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哲旻不服气地接过改后的发言稿，因为心底在暗自较劲，只草草瞄了几眼，临到阵前，上台发言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卡词了。
怎么改得这么别扭拗口！
他干脆将发言稿收了起来，正视前方，对上了江珣的目光。
江珣好像冲他笑了一下。
肖哲旻镇定自若地继续说道：“十八周岁，意味着什么呢？”
自肖哲旻上台的那刻起，江珣的目光就再没从他身上挪开。少年依旧穿着黑白色调的校服，不同于往日的是纽扣规矩地扣到了最上面，立领整齐地翻折，显得整个人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像一棵挺拔的青竹。
中途出错，也不见慌乱，他干脆收了稿纸，很是他肆意张扬的风格，思及此，江珣会心一笑，旋即，终于等到了肖哲旻投来的目光，嘴角上翘的弧度不由更大，怎么也压不住。
“意味着在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需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为自己的错误独立承担后果。决定未来人生轨迹的高考恰在十八周岁这年，是个美妙的巧合。已经具备独立人格的你，将以怎样的决心和姿态，迎战188天后的高考？”
188天后，清亮的夏雨温柔了莘莘学子奔赴考场的路。微风夹杂着细雨，掠过香樟树枝杈间的空隙，不知廉耻地撩起叶片编织而成的百褶裙，露出藏匿其下的大好风光——呈圆锥壮的花序上，淡黄色的花朵凋零残败，娇小的子房正在酝酿果实和希望。
作者有话说：
三次元太忙了，在职研究生的毕业论文，拍婚纱照，买车……
第15章 结果
【风华正茂。】
为期两天半的高考，随着自选模块考试的结束，落下帷幕。
不少高二和高一年级的学弟学妹已经赶到学校，找学长学姐买笔记。
肖哲旻以为江珣会舍不得，谁知他二话不说就把笔记送给了一位学妹。学妹心满意足地拿着满满的一沓笔记走了，“谢谢学长！”
江珣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对上肖哲旻惊讶的目光，“以后也用不着了，与其当废纸回收，不如留给他们。”
肖哲旻酸溜溜地说：“怎么不给我留一本做纪念呢！”
江珣忍俊不禁，“你找学妹复印吧！”
关于毕业聚会，经全班商讨，定在最近的一个周日，高考成绩公布之前。谈分数，伤感情，为避免败坏兴致，和高考相关的话题一律被列为禁词。
肖哲旻欠扁地说：“有必要吗？这么多规矩！”全班都知道他参加了B大的自主招生，因物理竞赛的出色表现，被提前保送，这番高调招摇的言论自然激起了民愤。
聚会上，肖哲旻被众人群起而攻之，轮番轰炸，灌了一瓶又一瓶货真价实的啤酒。此前聚餐，多数时候都是喝果汁，偶尔来了兴致，也就沾点果酒意思一下。这次，饶是肖哲旻年轻气盛、体质过人，也招架不住，很快就浮起微醺的感觉。
他强打着精神，被酒精泡发的大脑却没跟上节奏，怎么就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他在心底嫌弃这个游戏幼稚又无聊，一名女生突然走到他面前，重影模糊了女生的脸，他依稀辨认出她动了动唇：“我喜欢你。”
周遭传来众人起哄的声音：“在一起！在一起！”
肖哲旻险些顺理成章地答应，仅靠脑海里尚存的一线清明，予以回绝：“我名花有主了。”
江珣心头一跳。
肖哲旻说完便断电般地倒在桌上。
“是谁？”
“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旻哥好像喝高了？”
把“好像”去掉，江珣心想，难道忘了方才是谁在一个劲儿地灌他。
他倏然站起身，扶起肖哲旻，“我送他回家休息。”
彭伊杰连忙搭了把手，“我和你一起。”
江珣轻轻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走出包间，彭伊杰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得以宣泄，“你就这么一人护着他出来，也不嫌明显。”名花有主，花落谁家？简直昭然若揭。
江珣没想到他考虑这么周全，又说了声：“谢谢。”
彭伊杰吁了口气：“我刚刚吓了一跳，以为他稀里糊涂地，就要当众挑明了。”
“你们这段关系或许无法光明正大地为世俗所接受认同，至少你们自己可以做到昂首挺胸、问心无愧。”
江珣正想说些什么，彭伊杰轻描淡写地开口：“车来了。”
他拉开车门，帮江珣将肖哲旻挪到后座上，“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他明明那么嘴欠自恋惹人厌，却又不受控制地有点喜欢他，可能趋光也是人的本能？他太耀眼。”郭诗瑶在饭店的露台吹风透气。管婷婷默默地听她剖白——
“毕业后就要各奔东西了，想着可以借大冒险的机会，亲口告诉他……早知道，罢了，也不是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
除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应该没有同学勘破她的少女心事吧，他们或许只会认为这是一场司空见惯的游戏，游戏结束，众人的焦点又被肖哲旻那番自爆的言论转移。
“我也曾喜欢一名男生，托人转交的情书，时过境迁，在今天收到了它的答复，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和失落，只有心意得到传达的平静和释然。”
江珣在她的同学录上贴了一张卡片——
“抱歉，拖了这么久，还是觉得应该写一封回信：谢谢你的喜欢，或者准确地说，是曾经的喜欢。”
肖哲旻看着高高瘦瘦，分量却挺沉，哪怕有电梯，架着他走回公寓，也令江珣出了一身薄汗。更糟糕的是方才公寓门口在他身上找寻钥匙，江珣毫无章法的摸索，不亚于煽风点火，隔着衣物，江珣也能清楚地感到他灼热的体温和某处立竿见影的变化。
欲望无从发泄疏解，肖哲旻难耐地皱眉，在沙发上扭做一团，嘴里哼道：“江珣，我难受。”
江珣无奈地看着他蜷成一只煮熟的虾米，“行了，我帮你。”他强装镇定地解开他的皮带，拉下链条，伸手探入。
江珣的手很凉，动作有些生涩，一贯自律的他显然鲜少做这档事，只因遇上他才会偶尔失控。
在他亲密的碰触中，肖哲旻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然而，食髓知味，浑身上下每个细胞贪婪地叫嚣着：还不够。
肖哲旻突然搂住江珣的腰，翻了个身。一瞬间，天旋地转，江珣诧异地抬眸，只见肖哲旻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眼神清明又危险，像在审视猎物，盘算如何将他生吞活剥。
江珣冷不防地打了个寒战，想要退缩逃避，却是为时已晚。肖哲旻极富技巧地禁锢住他，耳鬓厮磨间，浴火从他的手上蔓延燃烧到江珣的每寸肌肤。
江珣忍不住呻吟，尾音绵延，带了点哭腔，他被惊到，连忙紧紧咬住下唇，很快，又在肖哲旻的挑逗下，溃不成军，张开唇齿，急促呼吸。喑哑的喘息声碎在肖哲旻极致野蛮又温柔的吻中。
江珣微微失神，身下传来的刺痛令他意识回笼。肖哲旻讨好地吻去他前额渗出的冷汗，直到江珣面色稍缓，他才慢慢律动起来。
沙发、吊灯都随着肖哲旻悠然的节奏在摇晃，江珣嫌他的体贴多余又磨人，掀起眼皮，“外强中干，你行不行？”
话音刚落，肖哲旻的攻势一改之前的和风细雨，每次挺进又快又狠，江珣自讨苦吃、追悔莫及，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被肖哲旻封住口舌。
霸道的占有，疯狂的索取。江珣感觉自己像一叶渺小单薄的扁舟，于汹涌澎湃的欲海中，随一浪高过一浪的情潮颠簸起伏，终被远洋深处的漩涡捕获吸引，溺毙其中，万劫不复。
肖哲旻餍足地搂着江珣，沉沉睡去。
江珣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却毫无倦意。他忿忿不平地瞪了一眼趴在他胸前酣眠的肖哲旻，不是说醉酒之人神智昏沉不能人道吗？敢情是装的？
他费劲地将肖哲旻推开，借浴室飞快地冲洗了一番。温热的水流蜿蜒而下，一路淌过肩颈、腰腹、臀腿处暧昧的痕迹，缓解了少许不适。他终于从那场癫狂的情爱中平复，拧了条毛巾，擦拭肖哲旻汗津津的躯体。
许是浸过热水的毛巾温度偏高，肖哲旻竟醒了过来。他看着江珣，穿戴整齐，领口遮不住脖颈处明显的吻痕，笑得痞气，“我做了一个梦。”
一听就是胡诌，这么短的时间哪来得及做什么梦，江珣没有搭理他，握着毛巾的手继续往下。
“梦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认为我是真顽劣，我觉得你是假清高，你……”肖哲旻咬了咬牙，“这么撩拨，还没吃足教训吗！”他立刻去抓江珣作恶的手，江珣早有准备地避开，后退几步，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摆明了一个意思：他这回可不负责败火。
肖哲旻哭笑不得。
江珣笑容狡黠，像计谋得逞的狐狸。
高考成绩公布，查分系统服务器爆满，卡得一动不动。肖哲旻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转圈的页面，比江珣本人还紧张。
“晚点再查吧，我要去做家教了。”已经提前估了分，江珣自我感觉高考发挥算是中规中矩，没有太大的问题，也就不怎么担心。
“去吧，我帮你守着。”肖哲旻忍不住吐槽：“哎，教育部就不能多开几个后台服务器吗？”
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合该有自信的底气，江珣的高考成绩不止比他预估的高，比B大去年的录取分数线也高出不少。
肖哲旻又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查了一下自己的成绩，语文和英语不负众望地拖了后腿。
对比之下，差距太过分明。肖哲旻将成绩截图发给江珣，故作浮夸：“学霸大神，我等渣渣甘拜下风。”
发完，他又想起了孙恪，特地送去“关心”和“慰问”，并在他简短干脆的“滚”中找回自我平衡。
人类的劣根性。
“三年前，谁能想到你居然考上了B大。”孙恪长吁短叹。那些插科打诨、鸡飞狗跳的日子已很遥远模糊。“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爱情的力量不是万能的。谭雅欣可是全市文科状元。”肖哲旻意味深长地说，毫不留情地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孙恪恼羞成怒：“滚！”
B大的录取通知书设计精巧别致，除了校园卡、新生手册，额外附赠了一个文创U盘，随之而来的还有晴天霹雳的消息：为期20天的军训，8月31日报道，9月1日正式开学。
肖哲旻仰天长叹：“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作为一所高校，和小学、中学共用相同的开学日期，太不科学了！军训时间三周之久，这又不是军校！憋了一肚子的苦闷无处宣泄，最终肖哲旻还是没来得及考完科目三，便赶往学校参加军训。
他本来还打算自己开车，搭上江珣，多带点行李，同去省城，结果未能如愿拿到驾驶证，只能坐大巴。
床上用品到校领取，仅简单带了几套夏秋换洗的衣物，也将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肖哲旻提前把矿泉水拿到背包里，深怕过安检的时候被要求开箱查验。
因兴建高铁占道施工，大巴绕了一段省道。江珣手肘搁在窗沿上，托腮望向窗外，蓝的天，白的云。
“你在看什么？”肖哲旻惬意地靠在他的肩上。
“湖光山色，风月无边。等下和你换个位置？”江珣微微低头。
从这个角度，肖哲旻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眸水光潋滟，映着如诗如画的蓝天白云。他轻声嘟囔：“不用了。我眯一会儿。”
这样一块儿坐大巴也挺好的。时光缓缓，岁月悠悠。
军训的几周，时间流逝，更是异常缓慢。
教官非常严格，军姿一站就是半小时，若有同学耍小聪明偷懒，全班一起加罚十分钟。因此，当教官宣布原地打坐，和周边的班级拉歌PK时，全班同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纷纷瘫倒在地上。
辅导员给同学们发棒冰。
肖哲旻吃了口棒冰，缓过劲儿来，扯着嗓子，跟教官喊：“叫你来，你就来，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大姑娘！”
喊话刚落，对面的班级传来清唱的男声——
“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南瓜马车的长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
亲切的旋律、熨帖的歌词和熟悉的嗓音，令肖哲旻一惊，对面是计算机与软件学院，站在人群中哼唱的正是江珣。穿着清一色的迷彩服，少年俊秀的面容依旧那么夺目出众。
隔着灼灼夏风和茫茫人海，肖哲旻不期然地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就醉在他明澈的眼里。
五月天的《拥抱》脍炙人口，很快就有人和着节奏拍手、跟唱。
“那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喔，爱，别走。”
江珣没想到自己军训拉歌的视频被上传到校园论坛上，小火了一把。文艺社的学姐魏姝热情地邀他入社，江珣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我先和别人约好了。”
魏姝啧啧称奇：“社团招新还没正式开始，我以为我这下手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呢，到底是哪个社团那么卷？”
江珣微微一笑，“差不多三年前就约好了，一起加入篮球社，他打前锋，我做后卫。”
魏姝有些好奇这个“他”是谁，没过多久便破案了，竟是物理学院应用物理系的系草。
两名男生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色体恤衫，在球场上角逐竞技。
魏姝平日路过喧闹的篮球场，嫌青春期的男生们像不知疲倦的体力怪物，此时也不得不被他们之间几次交手对抗的热血所感染。
碧空阳光正好，少年风华正茂。
这一场one on one，打得酣畅淋漓、痛快尽兴。
肖哲旻脱力地倒在草地上，江珣也气喘吁吁地在他身畔躺下。
他们对彼此太过了解，每个小动作的意图都被识破洞悉。一人绞尽脑计，想方设法突破；一人高度紧绷，滴水不漏防守。
篮球社社长王宇鹏给他们分别递了瓶水，“欢迎加入篮球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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