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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公移山(近代现代)——卡尔维诺斯夫君

时间:2023-12-23 09:09:05  作者:卡尔维诺斯夫君
  他看向梁念诚,心里在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随后毫不避讳地张开双臂,将梁念诚揽在怀中,手指摁搦凸出的脊骨节,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怄气,因为梁念诚这么做都是源于他,便安抚道:“没事的,念诚,只要你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他用脸颊轻抚梁念诚的脸,不紧不慢道:“我们回家,我不逼你,以后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我可以等。还有,不要再难过,也不要再自责,在我面前,忍耐是最不必要的。”
  梁念诚浑身一绷,谢治群到此刻仍旧在顾虑自己的感受,可他还在为那点可笑的自卑感逃避现实。
  他用力攥住谢治群的前臂,坚定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治群哥,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谢治群一怔,神色柔和,另一只手前挂,碰了碰梁念诚的头发。
  梁念诚捂住谢治群的手,并在掌心合拢,从善如流道:“刚下飞机的时候,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车上还有一位老人,和我二爷差不多年纪,车开到一半,老人家就突发脑梗了,因为二爷生前也患有这种病,所以我对它的印象很深,我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在前兆出来时,我让司机把我们带去附近的医院,我那时很着急,只顾着带老人家上医院,却把行李落在车上,我再回来,车已经不见了。”
  梁念诚一五一十讲述出来后,仍有些惶恐地望向谢治群,看到他面色如常,没有多大反应,更为手足无措,断断续续道:“我太笨了,治群哥……”
  原来是这样。
  谢治群柔声打断他:“你一点也不笨,念诚,相反的,我为你骄傲,你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其余的失利都不值一提。你不用把所有过失都包揽到自己身上。”
  又见缝插针道:“你还记得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吗?我会帮你给交通局打电话咨询咨询。”
  “记得。”梁念诚听到这句话,淤堵的心结随之消散,囫囵地点点头。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尤其对数字和空间结构敏感,擅长将记忆在大脑中编排成各种光怪陆离的图案刻印下来。就像他对谢治群的任何感知,都是不可磨灭的永久存档。
  谢治群转而拉住他的手,力道结实,好像在把控一只浪荡的风筝,说:“这下能回家了吧,念诚。”
  梁念诚听到“回家”二字,眼神回光,义无反顾地跟上谢治群的步履,迈向他未知的世界。
 
 
第59章 五十九
  =======================
  到家开灯后,谢治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冰箱中食物储备。然而哪用查,打开以后一目了然。
  白花花的四壁泛冷光,闹饥荒似的愁云惨淡,除却在透明隔板上黏附的、萎缩的几片菜叶,还有两个枯萎发黑的西红柿,以及流渗的水渍,再没有其它食物可言。
  他大失所望地阖上门,前段时间鉴于要处理项目出现的各种问题,忙得不可开交,为了节约时间,吃饭这等无足轻重的小事,自然随机找公司附近的餐馆潦草应付,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光顾冰箱。
  即使非有意为之,但他不免还是对远道而来,身心俱疲的梁念诚感到抱歉,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嘴角抹上一个苦涩的弯度:“本来还想找点吃的给你,现在是找不到了。”
  “没事,我不算很饿。”
  梁念诚不以为然地答道,略显拘谨矗立门口,虚浮地踩着地毯,正用好奇的目光逡巡整间屋子的构造和布景。
  没有想象中的宽敞明亮,可以称得上中庸,简陋的沙发垫,积灰的电视机,堆叠的衣物,缺了一角的烟灰缸,垒满一坨厚重的灰土,枯萎干瘪的绿植,角落堆积成山的书籍,掉漆块的收纳盒,这幕狼藉的景象都是谢治群放浪形骸、栖息此地的杰作。
  听到这无关紧要的语气,谢治群更为内疚,见梁念诚还稳如泰山杵在原地,神色不自然,就猜测这人又在胡思乱想,心中涌出一丝不满。
  他不舍得动怒,大步流星来到梁念诚面前,单手高划,硬生生把比自己高半头的青年裹进咯吱窝,面色如常道:“瞎琢磨什么,快进来坐下。”
  “嗯。”
  梁念诚勾出一只眼,从上窥视谢治群,心情似吃了蜜饯般甜,尽管被迫躬背的姿势既憋屈又不舒服,但他仍旧痴迷于谢治群心口不一的表现,尤其是故作嫌恶的口吻却又不失宠溺的肢体触碰,对他很是受用。
  顺从如他,一开始仍恪守底线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欲拒还迎,直至被安置在方才匆忙扫荡过而焕然一新的座塌上,仰头望伫立前方的谢治群,目光下坠,注意到内衬上因光线充足而变得明显的红褐色印迹,探出手扯了扯,狐疑道:“刚刚没有看到,这是怎么回事。”
  谢治群闻言,也低头看,咕哝:“嗯……让我瞅瞅。”
  浸湿的内衬似浆糊黏糊糊地爬在胸口的皮肤,难受是在所难免的。
  原本谢治群离会是揣着马上回家冲澡的念头,但后来被梁念诚突然造访的喜悦冲昏头脑,索性才将这档子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下时他满面愁容地嗤道:“这色块干了,怎么变得更丑了。”
  又皱眉捉住梁念诚的手指,从衣上强势掰离,漫不经心地叮嘱:“别碰了,脏。刚刚在会所被一个女孩给撞的,酒水往我身上洒了。”
  梁念诚绷住的脸稍稍舒缓了些,情不自禁箍住谢治群的指骨,裹在掌心揉捏,凑到嘴角亲吻,拉他坐下,说:“要不你先去洗漱?把衣服换了。”
  谢治群心神不宁,对爱人时不时黏腻的亲吻感到十分餍足,俯下身用掌根覆上梁念诚平坦的肚脐,暧昧地抚摸结块的腹肌。
  “让我看看……”
  心里暗戳戳冒出些诡异的小兴奋,作势起身,不假辞色道:“还是饿的吧,我换身衣服就下去,给你买点吃的,乖啊,在这等我。”
  然而肩膀紧随其后压下一道沉稳的力量,谢治群的身体又被摁回原位,他茫然四顾地望向始作俑者,一脸不解。
  “我下去吧。”
  梁念诚腔调扎实,生出一种令人不容抗拒的魄力。“我来的路上,看到这附近有便利店了。”
  谢治群面色绯红,微微分神,面前的男人仿若脱胎换骨,与几分钟前还安然若素的家伙判若两人。
  于是他在一种朦胧的、代表温情的雾兆中含糊不清点头妥协。
  “好,好吧。”
  梁念诚来到小区前,颠沛流离的个把小时,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揣在裤带中的一个破皮褴褛的泥色钱包,不光丑陋还土气,翻开一看内页上贯穿一条狰狞的划痕,毛呢、粗线诸如此类的边角料,沿裂口茂密丛生,和废弃的破布并无区别。
  尽管模样不起眼,但梁念诚并不嫌弃,用了许多年,以往他从没觉得丢脸,因为这里面承载了自己的血汗钱,即使不算多,但贴补家用,供弟弟妹妹读书,以及给二爷看病还是绰绰有余。
  这世上不公的事比比皆是,有人生而平庸,有人出身显贵,即便拼尽全力,也是高山仰止,在风尘中摸爬滚打数年也远不如别人一瓢饭的饕餮大略。
  正如梁念诚伫立在川流不息的商业广场,纸醉金迷的既视感接踵而来,各形各色的人粉墨登场,钴蓝色的高楼大厦望而生畏,透出股冷血的科幻感,把他高挑的身形比得矮小不堪。
  将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的骄傲挫灭一空,这令他逐渐冒出一些生为蝼蚁的自觉。
  在那个智能手机还未盛行、信息滞后的摩登年代,梁念诚行走在五湖四海的苍穹之下,再次感到自己的微不足道与无能为力,但却未对妄图登高的初衷弃如敝履,这与多年以后更加凌厉风行的他相形见绌。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办到,异想天开是一回事,自不量力是另一回事。
  世上失败者多得拎不清,他不想单凭碌碌无为就仓皇沦为失败者,而是想靠脚踏实地,一点点开拓出属于自己的路,这样,即便输,也算输得其所。
  遵照脑海中零星半点记忆中的地址,鼓起勇气询问素味平生的路人,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藐视无礼,种种百态皆道于此。
  但梁念诚没有垂头丧气,仍坚持不懈打听谢治群的住所,足足找了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觅到明确的路线。
  楼下的便利店十点半关门,梁念诚洋洋洒洒地逛了几圈,对五花八门的零食兴趣阑珊,最后看中一包速冻水饺。
  付钱的时候,售货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一脸天真无邪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瞄他,梁念诚留意到男生与梁永刚年纪相仿,心中宽宥,礼貌地回视:“麻烦你了,小兄弟。”
  男生有些吃惊,男人比想象中要有礼貌,好言好语问道:“你看起来不像在这住的人,怎么跑到这里买东西了?”
  梁念诚未计较,温和地反问:“那我像哪的人?”
  男生一愣,似乎意识到唐突的询问,有自诩为先驱者的孤高,涨红了脸。
  梁念诚察觉出他想表达什么,但没戳破,露出一个平淡又自豪的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爱人住在这,快打烊了,夜路很黑,下班注意安全。”
  “爱人……”男生半信半疑,等回过神,梁念诚已经走远了。
  谢治群从褪下的衣物中,嗅到一股属于女人的陌生香水味,起初还感到很诧异,但一想到梁念诚此前与自己相拥时神游的那几秒,兴许也是察觉到什么,但却视而不见没问缘由,这令他的心情既酸楚又低沉。
  苦恼要争取梁念诚的信任道阻且长,因为梁念诚总会在无端设立的安全范围下,对自己无条件地容忍退让。
  待他再从盥洗室中出来,室内传来弥漫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定睛一看。
  梁念诚有条不紊地从厨房迈出腿,端出两盘晶莹剔透的水饺,腰间系条陈旧的围裙,看上去颇有贤惠家庭煮夫的风范,还抬起头对自己浅笑,这又让他生出些安心,径直朝梁念诚走去,调侃:“看起来很不错,你怎么知道我也饿了。”
  “我猜的。”
  获到赞誉的梁念诚依旧腼腆,胡诌乱扯一个理由,就迫不及待拉住谢治群的手臂,热水熏蒸的皮肤变得红润潮湿,他顾忌自己手中仍有股挥之不去的油烟味,会弄脏谢治群,故而谨慎地放开,“快吃吧,治群哥,待会该凉了。”
  “嗯,好。”
  谢治群食量偏小,才吞下半份的饺子就撑了,而且又只钟情面皮,把饺子都啃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那些冒油、香精味重的工业肉馅都晾在一旁,三三两两东倒西歪张牙舞爪看上去十分不雅观。
  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身为长者非但不严于律己,还以妄加放纵丑态毕露,尤其是在比自己小一轮的爱人面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刚想把这盘饺子撤回厨房,岂料梁念诚忽然伸手制止,音色清冷道:“别动,给我吧。”
  没有给他挽尊的机会,一丝不苟地吃起盘中的残羹冷炙,甚至汤汁也舔得精光。
  看到这一幕,他更为羞赦,认为梁念诚的占有欲开始变得明目张胆,自己则像条被剥光鳞片的鱼,在滚烫的沸水中抵死挣扎,又绝无还手之力。
  饭后,谢治群想“大显身手”,让梁念诚有宾至如归的待遇,因而主动洗碗,催促梁念诚洗澡,又罕见地整理起杂乱无章的房间,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独居惯了,家中只有一张床……现在两个人应该怎么办?
  彼时房间的门打开,梁念诚身上穿谢治群的睡衣,头发未干,脖颈挂了条毛巾,正神清气爽。
  看见谢治群穿着大裤衩子叠衣服,露出纤长白皙的双腿弯在床沿,紧致细腻的肌肤惹人注目,尤外秀色可餐。
  他故意捱谢治群的肩背坐下,目光不离不弃地盯着谢治群裸露的皮肤,眼下只能望梅止渴,意有所指道:“治群哥,你把房间收拾好,是因为我吗?”
  谢治群粗枝大叶,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真诚地说:“嗯,毕竟这太乱了,不好躺两个人。”
  此话一出,他暗叫不好,怎么稀里糊涂就说出真实想法了。
  快速将叠好的衣服,搁置到衣柜里,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盘托出,驻扎在内心深处的全部戏码后,若有所思地凝望空荡荡的大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言不讳道:“念诚,你是想自己睡这,还是要和我挤一挤?”
  可把这席话一吐为快后,又马上懊悔不已,自省他是否过于强人所难,没有一点男朋友该有的风度,给梁念诚选择的余地,但很快,他又回忆起被自己遗忘很久的羞耻记忆——那个宿醉的夜晚,在他们还未确认关系前,近乎癫狂、罔顾人伦的身体行为艺术。
  “治群哥,我想和你睡。”
  梁念诚说出这句话时莫名卷起一种古怪的氛围。
  让谢治群萌生出一种可耻的困扰,他洁身自好、清心寡欲这么多年,竟有一瞬间滋生想湮灭所有保守观念的念头,究竟是哪里出差错,是梁念诚本人让他欲火焚身,还是他请君入瓮后,甘愿自投罗网?
  言犹在耳,他小声答应:“好吧。”
  晚上十一点,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各怀心事,谢治群已然缺失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手到擒来的处事不惊的方式。
  酒精荟萃大脑皮层带来的后遗效应总能令人的内心欲望无限度放大,有过前车之鉴,他在今晚的庆功宴上特地只喝了一点酒。
  他耐心地等梁念诚熟睡,直到身后的呼吸变得四平八稳,才偷鸡摸狗似地旋转身体,与熟睡的梁念诚对峙。
  窗外流泻的月光一点也不吝啬地陈铺在这张英俊刚毅的面孔上,他轻轻挪动身体,心驰神往,想要靠更近。
  这时梁念诚突然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注视心脏快要骤停的他,饶有兴味地问:“治群哥,这次你还要偷亲吗?我一直没有睡着,上一次也是。”
  “什么……”
  谢治群的疑惑还没吐尽,唇上就袭承一阵疾风骤雨般的亲吻,像是裹挟着多年,一朝倾巢出动埋在心底的爱慕与疼痛。
  这次的吻较先前的任何一个吻都要技艺高超,登峰造极。
  谢治群没想到接吻也能有这么多花样,梁念诚就像嗅见腥味的饿狼,用舌头舔舐顶开他的上颚,贪婪吮吸蜷曲的旖旎舌尖,以纾解空前绝后的占有欲,两片粉红色的软体上下捏合、相互抚摸缠绕,晶莹剔透的唾液从夹缝中渗出,给彼此的唇舌淋浴,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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