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等等,你在……”
这近在咫尺的呼吸对我而言太过陌生,我本能地想把闻山羽推开,却丝毫无法撼动他的身体。
看不见他的神情,又被他的双臂完全禁锢,这侵入我颈间的灼热气流便显得更为狂躁而野蛮,就像难驯的劣兽陡然爆发,令我不自觉僵硬了身体,轻易不敢反抗。
原本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瘦弱的人,但被他用双手握住身体时,我第一次生出了他再用力点就能把我折断的慌张。
他的嘴唇重重碾过我的喉结,没说完的话被压回喉咙里,碎得含糊不清:“你在……干什么啊……”
“这是衍最的味道,在这里,还有这里。”闻山羽埋头在我身上,用嗅觉搜遍我的耳后、锁骨、前胸和侧腰,被他拱过的地方莫名发热,我的心跳也乱得毫无章法。
这是未知且危险的袭击,我落入野兽的利爪中,而他正在本能的驱使下,用最原始的直觉去理解他的猎物。
所有我能活动的空间都被这个类似拥抱的动作粗暴地剥夺了,我只能被动承受他肆虐的凶性,连心跳都被拉拽着,渐渐与他急促的呼吸同频。
“这里也有!你身上都是,都是!”
狠狠一个颠簸后,我直接被他扛到了肩上,上半身彻底没了支点,一条结实的手臂横勒住我的腿根,另一条手臂随后攀上来,在我的腰和屁股上胡乱摸索,和他嗅闻的动作一样痴狂。
而我以这样狼狈的姿势和仍站在原地的小师弟对上了目光,看着他惊愕万分的表情,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羞耻,连忙挣回几分清醒:“放开我!快放我下来!”
我恼怒地在他背上狠狠打了几下,闻山羽才终于蹲下身来放开我,我得到自由后还想再打,他却就着这半蹲的姿势抱住我的双腿,声音听起来比我还委屈:“你和衍最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你浑身都是他的味道!”
好么,都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你先乱摸我的,要说味道,也该是你的味道更多吧?我连衍最的手都没摸!
我快速整理着被他蹭乱的衣服,气不打一处来:“有味道又怎么了,我跟他一起回来的啊!”
“不对,肯定不止是这样,你们还干什么了!”
他不依不饶地晃着我,弄得我站都站不稳,看他如此在意,我不明所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跟他修炼了七天,沾上他的气息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这个味道不对,不对!”闻山羽猛一抬头盯着我,双眼竟已有些泛红,“你们修炼什么了?是不是双修!”
“当然不是!”
“那反正就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山羽来来回回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但具体怎么回事又说不上来,待我好不容易把双腿从他怀中挣开,蹲下来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竟阴晴不定的,难看极了。
“你居然那么讨厌衍最啊,”我两指捏起他的下巴颏,刚才的羞愤到底还是输给了对这个唯一小弟的怜惜,“行了别生气了,我现在就去洗澡,洗干干净净的可以了吧?”
一个人能讨厌另一个人到连他的味道都闻不得一点,这我可真是头一回见。
“不是因为讨厌他,虽然我确实很讨厌他,但这次的味道不是……”
闻山羽还在努力地尝试用语言去描述嗅觉,不过还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一位常年跟在衍最身边的男子就打断了我们:“乐少主,你和闻师弟怎么蹲在这里?”
“没事,站着有点麻。”我把闻山羽拉起来,又在他继续伸手抱我之前把他的脑袋再摁回去。
这人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过,眼神似有闪烁:“我来替我们家少主传话的,少主说盛家急需衍家提供一批很珍贵的药物,所以派闻山羽去烈洲送药。”
“为什么是他去?”虽说闻山羽修为惊人,但到底资质太浅,这等要事不该落在他头上才对。
“最近不知怎么的,许多师兄师姐都忙碌起来,加上闭关的闭关,没有合适的人了,所以少主说……”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央央。”闻山羽打断他的话,态度坚决,眼中甚至流露出些许敌意。
我想了想,又道:“盛家出什么事了吗?我记得他们向来是去碧洲买药的。”
碧洲的灵丹灵药品质上佳,不过距离烈洲更远,往返需要更多时间,盛家连这等不了,莫非是出了什么急事?
他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道:“我不知道,总之都是少主吩咐的,闻师弟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看他的表情并不像不知道,而是刻意不告诉我。
我微微皱眉,在闻山羽又要拒绝前先一步开口:“你去收拾东西吧。”
闻山羽很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垂头丧气道:“好吧,我去。”
他看着我,似是欲言又止,而我避开他的目光,不冷不热道:“他已经答应了,你去向衍最回话吧。”
“多谢乐少主。”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向我们一抱拳就离开了。
“为什么要我去,我不是你的小弟了吗?”这人刚走,闻山羽就对我露出一副很可怜的表情,好像我抛弃他了似的。
第45章
看了看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我拉着闻山羽向僻静处走去:“去一趟烈洲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路上要小心,尤其是你的那把剑,能不用就尽量别用。”
这次的秘境试炼,本来大家对这个强抢名额进来的人也不是很有成见,但当他拔出剑来,将众人围追堵截的猎物一剑捅得彻底无法凝聚力量并且血流不止,那些同门的脸色就开始变了,纷纷避退三尺。
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闻山羽的功法太像邪魔歪道,且这世间除了正经入魔的魔修,还有许多暗中偷习魔功的术士,不得不防。
在我们自己的地盘还能护他一二,可要是在外面被人扣了帽子,当做除魔功绩抓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说完这些,我又道:“此去烈洲只是送货,钱货两讫就回来,你可不能对他们有半点真心,要知道表面上对你感恩戴德的人,转过身来可能捅你一刀也说不定。”
我怕闻山羽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筋,又笨又听话,万一他被别人骗去当小弟,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我反反复复叮嘱他,将我知道的有关烈洲和盛家的消息都说了。
也不知是不是烈洲风水好,这几百年来数得上号的天才几乎都出自烈洲,加上烈洲引以为傲的诸多炼器大师们,论战力当属五洲第一。
按理说,我们碧洲最适宜天材地宝和珍禽灵兽的生长,数得上号的炼药师也几乎都在我们这,烈洲就算再多人才,也拿不出足够的丹药供养,可身兼烈洲洲主之位的盛家家主却异常慷慨,甘愿高价从其他地方大量买入丹药,再无偿赠予那些没什么背景的修士。
这些举动在我们看来是他野心勃勃,但却成功迅速助他凝聚人心,声望渐隆。
眼下他似乎是有什么意外要寻求衍家帮助,一副你好我好的合作之态,然而将来的情形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不可不防。
我说了许多,闻山羽一一答应了,眼看天色渐晚,我也要回房,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很不舍地抱了我一下:“那我明天就走了……但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央央,你不能趁我不在偷偷收了别的小弟啊。”
“放心吧,我不会的。”
至于放心的理由,我没说,反正第二天大早,我是在山脚下等着他,在他骤然爆出惊喜的目光中对他招了招手。
在我叫他答应的时候,我就已经打算要亲自去烈洲瞧上一瞧了。
联姻什么的根本就靠不住,如果没有衍最的首肯,那人又怎么敢对我隐瞒消息,半点都不肯透露?
而我日后若下定决心要解除婚约,就更该自己独当一面,至少……至少我也要有一个可靠的小弟,以后也叫我的小弟对衍最隐瞒消息!
“等送完这批药后不急着回来,我们还要在烈洲多留一段时间,到时候你我分头查探情况,不过记好了,无论如何要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不可以随便相信别人。”
闻山羽一句话不说,只对我拼命点头,我看他连手里的行囊都忘了放入乾坤袖中,便干脆接过来看了一眼:“这就是盛家急需的药?”
里面的确装满了许多珍贵药材,其中有一种极其罕见的,名叫癸株,迄今为止从没有哪位炼丹师成功培育过,完全靠撞大运在人迹罕至的山谷中寻觅,往往一辈子也难找到一株,连我都没能拿它炼过药。
师尊曾说,他当年尝试栽培癸株时用了无数种办法,灵阵灵泉换着法儿浇灌呵护,但癸株就是会很快枯死,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将这娇贵的小宝贝妥帖收好,我们便立即御剑赶赴烈洲,交易定在三天后,时间很紧,我们到达烈洲南温岛时,就已经是第三日的深夜了。
再过三个时辰,盛家的人便会来此取药,我在睡觉和填饱肚子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闻山羽就整个人靠了过来,双臂环着我的肩膀,在我颈肩嗅了嗅。
“还有,味道还在,”他闷闷不乐地叹气,一副恨不得飞回镜洲把衍最打一顿的模样,“衍最对你做什么了,他到底做什么了,怎么把他的味道留了那么久?”
“别再念叨了啊,再念我就把你鼻子堵上,让你什么也闻不着。”
要说原本我还有些受不住他那可怜又委屈的目光,那经过这三天的锻炼,我已然能做到铁石心肠视若不见了。
把盘在手腕上熟睡小黑蛇取下来,用它的小叶片给它盛了一粒丹药,想等它睡醒了慢慢吃,闻山羽却飞快地夺过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嫉妒地瞪了它一眼:“你还没喂我呢,怎么就先轮到他了!”
“那你也不能抢它的口粮啊!你是猪脑子吗!”
我连忙再取出一颗丹药留着喂小蛇,然后把他赶去搭帐篷了。
这回没有衍最替我准备的行囊,我临走前就去仓库里随便领了个普通弟子的份额,用起来不怎么舒服,要闻山羽在被褥中铺就内力,它们睡起来才会柔软温暖。
孤月高悬,夜色下的一切都是静谧安宁的,只有不远处的湖面还泛着粼粼银波,偶有鱼跃入水的声音传来。
但离我最近的,还是闻山羽整理被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盘腿坐在硌屁股的鹅卵石上,自己的帐篷扔在身后不管,却将掌心灵力一丝不苟地熨入我的枕被中,给我一夜好眠。
暖煦的微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十分柔和,高高束起的长发顺服地贴住他脊背的线条,唯有发带不慎滑落,被他偏头一下咬在口中,目光片刻也没离开过手里的动作。
我的小弟虽然脑子笨了点,但乖起来也真的好乖。
所以,该喂他的饭也还是要喂的。
辟谷丹那种泯灭人性的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想到这里,我将目光投向身前的湖泊,盯住了湖面上还未消散的涟漪。
第46章
我脱下鞋子和外袍,涉水步入冰冷的湖中,直至水过半腰。虽说是第一次捕鱼,但我信心满满,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难的。
连上山下海的采药我都信手拈来,区区几条小鱼当然难不倒我。
于是我绑好头发,将灵力凝聚于眼中,瞄准一条游动的湖鱼便果断将双臂插入水中。
再然后,不过是短短半刻钟,我天然的自信心就被湖鱼们活泼健壮的尾鳍给打翻在地,碎得拼都拼不回来了。
“央央,你在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闻山羽的脚步声,我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湖水,却又不小心让指尖的几点鱼鳞黏上了眼角,很有些沮丧地道:“我在抓鱼,但抓不着,它们游得太快了。”
湿透的衣服和长发贴紧了身体,每每动作时就有拘束拉扯的感觉,很不方便。那几条逃出性命的湖鱼似乎看出来这点,非但不跑路,还胆大包天地游回来,在我腿边左扭右拐。
我又气又不甘心,索性一低头潜入水中,双手合拢一扑,可也就堪堪和它们的尾巴擦身而过,这会连片鱼鳞都留不下了。
毫无防备间,手臂忽然被人握住,将我整个人都提起来,“哗啦”一声响,湿冷的后背就靠上了一副温热的身躯:“你想吃鱼吗?我来帮你抓。”
“没有啊,我不想,我只是随便抓着玩的。”我本来是打算抓鱼给他吃,倘若现在反叫他给我抓,那我在小弟面前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算了,回去吧。”我拽下发带,任由湿透的长发散入水中,被水流推着飘荡在我眼前,像墨一样晕开。
忽然想起闻山羽老说我身上还有衍最的味道,我又改了主意:“要不,反正衣服都湿了,索性洗个澡吧。”
将仅剩中衣也一并除去,扬手扔上岸边,我撩拢着黑发握成一束,偏头看了闻山羽一眼:“你要来一起洗吗?”
今晚的月光并不算很亮,但也足够我看清他的耳朵突然一下红了起来,并且转瞬就红到了脖子根。
“央央,我,你,你叫我洗,跟你,一起,一起洗澡?”
待他结结巴巴地地说完这句话,我才察觉到这里面可能会产生的误会。
我还有婚约在身,本该立即同他解释清楚,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就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
热衷于捉弄人的戏谑抢在前头,甩掉了规行矩步的文书。
“一起洗澡怎么了,你不敢来吗?胆子那么小啊。”
随手撩起一捧水泼上去,水珠折射着银灿灿的月光,晶亮亮的从他脸颊滚落,淋湿他的衣襟。
闻山羽站在原地没动,只抬着眼目不转睛地看我,银白月华淌过他的身体,却丝毫无法照亮那一双沉入暗色的眼眸。
心里没由来的一慌,那点墨色仿佛牵引着什么超出我预计的东西,我觉得,我可能做错事了。
我下意识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挽救似的飞快说道:“既然你不敢那就算了,我自己去那边洗。”
可沉寂的湖面一旦被撩动,或许就不会再轻易退回平静无澜。
有人破水而来的声音紧随在我身后,我想加快速度,可深及半腰的湖水已经全部变成了阻力,我只能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鹅卵石,逃一样地去向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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