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寻了个借口离开,路恒分出神让他穿上软甲和护心。
“森林里很多暗箭,以免有人心存歹心,你一旦离开内场,万事都要留心。”路恒将白羽箭递给他。
路君年应下,背上白羽箭,起身往武将帐边走去。
他目光在那中间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周若扬的身影,他绕到分宰台,看到了正在分割猎物的钟译和。
手起刀落,骨肉分离,一眼不眨。
路君年正想走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钟译和一声。
钟译和回头,路君年侧身,看到了倚在门边的谢砚。
谢砚慢慢地走向钟译和,在经过路君年时,仿佛才发现他一般,说:“路少爷也在这儿。”
路君年微低了头,唤了声太子殿下。
谢砚没有回应,直接走向钟译和,两人似乎有话说,钟译和很快放下刀跟他离开了。
路君年略感诧异,并没有跟着他们,而是转身往场外走去。
山间的空气较之城内更显湿润,四周树木环绕,静谧让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被人捕捉到。
路君年并没有离开内场太远,只是往上爬了一个山丘,就听到附近有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叶公子,家父不允许我们参与党争,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私下见面。”女子为难地说道。
声音来自脚下的山坡,但从路君年的位置看不到两人。
路君年通过声音判断女子年纪不大,他正准备离开时,就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
“文仲,我是真心喜欢你,虽然叶家投靠着二皇子,但他们上辈的党派纷争影响不到我们头上,你就答应我吧!”男子近乎哀求地说。
路君年眯了眯眼,这声音是叶望环。
“再说了,你们洛家无男子,嫁给我不也是给你一个依靠吗?”叶望环循循善诱,“洛皇后膝下仅有一个远嫁到蛮国的公主,没有皇子,迟早会失了圣宠,有了叶家做亲家,洛大人在朝中也会更有话语权,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啊!”
洛文仲?路君年记得,她是中书令洛青丹之女。
洛青丹原本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可惜那两个儿子早夭,二女儿病弱,三女儿刚刚三岁,洛文仲作为长女也不过十六的年纪。
十六,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传闻中洛文仲丹唇雪肤,钟灵毓秀,洛家家世显赫,她又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难怪叶望环这般执着。
洛皇后是洛青丹的胞妹,路君年上一世死的时候,洛皇后都没再怀上一子,虽然还占着后位,但帝后不合的消息却在民间广为流传,皇帝后来更偏爱虞贵妃,叶望环的话不无道理。
“姑姑不能生,不是我不能生,我为什么不能进宫当妃子?”洛文仲话语中带着点天真。
叶望环听了她这话愣了片刻,呼吸都重了几分,语气不自觉就冷了下来:“原来是看不上我,想进宫当妃子。”
语气中带着点咬牙切齿,紧接着,路君年就听到洛文仲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大声地喊道:“放开我!来人救命啊!”
“哼!后宫佳丽那么多,你说皇上会不会要一个名节受辱的重臣之女?”叶望环哑着嗓子沉声说。
洛文仲的声音很快被掩盖住,周围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啜泣音。
路君年瞬间凝眸,他虽没有过情事,但也知道两人即将发生什么,正打算走过去,想了想,摸上背后的白羽箭,搭弓拉弦,瞄准山坡下发声的位置,放手射了出去。
白羽箭没有落在他预想的地方,但也足够惊动二人。
路君年在被发现前匆忙俯身贴在地面,接着就听到叶望环一声凄厉的叫声。
“你敢踢我……”叶望环的声音颤抖而痛苦,说完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路君年最后只能听到他粗重的抽吸声。
洛文仲语气中还带着哭腔,她似乎又补上了几脚,哭着说:“你想辱我清白,我要让爹爹杀了你!”
没有等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路君年深知不能在此地过多停留,趁着他们没有发现,匆匆离开了。
“云霏,你去了哪儿?怎么身上都弄脏了?”
路君年回到内场,路恒看到他身上还沾着枯掉的草根,问道。
路君年挥掉身上的杂草,只是白衣上沾上的黑印终究弄不掉。
“我想去追一只野兔,没想到脚滑了一下。”路君年言简意赅,刚刚听到的事不能说,不然洛文仲的名声就要毁了。
路恒并无细想,说:“你这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刚刚皇上问起你的身体,想给你指道婚事冲喜,城中适龄女子的画像在秋猎后就会送到路府,到时候你挑挑,可有中意的。”
路君年微垂了眼睫,说:“爹,云霏只想安心参与明年的春试和官学子试,并不想现在落入儿女情长的俗事。”
此时陪着路恒闲谈的是钟月然,听到路君年这话,顿时哈哈笑起来,拍着桌说:“好男儿,有志气!路大人后继有人啊!译和,你以后跟路少爷可是同僚,你们以后多交流交流!”
路君年这才看到,钟译和坐在钟月然旁边。
钟译和还是那副冷淡的脸,点头称是,路君年BaN环顾四周,并没有在内场看到谢砚。
路恒听了也是大笑一声,拍着路君年的肩说:“也好,吾儿上进,我会跟皇上说的。说起来,明年的事情还挺多,除了三年一次的入宫选秀,还有大朝会,春试,官学考,都堆在明年了……”
路恒跟钟月然又聊起了账务,路君年再次起身,想回马车换身衣物。
钟译和也跟着起身,对路君年说:“路少爷,我们单独聊聊。”
路君年动作一顿,看着钟译和,良久,轻点了头:“请。”
路君年上了马车,钟译和跟上马车,说:“回千石殿。”
路君年一愣,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跟马夫说:“回千石殿,我要回去换身衣物。”
马车晃晃荡荡地下山,钟译和说:“因为你这边的原因,以后砚哥需要你做的事情,还有想要告诉你的信息,都将由我来传达。”
因为路君年不能明面上跟谢砚有交集,所以需要通过钟译和传话,而钟译和显然不待见他,话语间透露着生疏。
“你放心,不会让你卖命,就算你不站在砚哥这边,你也不能站在二皇子或是三皇子那边,这是砚哥对你的最低要求。”钟译和说。
路君年浅笑道:“我始终希望他能顺利登上皇位,今后就有劳钟公子了。”
“你可以跟砚哥一样,叫我译和。”
路君年没纠结于称谓,问:“是太子找我?”
钟译和点头:“我们昨天找到了点东西,需要带你去看看。”
“在千石殿?”
“准确来说,在你屋顶。”
路君年微怔。
马车停在千石殿前,路君年很快回到了他的寝殿前,正好看到谢砚转过身看向他。
少年还是那身黑色的劲装,手上把玩着黑羽箭,看到路君年,那黑羽箭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后放进了背后的箭筒,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缓缓朝着路君年走来。
谢砚伸出右手,停在路君年腰侧没再动,挑着眉笑看向他。
谢砚问:“给抱吗?”
两人离得很近,路君年都能感觉到谢砚掌心的温热,只需要再靠紧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腰。
给抱吗?
路君年虽然不懂为什么谢砚要抱他,但他还是点了头。
谢砚揽过路君年的腰身,圈着他往上一跃,直接跳到了屋顶,钟译和也跟着跳到了屋顶。
第18章
“你在路家是不是经常吃不饱?”谢砚掐了把路君年的腰,感觉手下的细腰他只需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掐断。
路君年知谢砚又在挖苦他,挣脱一下,没挣脱开,只得说:“我向来吃得少。”
谢砚没就这个话题深入,抬了抬下巴示意路君年看过去,边说:“你屋顶落了很多白糖你知道吗?”
千石殿内的屋顶都是用青瓦压着插入巨石块的横木铺成的,路君年看到他屋顶上落了近乎半人高的白糖,白糖顺着倾斜的屋檐一路往下滑,最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堆白糖。
原来那晚门口的白糖堆是这样形成的。
“我并不知道。”路君年没有武艺,并不能像谢砚一样依靠轻功飞檐走壁,他从来没上屋顶看过。
他的视线顺着白糖堆往上看,石壁内长了很多盘结蜿蜒的藤蔓,再往上便是巨石顶的圆形口,从那里可以通往半山腰,也就是千石殿的顶上。
屋顶的白糖,只可能是从巨石顶上落下的。
“你屋顶有人攀爬过的痕迹。”钟译和手里捏着一处垂落下来的藤蔓,藤蔓的一部分被拉扯得非常细,很明显是有人攀爬过。
“白糖上有其他人的脚印,但从这脚印无法判断是谁到过这里。”谢砚说。
路君年沉声道:“听到声音的那晚,我半夜醒来,看到门口的白糖呈往外散出的形状,有人趁夜进过我的屋子,后半夜我一直睁眼直到天亮,并没有在屋内看到其他人。现在看来,那人是抓着藤蔓跑掉了。”
路君年突然皱了眉,抬眼看向上方,又说:“不,或许他不是逃跑,因为他也看到了白糖,心里肯定也觉得诧异,所以顺着藤蔓往上找去了。”
那人能够轻易地跃上路君年的屋顶,自然也能轻易地下去,如果那人要逃跑,到了他的屋顶就能离开了。
可那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沿着藤蔓一路往上。
这就说明,那人并不知道这些白糖是用来干什么的,夜闯路君年寝殿的人,跟饲养白虎的人不是同一批人!
“在找到黄络尸体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一遍他的全身,他的鞋底恰好就有白糖和绿色的藤蔓汁液,进你寝殿的人就是黄络。”谢砚目光深邃地看着路君年,“黄络是谢棱渊的侍读,也就是说,谢棱渊派人深夜进入了你屋中。”
路君年不经意间抬头,就又看到谢砚探究的目光,他垂眸思考了下,就知道了谢砚这么看他的原因。
“太子认为我跟谢棱渊的侍读半夜互通消息?”路君年沉声问。
“黄络半夜进入你屋中,你可以知情,也可以不知情。”谢砚语气淡淡,“当然,我希望你是不知情。”
说到底,谢砚还是不信他。
“京城人都知道路少爷身体不好极少出门,甚少与外人接触的病美人应该是第一次见谢棱渊吧,为什么要提醒我、暗示我,小心他呢?”谢砚幽幽道,“你跟他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是不是在暗中跟他有过联络?”
路君年眼睫微微颤动,谢砚比他想象中的更心细谨慎。
重生这样的事对世人来说实在太过荒谬,皇室心思不可随意揣度,他不能对谢砚和盘托出。
“太子若是不信我,也不会带我来这里。”路君年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谢砚,眼中没有一丝退怯,“你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我曾在家父的书房中听到过一二,我既然选择跟随太子,提醒太子小心劲敌,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从未与谢棱渊的人有过接触。”
谢砚深深地与他对视,随后歪了歪头笑了,懒懒地说:“有道理。”
谢砚说完,扯了扯落下的藤蔓,转头看路君年,问:“会爬树吗?”
话题转得太快,路君年还以为谢砚会继续逼问,他怔了一下,缓缓摇头。
谢砚走到路君年身前,将背上的箭筒取下递到他手边,说:“拿着,然后抱紧我。”
路君年接过谢砚的箭筒,跟自己的白羽箭背在一起,接着就看到谢砚半弯了腰站在他身前。
“这……”看这架势,路君年知道谢砚要背他,但他犹豫了。
让太子背他爬藤蔓,是否有违礼节?
“让译和背我吧。”路君年看向旁边给他们拉着藤蔓,一直很少说话的钟译和。
“上来。”谢砚淡淡道,“在私下,不用把我当太子。”
路君年看着自己白衣上的黑色污迹,说:“不如我去换身衣物。”
“不用。”谢砚回头看他,戏谑一笑,“病美人不会不给背吧?”
路君年抿了抿唇,小心地趴在了谢砚背上,手臂绕过谢砚脖颈轻轻搂住。
谢砚直起身,颠了颠路君年,说:“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这样的身子骨,根本不是学武艺的料。”
路君年下巴抵在谢砚左肩,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才感觉到他跟谢砚之间的差距。
明明他比谢砚还大两岁,谢砚的肩背却比他还宽厚,托着他双腿的手分外有力。
路君年抿唇,轻声道:“那砚公子以为,我是做什么的料?”
话语轻轻,像是有暖风轻轻刮过颈侧,带来密密麻麻的痒意。
“夹紧了。”谢砚挠了挠脖子,将路君年的腿环在他腰上,随后腾出手抓住了藤蔓,往上爬去。
“一身鹤服,拿着象牙笏,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谢砚攀着藤蔓,纵身一荡,抓着上方另一处藤蔓一跃而上,动作迅速。
鹤服,象牙笏,那是一品文官才有的待遇。
而路恒的职位也才正三品,谢砚是太看得起他了,还是又在嘲弄他?
路君年为了不摔下去,只能抱紧谢砚,双腿夹紧,收紧了双臂。
谢砚没再说话,紧绷着身体一路飞快地顺着藤蔓结成的网往上爬去,身姿矫健,跟在他们后面的钟译和一直保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护着他们不掉下去。
一直到巨石顶,谢砚往上一跳,双臂撑在石顶,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他一脚踩着石壁狠狠一踢,身体向前翻去,连带着路君年也向前倾倒,两人双双倒在地面上。
钟译和跟在他们后面跃上地面,很快想将谢砚拉起来,却见路君年还死死抱着谢砚,被谢砚压在身下。
“路云霏,你是想勒死我吗?”谢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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