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下策,如今殿下不知何时恢复,不能让人先动摇了官家。”惠澄露出自得的笑意,“谁说咱们殿下没有子嗣的。况且这个孩子怎么来的,还不是要问问这群,贪心不足的娘娘们。”
刘常侍郑重对他行了礼,转身离开,惠澄舒出一口气,重新走向韩蕴榻边。
抱着元儿走到广阳宫外,刘常侍打听到官家和皇后今日午后要与众妃议事,他便照计划来了皇后的宫外。借石狮遮掩,放下孩子,惠澄对他道:“等会儿进去,阿爷放下你,就对上头坐的两位喊什么,还记得吗。”
“祖父,祖母!”元儿脆生生答,“阿爷说的,我都记得!”
“乖。”惠澄亲了他一口,自己捏捏拳头,重新鼓起勇气,抱起元儿走向广阳宫。守门的宫人见他有官家的玉牌,不敢阻拦。惠澄走到正殿,就听内室一个女声道:“实在不是臣妾等不体谅,可太子他不纳妃,就总拖着弟弟们,臣妾做母亲的,不能不担忧。而且太子如今病着,没有子嗣,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
“谁说殿下没有子嗣的!”时机到了,惠澄绕过垂帘,在众人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中,坦然走到了帝后眼前。
他顶着众妃注视,朗朗道:“臣惠澄,见过官家,皇后娘娘,还有,”他略扫视一圈,“众位娘娘。”
“惠卿,你怎么来了,”佑帝示意他免礼,看到他抱着的元儿,“你说太子有子嗣,又是怎么回事?”他身边的皇后既震惊又疑惑,望着惠澄的目光中也不由带了些希冀。姑且不论心疼儿子,已经亲政的太子若因病被废,对她这个皇后的影响,也是足以颠覆后宫次序的。
惠澄抱紧了元儿,从儿子身上汲取一分力量,道:“当年,废妃薛氏对太子下手毒害一事,想来诸位都还记得,”他看着佑帝,“那一次,殿下并没有独自平安度过,而是臣不慎撞到……”他没有明白说下去,顿了顿,“那之后,臣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父亲和臣深知,为了天家颜面,也为了太子的来日,不能声张,故而一直隐忍至今。”
“你是说……这孩子……”皇后刚开口,惠澄就放下元儿,他快步跑上前,对佑帝叫了一句“祖父!”又对皇后道:“祖母!”被皇后俯身抱住,他撒娇地蹭着她,“孙儿好想你们啊,虽然从未见过,祖父祖母一直都让孙儿牵挂!”
听他说得这些童真又恳切言语,惠澄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皇后抱着突然出现的孙儿,不知怎么疼爱才好,连忙对他招手,“好孩子,来,你过来。”她握住走近的惠澄手腕,“你为蕴儿生下这么可爱的孩子,还能为他的颜面,隐忍许久,独自抚育幼子,辛苦你了。”
“娘娘言重了。”惠澄温声道,又对佑帝道:“当年的事,太子已经叫人害过一回。如今,他为国政出巡,却遭遇意外,官家难道不奇怪,好好的路上,怎么会有滚石呢。”
佑帝听他这番话,也知道当年瑾妃下药,若不是遇上惠澄,韩蕴可能会名声狼藉,也有可能被趁此讹上,不得不娶一个不知品行的人为妃。他身处高位,叫人觊觎加害了一回,的确不该再有一次。
皇后此时已经一心扑在元儿身上,又是叫人拿点心,又给惠澄赐座,四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看得下首的妃嫔们不由心急起来。二皇子母妃颖贵妃起身,道:“官家,皇后娘娘,惠大人是太子近臣,但并未听说从前他们有什么交际,且早听闻他有一养子……若他与太子说好,自己的孩子认了天家血脉,太子也保住位置,岂不是一石二鸟!”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惠澄淡淡一笑,“臣用自己的孩子替太子殿下做局?”
颖贵妃对上他目光,有些胆怯,咬牙道,“总不能光凭你一家之言!”
“官家,”李常侍走近,“不如传太医来看看,惠大人身上的印契,是不是殿下的。”
“好,那就传太医来。若的确是,朕就有皇孙了,岂非天赐天伦之乐。”佑帝笑着摆摆手,抱过皇后怀里的元儿,听他叠声叫了祖父,格外舒心。
胡太医和另一位太医很快赶到,两人确认了惠澄的印契是太子所结。胡太医还提起,上回热潮期,也因有惠澄相伴,太子只一日就安稳下来。佑帝笑着摸了摸元儿脑袋,“既如此,李常侍,着内务府尽快为皇长孙上玉牒,入宗册,并赐世子爵。”
“臣替世子谢官家大恩。”惠澄起身谢恩,皇后笑着接话道:“岂知没有你的恩典呢,”她看一眼下首失望或忿忿的众妃,“惠卿诞育皇孙,又为太子侍疾,是大靖功臣,本宫着赏黄金千两,白银两千两,珍儿,”她唤来侍女,“再去本宫妆奁里挑些项圈璎珞来,给皇长孙。”
带着元儿回东宫时,惠澄心底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韩蕴有子嗣,今日又提醒了佑帝他受过的委屈,暂时是不会有被迫让位的威胁了。
第11章
【准备大婚】
惠澄刚踏进东宫的门,就有小宫女匆匆迎上前,道:“大人可回来了,”她一脸得救的表情,“您午后出去了,太子一醒就要寻您,奴婢等都不知怎么敷衍过去,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肯喝药呢。”
韩蕴还会发脾气?惠澄挑挑眉,“我这就去。”说着带元儿进了宸华殿。韩蕴果真闷闷靠在榻上,虽蒙着眼,也能看出一脸的不悦。
脱了元儿的棉袍和鞋,将他放在榻上,惠澄示意他噤声,笑道,“殿下怎么还怕苦闹着不喝药了,那不是更难好起来。”
“我哪里是怕苦。”韩蕴闻声,摸索着向他伸手,惠澄看了只觉他像急于寻找主人的小狗,可怜又可爱,笑着握住他的手,在榻边坐下,让宫人端药来。韩蕴这才安心,继续道:“我是怕你走了。”
原本惠澄心里对韩蕴,或者说对乾元的恐惧,来自于那次体会到的他们对坤泽绝对的压制。但如今韩蕴失了明,对他无比依赖和顺从,此刻更是被人话语中满满的缱绻失落弄得有些耳热,惠澄咳嗽一声,“在东宫待了快一个月,我有些想元儿,就回家接来了。”说着推了推元儿,他立刻脆声道:“太子殿下。”
“元儿来了。”韩蕴笑起来,掀开搭盖的被褥,拢住钻进怀里的孩子,“外头天冷,没冻着吧。”
“没有!祖母给我穿了厚衣裳!”元儿在韩蕴怀抱里乖乖待着,惠从宫人手中发端了药,用小勺调弄几下,喂韩蕴喝了。喝完药他照例塞了枚蜜饯给韩蕴,元儿也得了一个,高高兴兴吃了。屋内除了絮絮低语,只听得炭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一派静谧和睦。
“圣驾到。”
打破这安静的,是外头的通传击掌,惠澄忙让宫女带走元儿,自己也站起来,整了整衣裳。
“官家怎么此刻来了。”韩蕴有些疑惑,佑帝已经走进来,惠澄对他行礼,他笑着摆摆手。看出他们父子有话要单独说,惠澄便道要去看顾元儿,但不放心走远,在帘子后站定了,听他们说话。
佑帝关怀了几句韩蕴身子如何,沉吟一瞬,道:“方才,惠澄带着汝元那孩子来,当着朕和皇后,还有众妃嫔的面说,那孩子是你的血脉。”
“什么?!”韩蕴吃惊坐起,“他竟然……”承认元儿的身份,那惠澄势必要提起当年旧事,这对他无异于自揭疮疤。
“是,”佑帝显然听出了他言外之意,“他说,当年废妃加害,你是遇见了他,并非独自度过。朕已认下汝元为皇长孙,封了世子,即日入玉牒宗册。”佑帝叹了口气,“惠家父子,从前为大局隐忍。如今为了你的太子之位,竟又能坦诚旧伤。”
“既然如此,”韩蕴静默一瞬,道,“儿臣斗胆请父亲允准两件事。”
“你说。”佑帝拍了拍他的手,“朕会好生考虑。”
“第一件,”韩蕴深吸了一口气,“请官家为儿臣和惠澄赐婚,迎他入东宫为太子正妃,唯一的,太子正妃。”
“惠澄出身世家,品行相貌,还有才学,都是一等一的,”佑帝道,“之前朕说那话,是顾虑着他有个不知来路的孩子,且流言加身,如今看来这流言,竟是为了护住天家体面。”他笑了笑,“准了。 朕回去便让内务府拟旨,待你好了,就行大婚。”
“第二件事,”韩蕴道,“如若……儿臣痊愈不了,”他抓紧了身下被褥,汲取一分勇气,“请您封元儿为皇太孙,儿臣和太子妃会好好教养,不辱尊位。”
闻言,帘帐后的惠澄震惊地扶住一边立柱,韩蕴如此自然地请求为元儿留下这个位置,不知是何时就开始考虑了。
佑帝显然也被震住,半晌,才握住他的肩,拍了拍,“不许说丧气话,太医说你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自然是能痊愈的。”
“儿臣明白,”他没有拒绝,就是会考虑的意思,韩蕴勾起一丝笑,“父亲身子强健,儿臣养好了病,自然安心待在这东宫,侍奉您和母后,为国事分忧。”
佑帝离开,惠澄出来送驾,等外头的门帐垂下,才走过去,俯身一把抱住了韩蕴。
“怎么了,”韩蕴笑着回抱住他,摸了摸他脑后,“元儿气着你了?”
“元儿没气我,他那个信口胡说的爹气着我了!”惠澄说着坐下,靠在他肩上,韩蕴的手顿了顿,抱他更紧密了些。“你为了我,着实……”
“不仅是为了你,”惠澄接道,“还有元儿的日后,既然决定与你……我不能让人夺了咱们的东西去。不过这也是兵行险招,现在想想,着实有点后怕。还好他争气。”他捏了捏韩蕴的脸,“倒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想着快些好。怎么,还想我大婚之夜照顾一个……”那个词惠澄说不出口,“我可不乐意。”
“是我失言,”知道他都听见了,韩蕴用面颊贴了贴他鬓边,“只是你为了我那么勇敢,我也必须为你们父子打算。”他笑起来,“只是这么一来,我那些母妃们,恐怕都傻了。”
“你成婚了,她们的儿子也就可以娶妻成家,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惠澄得意道:“贪心不足,成天惦记别人的尊荣位分。”
“跟她们计较什么,”韩蕴觉得他这样有脾气的模样很是可爱,安抚地拍拍他背后,“元儿呢,该让他叫我一声父亲了吧。”
“还没成婚,少肖想我儿子。”惠澄撇撇嘴,退开身子,“我可告诉殿下,你若好不起来,这赐婚我就不接受。反正元儿会是皇太孙,我也不怕没处去。”
“好。”知道他是在要自己振作,韩蕴笑得更深,心情愉快,眼前似乎也有了朦胧光亮。他搂着惠澄,问:“既要成婚,总不能一直唤你太子妃,太生疏了,你可有小字?”
“儿时父亲赐字玉卿,不过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人叫过,”惠澄摸了摸他耳垂,思索片刻道,“那我唤你蕴郎,可好?”
“卿卿怎么唤都好。”韩蕴这一句,既是择他字来叫,又分外亲昵,惠澄听了有些赧然,低低嗯了一声,又靠在了他怀里。
鼻间浮动着清淡的玉兰甜香,韩蕴想,他们之前各有心思,除了那一回争执,大多在忍耐。如今惠澄为他闯殿坦诚旧事,他要官家赐婚封太孙,也是用一回冲动,结了年少莽撞相遇的缘分。
夜里惠澄守着韩蕴饮了药睡下,听他吐息渐渐平静,抽出手想走,却被一把握住。韩蕴睡前敷了药膏,故而蒙着眼,颇为委屈道:“我如今瞧不见,有你的信香在,才能安睡。”
假装听不懂他话中深意,惠澄笑了笑,忽地凑过去用唇贴了下他的,“可以了吧,我要去陪元儿睡了。”
韩蕴被唇上倏忽而过的柔软触感惊到,不由松开了手。等惠澄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摸着嘴唇,回味了许久。
赐婚太子蕴与小钟国公惠澄的旨意很快下了,国公府上下来迎贺的人络绎不绝,惠澄怕母亲累着,回去应付了几日。周姒见他面上都是笑意,终于是放了心。元儿留在东宫,早已改口对着韩蕴一口一个父亲,听得他心里十分快活。皇后极为疼爱这个孙儿,送的点心玩具不论,不时让宫女接他去广阳宫玩耍。其余妃嫔心思各异,时常有来探问的,除了一向和母亲交好的,别人韩蕴一律推辞了,说是孩子怕生。
“怕生”的元儿正在广阳宫里跟只比他大几岁的七皇子韩鄞玩得兴高采烈。那日惠澄闯殿时,韩鄞生母煦贵妃并不在。她陪皇后挑选新送来的布料,笑道:“娘娘和官家,是真喜欢这个孙儿。”
“可不是么,”皇后饮了养身的汤茶,道,“忽然多了个伶俐可爱的长孙,妹妹不知我有多高兴。只是遗憾没从襁褓时看顾。现下就盼着,蕴儿和太子妃大婚后,早些给元儿添个弟弟妹妹了。”
“殿下和太子妃缘分深厚,自然会有更多子嗣。”
走到宫门外的韩蕴听到这话,对惠澄笑道,“母后照顾元儿一个还不够,就想着要孙女了呢。”他如今能瞧到隐约影子,便不再蒙眼,也能由人扶着出来走走。扶着他的惠澄只是笑,没有接话。
第12章
【大婚!】
太子大婚的吉时暂定在了十一月二十,既是他生辰,惠澄的下一次热潮期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婚期还有一个多月,政事暂且不需惠澄过问,他专心陪着韩蕴和元儿,或是去皇后和官家处叙天伦之乐,偶尔配合内务府量体裁衣,制鞋等事务。东宫南配殿重新布置了,取名橘南斋,作为两人大婚和日后居处。韩蕴将常戴的那块龙纹玉佩赠予了他,惠澄接过抚摸几下,想起初遇那夜看见它时的惊恐不安,恍若隔世,笑着系在了自己革带上。
白日里形影不离,牵手拥抱是常态,夜里惠澄却不愿跟韩蕴同榻,最亲密也不过就寝前浅尝辄止的亲吻。韩蕴渐渐有些不满,于是这夜里,惠澄习惯地探身过来,准备吻他一下后离开,却被已经能瞧见他身形的韩蕴抓住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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