些恼怒,自己这爱犯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在........关心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跟着瑟缩了下。
“啊.........是啊。”
池律看着唐松灵迅速变红的耳朵,竟轻笑出声。
唐松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抬头,骤然撞进池律含着笑意的黑眸,他嘴角挂着的浅浅的弧度还未彻底淡下去。
一股火似乎从脚底一路烧到了脑门,快把唐松灵蒸熟了,艳红的耳垂几欲滴血。
池律心思微动,抬手轻轻碰了碰他有些烫热的耳垂。
被池律摸过的耳垂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一股细小却强烈的电流直达心底,浑身都有一股酥意。
圆圆的瞳孔像浸在水里的黑珍珠,定定看着浅笑的池律,整个人都呆了。
池律见他呆愣,也不忍心继续逗他,抬手揉了揉唐松灵睡得乱蓬蓬的短发,温声道:“去洗手吧,再不吃菜该凉了。”
他发烧刚好,做的都是比较清淡的,好在味道在线,还是很好吃。
唐松灵被池律一个浅笑蒸得晕乎乎,睁眼闭眼都是那抹极其清淡却美得不可思议得笑,脸上的红晕迟迟未曾淡下去,怕池律笑话,这会儿只管埋头干饭,只露出圆圆的发顶和粉红色的耳垂。
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话已经出口了:“你笑起来好好看。”
池律诧异抬头,见唐松灵终于舍得把脸从碗里抬起来,一脸羞赧得看着自己。
“真的?”
池律坦然得很,倒是唐松灵很不好意思:“以、以前没人说过吗?”
唐松灵表情太认真,池律突然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 “没有。”
“啊?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
“真的没有?!”唐松灵本来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加圆滚,黑亮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嗯,可能是因为我不怎么笑吧......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因,因为真的......”唐松灵憋的满脸通红,又成功把自己绕进去了。
“好了,不逗你了。”池律弯了弯嘴角:“上次其中考试怎么样?还行吗?”
“挺好的,最起码达到我的预期值了,不过还不够。”
唐松灵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见池律早就放下筷子,有点不好意思。
“嗯。”
“就是数学还有些费劲,马上放寒假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律想了想,道:“我前几天刚把这学年的数学做了一个整体梳理,整理了一份资料,你想要的话.....”
话没说完,一转眼见唐松灵两眼放光看着自己,活像奶狗看见肉骨头的样子。
“我要我要,谢谢。”
“好,给你。不过现在没在这儿,下周给你送过去吧。”
“真的太感谢了。”唐松灵两眼泪汪汪:“你怎么这么好呀。”
“是吗?我怎么听多人说我不好接近。”
“呃......”事实上某人一开始也这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你,熟悉了就知道你很好啊......”
“你了解我?”
“呃......”
唐松灵脑门都快冒汗了,这还是池律吗?这么穷追不舍。
说起来,他还真不了解这位池大公子,以前总听人说他家很厉害,但具体是干什么的却不知道,就连池律的喜好,他都全然不知。
池律见他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轻声道:“没关系,会了解的。”话锋一转,问道:“马上放寒假了,有想好怎么过吗?”
唐松灵脑细胞不够用,思路立马被岔开了:“送外卖,或者打一些零工,都行。”
池律下意识蹙起眉,却没多说什么。
晚间又零零星星的开始飘雪。
唐松灵把自己的小电驴从路边推出来,转身对站在后面的池律道:“好冷,你快回去吧,别又发烧了。”
池律却固执得不肯走,“我送你。”
“真的不用,而且你送我了,我的车怎么办?”
池律深深皱着眉,一脸沉郁:“我叫车给你送回去。”
唐松灵急了,没想到他这么固执,“我真的可以,相信我,你还生着病,快别吹冷风了,回去吧。”
池律抿唇望着面前这个执拗的人,良久道了句:“我很担心。”
唐松灵怔怔看着站在街灯下说担心的池律,好久,才呐呐道:“相信我,再说现在才九点多,街上人多着呢,没事的。”
“可是前几次.......”
“前几次是我运气不好。”唐松灵抢话。街灯下的雪花纷纷扬扬,衬得他的眸子水润晶莹,像是有无数碎光从眼里迸射出来。
池律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这双星眸里,渐渐沉溺下去,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好像醉了,失了魂,万千世界都迅速褪色,只有眼前人是鲜活的。
一片晶白的雪花荡下来,恰恰落在唐松灵的眼尾,很快便化作小水珠,还未落下,就被池律轻轻接住了。
唐松灵眼尾颤抖着,猛地从池律温柔的动作里醒来,胸腔下的器官开始不受控制,疯狂地跳动着。
有些东西好像就要破茧而出。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他想陪在这个人身边,想永远看着他。
可是,自己还不够优秀。
他拼命学习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个,有关眼前人的。
池律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又向唐松灵走了一步,为他细细围上,末了,温声叮嘱:“一定要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回去....也给我发个消息。”
“嗯。”
唐松灵不敢再看池律,猛的垂下眼帘盯着脚面,遮住眼底溢出来的碎光。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脸庞顷刻间被眼泪打湿。唐松灵觉得有些好笑得想,真是哭得莫名奇妙。
冬夜的风刺骨得冷,唐松灵擦干眼泪,将脸埋进还带着池律体温的围巾,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初见时那股若有如无的皂角香。
冷风裹挟着风雪刮在身上,体表的温度被迅速带走,却带不走胸口那团池律给予的温暖,明明冻得整个身体都木了,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冷。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哪一年都美。
一路都很顺利,唐松灵在车棚里停好车,一转身,看见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那人将他揍得三天没下来床。
唐松灵此时才感觉到冷,三两下将围巾扯下来塞进书包里,才抬起有些泛白的脸,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
“贺旗?”
“嗯,是我。”贺旗点点头,随意道。
要不是他曾经打过自己,会以为他是来唠嗑的。
“我憋闷得很,出来走走,不巧,就走到了这儿。”
贺旗咧嘴笑了下,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栋楼的第五层,灯是黑着的。
唐松灵这才真正害怕起来,身上煞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贺旗知道他住哪儿?!
第26章 她晕倒了
唐松灵发着抖,脚下控制不住得往后推,直到背后抵在墙角,已退无可退。
贺旗两手插兜,散漫得向他一步步走过去,唐松灵往后退,他就往前走,直到近到呼出的气能喷到唐松灵脸上,才停下脚步。
“她晕倒了,被他气得。”贺旗神情有些黯淡,言语间满是怅然。
“她是谁?”
唐松灵敏感得察觉到,这个人对贺旗一定很重要,而且,很有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你不配知道。”贺旗声音冷下来,言语间掺了毒:“你只要知道,你和你妈都是贱种,都是婊子,就够了。”
唐松灵从没尝试过瞬间而起的怒意,双眼赤红,咬牙道:“说了骂我可以别骂我妈!”
一个力道十足的拳头裹着冷风砸在贺旗脸上,对方嘴角理解立刻渗出鲜血。
贺旗倒是没想到他还敢还手,冷道:“有种,没想到你人看着没几两,劲还不小,那我也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拳砸在唐松灵脸上。
车棚在小区最角落,大半夜几乎没什么人来这儿。他们很快便扭打在一起,唐松灵脚下不稳,两人双双绊倒,躺在地上也不松手,双方都下的狠劲,不多时,脸上都挂了彩。
他们都拼命维护着自己的软肋,握起拳头用力砸向伤害自己的那个人。
妈妈是唐松灵最后的防线,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侵犯她。
另一个人,却也是为自己的母亲。
贺旗这几年是学校混混的头儿,隔三差五就要练上一练,唐松灵又是个常年干活的,劲虽不是特别大,但到底还能反抗一会儿。
但没过多久,就被贺旗压着打。
贺旗揍着揍着,就失了力,浑身出了一层汗,瘫倒在唐松灵身上粗喘气。
等他歇够了,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看都没看唐松灵一眼。
唐松灵躺在地上,偏头看着风雪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很无助,很悲伤。
虽然,他才是挨打的那个。
良久,突然想起贺旗刚刚覆在自己身上是颈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他伸手摸了下,待到看清手指上湿润的液体,猛然愣住了。
贺旗刚才.......哭了?
他怎么了?
为什么?
唐松灵心里突突跳着,总有些不好得预感,却怎么也想不透哪里不对劲。
难道妈妈曾经伤害过他,或者......他是妈妈另一个儿子?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
不不不!
唐松灵猛地摇头,被自己夸张的猜想吓了一跳,惊得心跳不止,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妈妈不可能是那种人。
他艰难得爬起身,掏出手机给池律发了句到家了,便一瘸一拐得往回走。
打开家门,意外地发现客厅灯光大亮。
苗韵回来了。
可她昨天晚上还发消息说这几天不回家。
唐松灵现在没空想这些,因为他现在满脸是伤,脑中正快速思索着该怎么解释。
“大晚上的天这么冷,你干什.......”
苗韵顿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唐松灵五彩缤纷的脸。
“脸怎么了?”苗韵声音蓦的沉下去。
“哦,那个.......一个关系不好的同学,打.....打了一架....”
苗韵满脸怒意:“谁?”
“你不认识......”
“到底是谁?”
苗韵声音不大,却有很强的逼迫感,唐松灵后背微微紧绷,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贺旗。”
她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血色一点点褪却,直至一丝也不剩,脸色竟比鼻青脸肿的唐松灵还要难看几分。
唐松灵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从开始的空白,到后来一闪而过的惊惧,再后来,只剩呆泄的木讷。
这不是听见一个陌生人揍自己儿子该有的反应。
唐松灵听见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一下一下顶着嗓子眼,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妈妈果然......认识贺旗吗?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刻的仇怨。
他刚从穷苦落后的小村庄走到大城市,只凭这点浅得一眼能望到底人生阅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唔......”苗韵浑身有些麻僵,机械般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开口道:“你受伤了,过来,妈妈给你处理一下。”
苗韵声音很平静,可唐松灵听着,只觉得里面含着深入灵魂的无力感,莫名的苦涩。
唐松灵脱了衣服,露出满是伤疤的背,有还在渗血的新伤口,有已经找好了正在掉痂的青灰色旧伤,也有很早以前的已经只剩淡淡一点痕迹的印子。
他向下趴在沙发上,看不到苗韵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沾着冰凉药膏的手指在颤抖。
良久,唐松灵听到背后传来她沙哑得厉害的声音:“灵娃儿,转学吧?妈妈再给你找个好学校。”
这是苗韵第二次提转学,第一次他没肯,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人在这儿,他断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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