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从此以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仰头哼着小曲儿乐得没边,想着这命里该有的富贵总是逃不掉的。他看看谢存疑惑的神色继而拍拍他那糊涂老爹道:
“还能看上他什么,脸呗!”
第4章
【起床气】
一顿晚餐吃了近三个小时,意外地没有冷场。
谢一粟说起青春期起和父亲多年的战争,如今只觉得好笑。
谢存为了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当年差点没气死,东窗事发时两人甚至在谢家指着鼻子对骂过。
多年来谢存始终耿耿于怀,每每在外面听到他的流言蜚语都要让他大哥把他叫回来训个半天。
结果今天谢存送他来和男人相亲,真不知道他在家里是何心情?
聊到最后霍斯恒不让他再喝,因为他脸颊绯红,实在是有点醉了。
“你酒量不好,以后在外面应该注意点。”
又是命令式的口吻,他只比他大一岁而已,说起话来倒像是谢存。
谢一粟腹诽,还没结婚呢就管这管那的……这要真的结婚还得了?
当然这话想想便罢,自是不能说出口,免得一旦吐露出来,抱怨不是抱怨,倒像是调情了。
走出餐厅,海边的风吹得他衣衫骤起,他想起谢存说得那句穿正经点,便当作笑话讲给了身旁的人听。
霍斯恒当时信步走在他身边问道:“不正经是穿什么样子?”
精英人士想必没怎么接触过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这问题一时让他也接不上。
摄影师里有像蒋舟这样,一年四季穿双拖鞋开工的。也有像他这样喜欢捯饬自己的,当然工作室里来来往往的,比他出格地那是多了去了。
关于这个“不正经”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霍斯恒拿着车钥匙解锁,甚至非常绅士地给他开了车门。
但这个举动在两个男人间未免古怪,所以谢一粟别别扭扭地看着他,眼见这人执意要给他关门,又只能再别别扭扭地坐进去。
被男人开车门还是第一次,总有种被泡的感觉。
车门关上之际,霍斯恒弯着腰手抵在门上轻声说:“那下次穿得不正经点?”
开下山的时候,谢一粟打开车窗,那醉意吹了风倒是散了几分,连带着来之前郁闷的心情也凭空消减。
出门前他照镜子总觉得脖子里空空的,他和蒋舟像是出于职业习惯商量了半天,最后带了条项链。
那条项链刚刚在餐厅的灯下总是隐隐折射着光,而在月下更是使人无法忽视。
车到了山脚下,副驾驶坐着的人出声,“能不能先停一下?”
谢一粟下车掏出烟递给他的时候,霍斯恒摇头,“我不抽烟。”
刚刚上山前谢一粟就想抽,只不过那时他不想同杨峥多说话,才一路忍着。
因为些许醉意他人站不直,懒洋洋地靠在公路的栏杆上。
迎面是漆黑的海以及温柔的夏夜晚风,今夜月色极好,这本该是浪漫的一晚,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海浪阵阵,谢一粟手里夹了根万宝路,“那介意我抽吗?”
没等到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介意也没办法,反正我不会戒。”
旁边的人发出轻笑声,许是今夜总是谢一粟开口,现他抽着烟又久久沉默。
霍斯恒转而聊起在月湖边刚完工的房子。
他的声音好听,刚刚吃饭的时候没怎么说话。故谢一粟一根烟便也抽得慢,时不时插句嘴,恍惚像是与他相识了许久。
他说起那房子的始末,“找法国人弄的,总是消极怠工嚷着要去度假。”拖拖拉拉房子弄了大半年才堪堪竣工。
“等我出差回来,我带你去看。”
谢一粟缓缓吐出一口烟,那烟瞬时消散在咸湿的海风中。
“带我去看?怎么,是婚房啊?” 他揶揄道。
却见旁边的人不动声色,那眼神很是真诚,他才知道这不是个玩笑。
相亲是一回事,看房子又是另一回事了。虽今夜的会面称得上愉快。
平心而论,霍总实在拿得出手,倒不是说自己配不上,只觉得老爹和大哥真是走了狗屎运。
和只见了一面的人在这里谈起婚姻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直到这一刻才生出了点惶恐。
他今天会来并不是为了谢家的任何一个人,许是人生路上感情无望,总要想办法逃出生天。
这么多年他困在自己所掘的深井中,见见光也未尝不可。
上车后他们谈论了许多,最后霍斯恒下了结论,“许多事情和早晚并没有关系。”
他边说边给副驾驶的人系上了安全带,凑近的一瞬间谢一粟屏息,心想: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烟味?
到了谢家后,霍斯恒还在说起那幢房子。
“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但你应该去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还能改。”
“这还不是强迫?”谢一粟捂着脸闷笑。他的脸颊因为喝了酒滚烫,只觉得这人偏执得可以。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要带人去看房子的?不怪乎令人容易多想。
一直到踉踉跄跄下车,他也没说再见。那人在他背后开口:“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谢一粟脚步停滞,转身跃下台阶问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在得到“一周”这个回答后,谢一粟才点点头大摇大摆地挥了挥手。
“回来带我去看房子,还有别在中午前打我电话,我要睡觉。”
开车回去的路上,霍斯恒想,他抱怨的估计是他的助理袁小山。
小山在那天被挂掉电话后十分手足无措,进了办公室和霍总如实禀报:“老板,电话那头的谢先生听起来似乎很不高兴…”
他本以为对方是排斥这次见面,没想到只是因为谢一粟有起床气。
作者有话说:
一个合格的助理必须会传话
老板娘之后只是发发牢骚说不要结婚了
小山也要一五一十禀报…
第5章
【旧事】
走进大门的时候谢存正在送客,这几年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只不过所费心思皆是白用工。
杨峥和谢俊杰站在谢存的身旁,正巧碰到拾级而上归家的谢一粟。
谢一粟弯了弯眼对着将走之人道再见,“慢走纪叔。”
谢存瞅了瞅他,待送完客进来后,谢俊杰先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念道:“天,怎么喝这么多!这是喝了一晚?”
小弟靠在沙发上望着吊灯出神,他今日穿得颇为循规蹈矩,静静坐在那儿不出声。
谢俊杰没来由地想:还是一粟长得更像妈,樊芸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如今这副好皮囊带给谢家的总算不是惹人遐想的流言蜚语。
谢俊杰跟只苍蝇似地在他耳边左一句右一句地问,吵得他心烦,真巴不得能一巴掌拍个清净。
谢存清清嗓开了口:“你哥问了半天,你倒是说句话。”
至此谢一粟才仿佛回过神,“问我有什么用,满不满意你们得问人家二少爷。”
说罢他便起身往二楼走,谢存终是坐不住嚷着:“话还没说两句走什么,你先过来!”
父子俩不甘心,执意要跟着上楼问个清楚不可。谢一粟倚在二楼扶手上不耐烦道:“婚房都准备好了,等他出差回来就去月湖看房子。组织给的任务圆满完成,这下满意了没?”
谢俊杰愕然地看向小弟,“月湖?”
他只当这人是喝多了信口开河。
月湖那一片都是滨城周家的,早前月湖是个码头,是周如海老丈人的地盘。
谢一粟懒得同他们多作无谓的纠缠,“那不得谢谢大哥你给我找的好老公,人家兴许和周如海儿子熟着呢。”
撂下这句话后他就转身进了房间重重地拍上门,只留楼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过了半晌,谢俊杰看向谢存,“这是?成了?”
谢存担心起是不是这小儿子酒后发疯胡言乱语,真怕事儿没成,反倒还得罪了霍家那就得不偿失了,可现下也不知该去哪里打听。
谢俊杰倒是越想越笃定,“我看就是和那霍斯恒看对眼了!杨峥,你说是不是?”
杨峥沉默片刻才回:“等会儿我上去问问。”
敲了许久的门,谢一粟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才开,他环着手臂靠在门边,没有让杨峥进去的意思。
两人僵持到最后,他刚想关门却没想杨峥出手抵住,惊的谢一粟一颤。
“手不要了啊!”
只得开门让他进来。
他坐在床边擦头发实在是有些累了,“要问什么赶紧问。”
杨峥见他今日回家的情形,想必与那霍斯恒还算投缘。“聊得不错?挺喜欢?”
他深知杨峥是被派来打探消息,嗤笑了一声。
谢存经年前发了家,工地上出了事赔偿不到位,害的小儿子被绑到西山的一个粮仓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绑走他的工头每天拿着手机在粮仓里看新闻,终有一日见到了谢存对着媒体们痛哭流涕。
钱迟迟不交,倒是有功夫和记者在那瞎扯。谢一粟躺在成袋的稻米中听着他们和谢存讨价还价,谈论他最终会以如何一种方式死去。
他想:只要不是饿死的就好,他太饿了,死之前想吃汉堡和可乐。
那粮仓有一扇铁栅栏似的窗,谢一粟每天吃着馊饭剩饭看窗外飘过的云,直到有一天窗外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和如火种般的一双眼睛。
一个令人困顿的午后绑匪坐在旁边打盹,杨峥细瘦的胳膊抡起铁锹就敢往人头上砸。
事后警察问起何以认定这就是坏人,只因为他看到谢一粟跟狗一样地被喂食,他说:“人又不是狗。”
谢存说这孩子有双狼一样的眼睛,和他有缘便捡了回来。
小狼崽逐渐长成了谢存的狗,谢存说往东他便不敢往西。
又或许杨峥是真的感激谢存,没人要的孤儿一朝住进了谢家别墅。谢存善待他,偶尔也会给予他一点近似父爱般,他此生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被绑架后的很长时间,谢一粟总是做噩梦,梦里是那间泛着霉味的粮仓,飘着小虫的水盆。
他总是在夜里大叫杨峥的名字,之后杨峥就打个地铺睡在他的床脚,一睡就是大半年。
没人知道杨峥多少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谢一粟发了话,要和杨峥一起念书,于是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不知是何年纪的杨峥和他上了同一年级。
杨峥到谢家后没离开过他半步,一直到高中毕业,他再也没做过噩梦。
后来呢?不断地争吵、试探、以至于绝望。
谢一粟去念了摄影,杨峥在谢存的规划里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时不时还得替不成气的大儿子背锅。
谢存年年过生日都抱着他真情流露,叫声好儿子。尽管杨峥从不应,也不叫谢存一声爸。
在他眼里这是尊敬,也是对谢俊杰的不逾矩。这谢家有他的一份,谢存常挂在嘴边。
但该拿多少杨峥心里有数,还有碰都不能碰的,比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谢一粟自纯白的毛巾下抬头笑着说:“我确实挺喜欢他。”
他的眼神发亮,这让杨峥想起幼时第一次见到谢一粟。
从窗里看进去,那个被捆住的小孩只能把头凑在地上喝水。略长的头发就垂在灰扑扑的脸颊边,湿漉漉地沾满了脏东西。
一铁锹下去后,人应声倒地。
在报警之前杨峥用身上不怎么干净的小背心擦干了他的头发,哪怕拨开头发后,整张脸露了出来,他仍然以为这是个女孩子。
年幼的谢一粟警觉地看着他的动作,过了好半天才放声大哭。
杨峥拿过毛巾替他擦头发,手很轻。那动作很温柔,他记了许多年,一如现在。
走之前杨峥只留下一句话:“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说:
so
这是一个天降打败竹马的故事
第6章
【婚房】
和霍斯恒的第二次见面在一周后。
回来的前一天他给谢一粟打来电话,询问明天是否可以去月湖看房子。
谢一粟打了个哈欠说可以,那声音黏黏糊糊,听起来还在床上。
遵循他制定的规则,现下已经过了中午,霍斯恒想确实听起来没有小山说的那样“很不高兴”。
谢一粟彻底清醒后看看手机,来电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整,他埋在被子里笑,想着怎么这么听话。
第二天派来的车已在谢家门口等候多时,谢一粟还在楼上挑衣服。
霍斯恒上次无心说的那句“那下次可以穿得不正经点”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像是一种魔咒。
等他上车后才发现要带他去看房子的人并不在车上,司机解释道:“在公司还有个会,您先去月湖随意逛逛,他开会完了就到。”
老赵对他挺客气,听说这是跟了霍震风几十年的司机,霍斯恒一回国后就拨给他用,可见这老头对便宜儿子倒是重视的很。
当然按谢存分析的意思,重视和监视其实也没什么两样,总得防一手。
司机慢悠悠地开着车,“快到了,那白顶的房子就是,专门请法国人弄的。这法国人可太爱拿乔,飞几次滨城都是我去接的,但真别说,这房子确实弄得漂亮。”
说话的口吻不卑不亢的,拿捏的不错。
老赵在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谢一粟,不像大少爷私下说的那样。
到底谢家早年也是有点家底的,这小儿子算是上得了台面。
只是这谢家能和霍家攀上亲也真真是走了狗屎运。想着自己跟的这位,虽然不是正经太太肚子里生的,但时代到底也不一样了,如今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他霍震风家大业大的,在外面有个儿子没什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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