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闻言赶紧制止阿言,随后请鹤青出去,找了间茶水铺子详谈。
“刚刚阿言不懂事,冲撞了公子,我就以茶代酒,向公子赔罪。”白衣公子说完,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公子客气了。在下鹤青,公子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我叫梁晔,幸会。”
“幸会,梁公子。”
两人简单的寒暄后,梁晔便说起伤心的缘由,“我本要与爱人成婚,可惜不久之前他因病离世。”
鹤青听后,心中一紧,安慰道:“梁公子节哀。”
“多谢。”梁晔此刻眼眶通红,白衣在呼啸地风中摇曳着,脆弱的如同一件有裂痕的瓷器。
“我本想丧期之后就随他而去,可惜家里人突然召我回去,说我大哥也病故了。”
最亲的人接二连三病逝,鹤青也很是心疼眼前这位公子。
只是安慰人的话千篇一律,鹤青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务之急,我还是得回到家。”
“不知梁公子家住何处?”
“我就是息川城的人,只不过一直生活在陵尧,算是凉州城的地界了。”
提到凉州城,鹤青略有耳闻。他记得桓氏就是凉州城的大家族,后来挥军南下灭了他的国家。
后来桓氏建立大梁,边境接壤的几个地方就单独设城。
虽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每年还是得向大梁朝贡,俯首称臣。
“我们本想去息川城休整几天,但没有通关文牒,明天晚上我们就得离开这里了。”鹤青略有惋惜道。
“没关系的,息川城是个美丽的地方,你们日后有时间,再来便是。”
“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定当亲自登门拜谢梁公子相助之恩。”
听到“登门拜谢”这几个字的时候,梁晔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为了不让鹤青起疑心,梁晔只能强颜欢笑。
两人聊着聊着已到傍晚,鹤青想起客栈里还有个人躺着,有些着急回去。
鹤青本想找阿言要回东西,但被梁晔拦下。
“你住前面的客栈吗?”梁晔问道。
鹤青点头承认道:“没错。”
“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也是住那家客栈,一同回去吧!”梁晔粲然一笑,好似一朵掉落在大漠中的白花,珍稀且美丽。
鹤青心里暗叹命运不公,怎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没有好归宿呢!
“请吧。”
梁晔做出“请”的手势,示意鹤青先他一步走。
两人结伴回到客栈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等鹤青推门而入,桓襄已经醒来。他站在窗口边,直到鹤青走近他才转过身来。
“刚才跟你一起进来的是谁?”桓襄语气不悦道。
“是住在凉州城的梁公子,回老家奔丧的。我之前买东西货币不通,就是他给我解围的!”
鹤青话一说完,桓襄就捏住他的脸,有些吃醋道:“你少对陌生人掏心掏肺,别到时候被骗了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那位梁公子很可怜的!”鹤青嘟囔道:“两个至亲之人都离他而去了,我感觉他整个人都恹恹的。”
“人固有一死,他也只能节哀顺变。”桓襄互抱手肘,满不在乎道。
“那我要是哪天也离你而去了呢?”鹤青突然提起生死,他想看看桓襄是何种反应。
“你这是在说什么糊话呢!”
桓襄心里堵得慌,他紧紧抱住鹤青,“好好的不准说这种话!就算真有生离死别的一天,我不会苟活于世。”
鹤青被勒得难受,立马改口道:“是是是,这种话我以后不说了。我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他们也算在沙漠中死里逃生。鹤青虽没多大感觉,但桓襄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怕得很。
“别多想了桓襄。”鹤青拍着他的手,安慰道:“我就随口一提罢了,你别放在心上了。”
第74章 弥留之际留嘱托
桓襄迟迟未回鹤青的话,紧抱着鹤青的手也未曾松下。
桓襄后悔答应鹤青要带他云游四海了。路途遥远又危险,要是以后也遇到这种情况了怎么办,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被救回来吗?
鹤青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宝贝,不可以让他出任何意外。
还是把他关起来最稳妥,哪也去不了,鹤青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桓襄在心里做好了决定,等明天出关,他就带鹤青回凉州城。
在那有他母族留下的宅院,把人囚禁在那,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的。
鹤青没有察觉到桓襄的情绪变化,继续拍打着桓襄的手,提醒道:“你先放开我啊!时候不早了,一起下去吃饭吧!”
鹤青几次提醒,桓襄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走吧,下去吃饭吧。”桓襄牵起鹤青的手就带他下楼,他走在最前面,鹤青根本看不清桓襄脸上阴鸷的表情。
刚一到楼下,两人就和梁晔打了个照面。
“你就是鹤青的夫君吗?”梁晔微笑着跟桓襄打起招呼。
桓襄对梁晔没什么好脸色,他这样冷漠地点头回应,直接拉着鹤青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鹤青本想叫梁晔过来拼一桌,但梁晔也是客气地婉拒了。
“刚才已经吃过晚饭了,本想出去消食来着。”梁晔回给鹤青一个温柔的微笑,随后带着阿言出去散心。
鹤青从梁晔身上看到了破碎感,他觉得梁晔的状态实在不好,整个人就像是在强撑一样。
桓襄捂住了鹤青的眼睛,不满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着人家做什么?”
“有点心疼他。”
“你心疼他,倒不如心疼心疼我。”桓襄又是一顿撒娇:“我一醒过来就发现你不在,巴巴地在窗户边看你,你还跟别的人有说有笑地回来。”
“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鹤青憋了半天,终于发泄出来,“我和梁公子萍水相逢,那就是有缘。更何况明天就要分别了,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你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吗!”
鹤青嘴巴毒辣,说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带拐弯的。
“我小肚鸡肠?自家的夫人和别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我怎么可能不心疑?”
桓襄难得震怒,声音不可控地抬高,吓得鹤青不敢直视他。
过了好半天,鹤青才小声抱怨道:“我想云游四海,想去不同的地方,想结识不同的朋友。可这一路上,你都是带我去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让我跟别人交谈,也不许我擅自离开你半步。如果一直都要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乖乖待在家里,每天巴巴的等着你!”
鹤青说完,抹了一把眼泪。不顾桓襄的阻拦,执意离开客栈。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大漠的天空看起来更加广袤,鹤青漫无目的闲逛,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桓襄。
突然,关口传来马蹄声。鹤青好奇心作祟,刚要走过去,嘴巴就被人给捂住了。
“嘘,别说话!”桓襄捂着鹤青的嘴巴,带他回到了客栈。
此时梁晔也回到了客栈,看到桓襄神色凝重,便随口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现在就去马厩牵马,赶紧走,往关内走!”桓襄牵着鹤青越过梁晔,嘴里还不忘提醒他赶紧跑。
梁晔虽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但他还是带着阿言跟上了桓襄。
“只剩两匹马了,二人共骑一匹吧。”桓襄牵出两匹骏马,把其中一匹马交到梁晔手上。
“多谢。”梁晔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并把阿言拽了上来。
鹤青被桓襄放到马上,嘴里不忘问道:“桓襄,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打斗声了。”
“估计是马匪,不知道守关的士兵能不能扛得住。无论如何,我们先跑为妙。”桓襄翻身上马,立刻驾马往关内跑去。
北口关原本就是个小关隘,守关的士兵人数少且长时间没有训练过,根本无法拦住久经沙场的马匪。
马匪破关闯入,直接洗劫了离得最近的客栈。
客栈老板连忙躲到地窖才逃过一劫,但还留在客栈里的人就遭了殃。
不仅被抢了钱财,最后连小命都交代在这了。
有探路的小弟回来,跟这帮马匪的老大说道:“大哥,刚刚离开了几个人,穿着打扮都不错,个个好看的没话说!要不派几个兄弟把他们追回来?”
小弟的这话说到马匪头子心坎里去了,确实,光有钱财还不够,总得玩点什么。
“你带着十几个人去追,最好留活口啊!”
“得嘞!”
一行四人没有目标,一路向东边跑去。然而身后马匪抄了近道,拉近了不少身距。
马匪拦住四人,一个个吹着口哨,戏谑道:“喲,几位这是要去哪啊!”
桓襄知道这些刀尖舔血的马匪是软硬不吃,手段残忍毒辣。
本想带着鹤青杀出重围,却不料梁晔身边的小厮跳下马,主动奉上了钱财。
“我家公子乃息川城城主的弟弟,你们拿了钱财就赶紧走吧,再来骚扰我们,小心——”
阿言话音未落,为首的马匪直接拔刀砍向他的脑袋。
“聒噪!”
梁晔哪里看到这样的场面,吓得手脚都软了。
“跟这些马匪讲不了道理,只要把他们打趴下了,他们才会怕你。”桓襄说完让鹤青下马去跟梁晔共乘,他想以一己之力击退这些马匪,来换取他们离开的机会。
桓襄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立刻做好与他们交战的姿势。
“就凭你也想逞英雄?”几个马匪哈哈大笑道:“今天晚上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眼看几人气势汹汹地逼近,鹤青也不再耽误时间。他相信桓襄有本事脱身,就跟着梁晔调转方向往回别处跑去。
几个马匪以为桓襄势单力薄,便派了两个人去追梁晔和鹤青。
梁晔从小在凉州城长大,马术自然不差。他带着鹤青驰骋在一马平川的沙地上,后面的马匪硬是追不上。
那两个马匪有些心急,这要是放跑了那两个人,他们回去是要吃教训的。
既然得不到,那就把他们杀了。两人意见不谋而合,拿出弓箭对准他们。
鹤青察觉到身后有异样,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是一支利箭朝他们射来。
鹤青连忙按着梁晔的身体让他低头,两人这才躲过致命一箭。
然而在沙漠地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现在只能拼命的逃跑,以此彻底甩掉他们。
鹤青坐在梁晔后面,为了保证梁晔能安全驾马,替梁晔挡下一箭。
那箭射中了鹤青的肩膀,一个重心不稳,鹤青从马上摔了下来。
梁晔见状赶紧勒马,想把鹤青重新扶上马。
就是这一会的工夫,那两个马匪追上了他们。其中一人怕他们又跑了,想先射伤再把人带回去。
梁晔以为他们要杀人灭口,连忙挡在鹤青面前。
这一箭不偏不倚射中梁晔的胸口,梁晔捂着中箭的地方,缓缓地倒下。
鹤青拔断箭身,忍着疼痛把梁晔护在怀里。
“梁公子,你一定要坚持住,不可以睡啊!”鹤青在他耳边不断呼唤,希望梁晔能再坚持一下。
那两个马匪满脸得意地下马,想把人带回去献给自家大哥。
就在他们步步紧逼的时候,身后一支袖箭射中其中一人的脖子。
那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等他看到人后,自己也摔下马背没了生气。
另一个人吓坏了,他不知道桓襄那么能打,一会工夫解决了其他人不说,还能追上他们。
不等桓襄出手,那个马匪就赶紧往别处跑,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你没事吧?”桓襄赶到两人面前,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鹤青肩膀上的伤口。
“我没事,但梁公子好像不太好!”鹤青无助地抱着梁晔,着急到流眼泪。
桓襄蹲在一边,冷静的可怕,“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怕很难救活了。”
听完桓襄的话,梁晔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不用救我的,其实我也没打算活了。”
“你别说这样的傻话!”鹤青心急道:“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不要你死!”
梁晔坦然一笑,想抬手抹去鹤青脸上的泪水,但最后还是因为力气不够放下了。
“其实心上人离世,我就想随他而去了。好巧不巧的是,我大哥也因病而逝,家里人把我召回,想让我成为息川城的城主。”
“你真是息川城城主的弟弟?”桓襄插嘴道。
“如假包换。”梁晔说出这句话后,意识开始涣散。幻想中,心上人就在眼前,朝他伸出手想接他走。
鹤青喊着梁晔的名字,想让他振作一点。梁晔也是强打起精神,想把最后的话说完。
“鹤……鹤青,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只是我时日无多,有件事我想你帮我……”
“你但说无妨!”
“家里人召我回……回去,我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我几十年未见到娘亲,心里想念的紧,这才决定回去。”
梁晔说完,颤颤巍巍地指向自己的怀里,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和阿言的通关文牒,还有认亲的信物,我一直放在身上,我想你帮我……帮我回家,帮我见一见我的……”
最后一句“娘亲”还没说出口,梁晔手自然地垂落,人也没了呼吸。
落入沙漠的白花最后染上了最鲜艳的颜色,永远的留在沙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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