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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无所有(GL百合)——痛痛飞走

时间:2023-12-23 08:59:53  作者:痛痛飞走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外头终于静下来。太阳快落山了,飞鸟在暮云下结伴同游,展翅盘旋,一圈一圈地转,一边转圈一边向巢树飞去,三三两两落下,天幕上的黑影散干净之后又有一群转着圈飞上去,鸣响不绝于耳。
  直至江依进了院墙,踏上楼梯仰头与我相望。我看见她了,门外的人已经散去,我回到卧房,胳膊一展倒在床上,看她站在门边,忍不住理论起来。
  想的是不能听她解释任何,别想把我绕进去,四个女人住这个大的园子,有一队宿卫无可非议,这样无凭无据拘囚外人,目无王法,只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天不答应就关一天,一辈子不答应呢,关一辈子不成?人各有志啊。
  江依镇静得像块石头,静静听我说完,而后不予辩驳,让我等上三五天,这里一应俱全,白天黑夜有事敲门,一直有人侯着。条件只有一点,没有准许不得擅出。
  连眼前的这扇门都不能出。
  我说那好,你前脚走,我后脚从这翻下去摔死。
  江依狡辩,这里不高,摔不死人,她家已经有了一个瘸子,不要有第二个了。
  一肚子火,烧得人像木条一样猛地坐起来,我问她:“到底几天?”
  她踱步至窗前,没有应答,默默端详起落日,这里的夕阳很美,雨季未到,水汽上不来,少有烟雾缭绕。我看她背影,窗边晃着一支步摇,朱玉青绳,眼前空境清丽华贵,不似北方黄昏生来含着萧瑟冷寂。
  “五天,且忍耐五天。”
  “你怎么打算的,要杀我吗?”
  她低头,珠石碰响,“我会请人护送你回去。”
  我抬起手,摊开手掌,“不用,我一头撞死,现在走,走了我半夜起来上吊。”
  外宅闹出人命不是小事,不信她疯成这个样子能连家人清誉都不顾。跟个门轴一样,固执,不会拐弯,从床帐上扯下一条纱帘甩我怀里,“撞墙现在就去撞。上吊用这个,桌子底下有圆凳,你要悬梁,结实的木头在书房,个子够了。放血接个木盆,别弄地上。”
  我站起来,“先前在外面的铺子定了东西,很贵重,不按时去取多半会被扔掉。”
  江依问起是哪一家,我们怎么商量的,她会叫人去取。我说我信不过你。她刚要说什么,还是把嘴唇闭上了,低头摸找什么东西。
  她探出身子,轻轻合上正对着书桌的那扇窗,指尖在腰前挑了几下,递出一个贝壳大小的钱袋,约莫四指长宽。
  “那就原数赔给你。”
  “太少,匀不开我的东西。”
  见我不接,江依拉紧绳扣,硬将它塞进我衣服里,侧领一路掉到腰间,“我的私印,记张条自己去支银子,够赔了吗?”
  我不能拿走这个,让她赶紧收回去,她不听,死按着不放。我扣住她的肩,互相撞着膝盖往前走,她一倒,方才合上的那扇窗被一下撞开,江依背对着回廊,四下无人,却因没了窗纹遮掩不好与我拉扯。她终于肯撒手,小臂交叠,撑在腰后攀住窗棂。
  “不怕我失一手,将你丢下去?”想学着戏里发狠,这里只有你我两个,弄你比捏死只米羊还容易。这话太狠,没想报复她。
  她仍不做解释,仰头露出脖颈,让我伸手捏上去掐一掐。
  单手贴上去,掌心摸到喉咙环住,我没用力,一边摸她的骨头一边扶住她前倾。江依顺着我的手掌一厘一厘向后退,顶到头了,半个上身出了窗格,不敢低头看,直到吐息不稳。
  “之前问过你,给钱去赔人笑脸,做不做,你说可以,就当陪陪我。”江依神色不挠,让我赔她笑脸,轮到自己一句解释也没有,不来见我,也不说话。珠石响成一片,像汤锅里的浮沫,蒸腾着上升,挤在水面之上撑开薄薄的屏障,一粒一粒破开,直至消散殆尽。
  我不太清楚,总能估算出大概,放眼江南十府,她若愿意,没有花钱买不来的东西。
  既然求我,我说那好,我要太阳。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跟我说,书文,日薄西山了。
  我离家时十二三,身上没什么钱,一边给人帮工一边四处走走,住的小屋漏雨,用隔板盖起来,总见不到光,久居内陆却清楚身处寒潭的滋味。江楼富丽堂皇,少不了日月相照光辉添色,她肯定觉得阳光大道太寻常,隔窗望去最不起眼。
  我扶住她的肩,“行了,印子我收下。”
  她跳下台阶,手上胳膊上被窗木压出痕迹,深红一道,我的手心突然开始发痒,擀上半个时辰饺子皮那么痒。
  终于到她慌乱,睫毛垂下犹犹疑疑,有些歉疚地盯紧我的手,“入夜多少会凉些,我送炭盆过来。”
  “我不怕冷。”说完甩开衣袖,“住了大半年,应该知道对过拐弯那块是个斜三角,顶开楼上卧房的窗户往外看,除了你的小门,一年四季都能看见的还有日光。”
  江依定在原地,看不出情绪。她不敢对上我的眼睛,手心盖上来摸摸手背,良久长叹一声。
  不通情理也就罢了,什么时候成了锯嘴的葫芦。
  “你不知道我。”我抬起胳膊,点了点后脑,“时常幻想旁人对我很好,想想就很开心。只听我一个人讲,很难猜出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问你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有其母是否必有其女呢,你说不论母亲父亲如何,子本就是女儿,儿女,我惊了很久。”
  “那女儿怎么不和儿女一个意思呢,你说只要我想,那就是一个意思。”
  “她有时很坏,我就想自己有一个好娘,她一定对我满是希冀。半路捡来的妹妹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总是惹祸,她让我做了好几年噩梦,那天被很多人举着棍棒追打,我抱着她躲起来,心都要跳停了,光明正大一戳就破,好在最后安然无恙。要是在城里离人多的近一些,就能抱着她跑去报官了,我住在偏僻的郊野,没人主持公道。和别人交往,不管多恭敬,哪个府里的都拿我立威立信,就我登门时不给饭吃。”
  “不说起这些是因为难免记起我娘,不敢跟别人说我娘不好,怕说了世上就没人护着我了,假人都没有。如今已是有家也回不去了。”
  “唯独你对我好,自始至终一心一意对我好,不曾担惊受怕,更没有受过委屈。”
  江依邀我去她楼上,即便不说话,静静坐着也很心安。起初完全不敢信,终于可以不用自欺欺人,不靠假想,不用付出就能得来的好。哪怕她时常撒谎,破绽百出,这条路由她亲手铺就,单凭她对我很好,就这一点,算账算到锱铢必较,照样不会把从前那些放在心上。
  她那么委屈,我何尝不是真心实意。
  我们小街小巷,街坊邻里都有家人,我没有。赶巧了有位同龄的姐姐孤身北上,不缺钱财货品,一辈子求不着别人,明明不用应付人情往来,还愿意冒着自寻烦恼的风险跟我这样的人说话。每天跑来跑去给她送吃的,做很多驴肉火烧和面疙瘩汤,冒出油的肉片卷饼,米粥都要熬出浆来,让她吃好喝好,时常带她出去走走转转,到处看一看,一天下来有个不错的气色。
  本就贫瘠,城里屋坊相接,没有江南这样错落有致的胜景,她就应该一辈子待在苏州,踏不出平江府半步。
  “新鲜的熟食多好,手艺就那样了,可能不大愿意吃,香料柔和盖不住酒气,好几次知道你偷偷喝酒也没说什么。”
  不敢断言过往掏心掏肺,最少最少真的拿她当姐姐看待。她该早点过来,仔仔细细转一转,院子里围了一圈人,个个手上有刀有枪。弄猪头肉,我看你是个猪头!
  “今天这么对付我,此后情谊全无,你就全然不顾一点也不后悔吗?”
  屋里很黑,一盏灯都没有,赶上黄昏入夜的当口,我不动,她像被水冻住,我们一句话都不说了。良久良久,久到天都暗了,外面来了人,用力敲敲门框弄出声响,意在催促。
  江依手上卸了劲,慢慢散开衣袖,一步一步靠过来,她弯腰低头,不是要亲我,掌心托住我的下巴,往上蹭蹭脸颊,从后颈绕过,一眨眼的功夫将束发的簪子取了。那是我们在扬州府,她买来送我的。
  头发散下来披在身后,有的垂到胸前,被她拢起一缕用指尖细细捻了捻。
  后来扪心自问,我的确有错。没有那么不喜欢她,我以为她要亲我的。
  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从始至终都是她在下套。
  听说过守株待兔的故事,不知道是她等着我上钩比较笨,还是我洋洋自得撞得头破血流比较笨。
  人再差也好过畜生,她笨一些,至多不过被我耻笑,我笨一些,丢的就说不好是什么了。
  “就知道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帮我,东家分文不要把小楼送给我,半个多月叫不到帮厨,一夜之间不知从哪蹦出两个同乡过来招工,如清姐姐、李家哥哥、叶夫人……头一天还病重要我接济,知道我有难处第二天带着一兜银子登门送谢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大概知晓道歉无用,她一句话也没说,解下一枚香铃双手捧给我。我不接,她只好放回桌上。
  门从外面上了锁,江依绕到梁柱后面,低声叮嘱外面人恭敬守礼有求必应。桌上摆着我送她的发带,起初我用宽红布束发,她想求一个一样的,这个很简单,就把绸缎裁出来,折成四指宽的左右缝好,翻个面缝短边,两端烫出窟窿缀银铃铛,我说这个好看,你的东西,哪样不是金丝银线,嫌吵就抵住这个槽按下去,小勺从里头把它托到顶上,自然不会动了。
  从中间抓起来甩几圈,只有风声,叫我闭嘴呢。
  我才不要闭嘴,跑过去扒住窗子大喊:“五天之后我要出这个门!”
  香铃里有一粒小香丸燃着,冒出格外显眼的微弱红光,整块桌布升起一大片烟,我不喜欢,把它上下拧成两半掐灭了。江依身上的小玩意做工精巧,两个半球要对得上纹路,我拿不准机窍,回拧几遍装不回去,索性不管了,就让它这样开肠破肚散在桌上。
  入夜冷了一些,晚风清辉入室,才发觉桌上泛起荧光,像书里写的人的魂魄一般。原是放香丸的铃铛下缀着一块状如水滴的玉石,握在手里刚刚好,我有一个一样的。
  四下无人,爬起来点上蜡烛,两相对照,嵌在内里的细小纹路一一重叠。一个是用细绳编成的网兜拴住的,另一个顶上穿了小孔做成玉佩式样,垂在香盒下。
  一个模子刻出来却又完全不同的两块玉。
  我的是我娘留下的,玉器工艺再怎么精深,琢磨雕刻,内里的纹样都不能做得一模一样,它摸上去不像树脂。也许我跟她真是父母之命,她很聪明,唯有我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互相许诺了什么事,江依一句话都不敢提,只对我少不经事的妹妹放松警惕。
  我没想过要从她的身上图谋任何。
  江依走时叮嘱外面的人看好我,出了什么事先拖住我。我不会走。没人收留我,盘缠不够,唯有的一点钱财被拿去给她做了贺礼。逃能逃到哪去,我要留下来蹭吃蹭喝,一点活也不要干。
 
 
第25章 祭品
  既是软禁,早做好了园内戒严的准备,有人轮流巡查,知道跑不出去了便躺下睡觉、看书、吃点果子,那些人在江依走后就不见了。
  女使没换人,还是小霜,这样很方便,和熟悉的人相处起来到底容易些。我没有很伤心,装作很伤心的样子拿出诚意问了几个来回,小霜什么也不说,只知道小姐是为我打算。她不知道,我从十二岁起就自己为自己打算了,一夜之间竟要将生死交由旁人来定夺。
  她很勤快,夜里送上炭盆和火烛,搬来凳子踩上去,走窗户递进来。我燃起一根蜡递过去,让她多加小心,乘隙看清她的裙式,腰上多了一块玉牌,没有钥匙。
  她说来的时候打了灯,就在脚下,院中有明烛,不用照。
  宁愿这么折腾也不给把钥匙,自己人都防。能弄清一点,我必须待在这,在与不在于她而言至关重要。还要五天,五天时间能做的事多了,屋里存了许多书,有一开始摆在架子上的,也有从她书房搬来的。我翻出几册,都很无聊,挨个拎出来翻看,一个话本都没有。
  有个讲鬼神妖邪的,女娲、盘古、填海精卫、逐日夸父……从小听到大的传说。
  隔天小霜跑上来敲门,问我要吃些什么,木门严丝合缝,用料比寻常的厚上许多,抱紧胳膊用力向外撞,铁链纹丝不动,最多塞进来一张纸,还不能折页。
  无奈揉揉手肘,推开窗户厉声控诉,小霜跑到窗子下,仰起脸点头附和,还是只说小姐为我好。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骗到千里之外找个宅子锁起来关住是为谁好,那私心大得,云彩蔽日都遮不住。
  “听没听说铜雀台啊,她戕害我,把我逼死了你也不管?”
  看她一脸沉静,该是知道什么,为安抚我事先做了准备,“小姐原本可以陪伴左右,眼下有要紧事,片刻耽误不得的要紧事,这才绊住了,过几天会亲自过来赔罪。”
  过几天亲自,谁信她的鬼话还过几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见我不言语,小霜跳起来挥手,拍拍窗框下的墙壁,“时辰不早了,吃点什么,姑娘?”
  不能说话的小雾姑娘也来了,搬来两个板凳,摞起来放在台阶上,扶小霜踩上去。
  我摆手,怕她们看不到,在窗前招呼:“不吃,绝食。”
  小霜为难:“姑娘不用餐食,小姐要罚我们的。”
  我眼睫一跳,“这么对你们?”
  她重重点头说道:“动辄打骂!”
  转头看向一旁的小雾,她也跟着点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样了还不走,在这卖命。”我嘟囔着责怪,又一想,说错话了,她们才多大,比我还要小,有些路不是自己能选的,立世好难,看她姐姐的情况,能有人家愿意留下她们已是恩德了。
  江依的脾性不至于此,便是心狠手辣一点,对身边人算是不错了。做主人的宽和仁厚,不犯下大错便不会责罚太重。算不错了。
  “那就随便吃点,烧鹅,烤鸡,馄饨不放醋只要葱花,加盐,鱼掌鸭掌熊掌,不甜的花叶糕点,米线不要醋,一丁点儿芫荽都不能放……”
  小霜挥着手里的册子,她得用纸记下来。
  楼梯前的窗口开得格外大,流水,小桥,一草一木的风景尽收眼底,从上往下看,地上的台阶隔了很远,搬来两个凳子在楼梯上站着,还要仰头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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