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水道又没有封锁,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京城写状告信,却没有选择这么做,反倒是你这么一说,他就跳了出来。”
谢砚手指轻点着桌面,目光放空不知在思考什么。
路君年:“我没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线索,若有下一次跟他见面的机会,我们得避着你了。”
“嚯?你们说话,还要偷偷背着我?”谢砚似笑非笑地看着路君年。
路君年撇开眼,说:“是他说,连你都不能告诉的,他也许是为了自身安全。”
“你明明可以听他的话不告诉我这些,却还是对我坦诚相见,是怕我多心?”
路君年点头。
谢砚垂下眼睑,轻呼出一口气,叹道:“云霏,我明天真的该走了,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不跟我回峳城?”
路君年摇了摇头。
谢砚深深看着路君年许久,说:“这里的事我帮不上你忙,但你一定记得,发生危险要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任你不管。”
谢砚说得深情,座上还有两个铃夜听着,让路君年一时间有几分窘迫,轻咳了一声,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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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的事暂时没有头绪,路君年决定过段时间再去查,而那老者,也只能等着对方自己上门来找他。
时候不早,谢砚安排完铃夜接下来的任务后,这两个铃夜的调遣权便彻底交给了路君年。
这一夜,两人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过罕见的,谢砚睡得离路君年很远,两人之间隔了两个人的宽度。
屋内的烛火渐渐熄灭,路君年往谢砚所在的方向靠了靠,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路君年看着谢砚的背影愣神。
换做以前,根本不用他动作,谢砚就主动过来抱住他了,今夜实在反常。
“小砚。”
“怎么了?”谢砚的声音听着都有几分疏离。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谢砚突然翻了个身,朝向路君年,语气不满道:“你巴不得我早点走吧?”
“我没这个意思。”路君年顿了顿,蹙了眉,“你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又该吃降火药了?腿上的药膏敷了吗?”
“不吃,敷了。”谢砚没好气地说道,“回了峳城看不到你了,火气就不大了。”
路君年默了默,道:“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导致他有些忽略谢砚,但仔细回想起来,对方的一些举动其实匪夷所思,比如非要亲手刷漆,比如非要上台跟人第一铁匠比个高低。
谢砚再次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小砚。”
没人回应。
路君年抿了抿唇,也转过身去,两人背对背侧着身睡着,中间的距离更大了。
直到夜色更深,路君年昏昏睡去,谢砚才转过身来,平躺在床上转过头看着路君年的背影许久,确信路君年已经睡着,终是忍不住,翻了两个身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轻车熟路地环上了人的腰。
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谢砚才安下心来,缓缓道:“习惯了床上有一个人,我回峳城以后,你会不会也跟我一样彻夜不眠?”
路君年已经睡着,没人回应他。
谢砚想到明天就要跟路君年分别,心里焦虑不已,今天做了一堆不符合他往日风格的事,也不过是想在路君年心里多留下些印象,可对方一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似乎他的离开稀疏平常。
这让谢砚气恼不已,又无可奈何。
同床共枕,却故意不跟路君年贴在一起,好让对方感受到冷落,自己过来抱住他,没想到对方背对着他也睡得很香,这让谢砚心里又是一阵憋闷。
路君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一通操作下来,没给对方造成影响,反而自己把自己气得够呛,谢砚想着想着,锢着路君年的手重重地掐了他的腰一把,把人掐得皱眉醒来,心里也不解气,凝着眉头看人。
“看什么看,被窝里冷,借你的身体取个暖!”谢砚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道。
路君年被掐醒了,也没有不耐烦,看了看窗外八月的夜晚,连风都仿佛静止不动,又半耷拉着眼皮,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谢砚故作凶狠的面容,什么也没说,回抱住了谢砚的腰,埋在人胸口又沉沉睡去。
这下,反倒衬得谢砚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怀中的人呼吸很浅,呼出的温热气息一下下扫过他的胸口,绵密的酥痒感在心口漫开,让他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谢砚如往常一般将头埋进路君年颈窝,将人牢牢锢在怀中,心里直犯嘀咕:路君年总是用美色迷惑他,等明天醒了,一定叫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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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路君年感受到身边人起身的动作,也很快睁开了眼,迷茫了一会儿后才悠悠清醒,看到谢砚在穿衣。
“这么早就要走了吗?”路君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才刚刚亮。
谢砚原本是想趁路君年睡着的时候偷偷离开,让路君年也好好感受下不告而别的心情,没想到他才刚刚有所动作,对方就跟着起来了。
谢砚:“你再睡会儿,我半个时辰后才走。”
游船半个时辰后到码头。
路君年没听谢砚的,也跟着起床穿衣。
等两人都收拾好后,他们甚至还有时间吃一碗黄娘做的肉汤面。
送行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谢砚没有多少要带的东西,收拾了几件衣物就要往马车上走。
“游船上的素面你不爱吃,这还有没吃完的栗子,你带在路上吃,别饿着。”路君年将一包栗子塞在了谢砚手中,想了一会儿,又从屋内拿出了两人在集市和定方城内买的小玩物,一并放在了谢砚包袱中,说:“这些东西我不爱玩,你带回京城,路上也能解个闷。”
谢砚默默地接过这些东西,又看向路君年,问:“还有其他的吗?”
路君年又从屋中拿出一盒蜜饯,道:“你喉口的伤还没好,吃不了蜜饯,你要是实在想尝尝味,就用口含着,不吞下去就行了。”
谢砚又默默接过蜜饯,捂着喉口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又痛了起来。”
“严重吗?让我看看。”路君年很快着急起来,拉着谢砚的手就要上前查看。
“药带上了吗?要不要再去医馆买点?”
谢砚忍俊不禁道:“云霏,不必这么大惊小怪,你就当我出了趟远门了,要很久才会回来,不用太舍不得我,每天别忘了想我就行,还有记得给我写信。”
路君年心事被人戳破,抿唇不语,面上有一丝不自然,说:“不是舍不得你,只是担心你路上遇到困难,所以多提醒了你一点。”
“哦~这样啊!”谢砚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我现在喉咙痛,又不想吃药,你有什么办法?”
路君年思考良久,摇头:“你不吃药,便只能忍着,我帮不了你。”
“我有办法能让你帮我,你上到马车上来。”谢砚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路君年不疑有他,真的跟着谢砚上了马车,谢砚还顺道关上了马车门。
“你就不怕我硬拽着你回峳城?”谢砚看到路君年毫无戒心的模样,出声逗弄。
“你不会。”路君年边说,边坐在谢砚身边。
然而,他刚在马车上坐好,谢砚就欺身上来,堵住了他的口,错愕、惊讶转瞬即逝,路君年很快明白过来谢砚之前那番话的隐含意思,面上一热,没有推开谢砚,渐渐有了回应,用这样的方式跟谢砚短暂地告别。
再见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路君年眸底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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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的喘息声没有溢出马车外,谢砚记着时间,没一会儿就放开了人,问:“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路君年舔了舔唇角,平静地摇了头,推开谢砚坐起身,道:“一路珍重,小砚。”
路君年说完,就要离开,谢砚突然上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哑着声说:“我喉咙痛。”
路君年身形一顿,回头看向谢砚,默了一会儿,在谢砚唇角亲了亲,问:“好了吗?”
谢砚一眼不错地看着路君年,想也没想,说:“还是痛。”
路君年又亲了一下,用眼神询问谢砚够了吗?
谢砚:“还……”
“别耍赖,小砚。”
“我要是路上痛怎么办?”
路君年真的垂眸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那就睡觉。”
“睡觉就不痛了?”谢砚觉得路君年在忽悠他。
“不,是我不跟你回去,只能在梦里亲你了。”路君年淡笑道,冲着谢砚摆了摆手,说:“走了。”
这一回,谢砚没再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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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启动,驶向码头。
谢砚打开车窗,看到路君年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靠坐在马车壁上,从袖中取出断掉的半根银针。
他眸光淡淡,手中把玩着这半根银针,而另半根银针,掉在了烟柳巷的无字间内。
路君年真笨,谢砚心想,连他的苦肉计都没看出来。
不过,还好没有不告而别,谢砚曲着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双唇,差点错过路君年离别时不安的表情。
虽然,想骗路君年一起回峳城的苦肉计没有达到效果,但似乎也不差,谢砚摸着还留有对方气息的唇想到。
不多时,那半根银针突然从马车车窗中射出,牢牢地扎进了路边的树干中,只露出短短的一小截尾端来。
很快,车窗紧紧地关上,马鸣声呦呦地向着码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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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府邸门口,路君年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慢慢回身,却被一人挡住了回去的路。
第213章
昏暗的密室,自然光都被几番遮挡,门窗紧闭着,连风都吹不进来。
密室内仅有一张不大的方桌,两边各放着一张靠椅,路君年被人带到了密室内,环顾完四周,便径直坐在了其中一张靠椅上。
带他来的人将一盏热茶放在他手边,什么都没说就退了下去,路君年通过关合的门扉缝隙,看到了屋外站着的另一个人。
他等了很久,对方也没有推门进来,路君年默了默,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烦,揭开茶盖喝了一口茶水,才高声问:“老先生为何不敢进屋?”
屋外的老者听到了路君年这话,看到他淡定从容地喝了茶水,这才推门而入,进屋后又将门重新关上,插上门闩,坐在了路君年对面。
“我还以为你要过很久才跟我联系,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你就来了。”路君年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着搁在桌上,抬眼一眼不错地看着对面的人,眸中尽是审视。
老者不苟言笑,口中发出属于青年的浑厚声音:“你把跟我的见面告诉了旁人,我还来见你,你该感到高兴。”
他说着,指了指路君年手边只喝了一小口的茶,道:“别那么严肃,喝茶。”
路君年抿唇,他无法确定茶水有没有问题,所以刚刚只抿湿了唇瓣,而显然对方看出来了。
“他们不会出去乱说,我们不需要官府的赏金。”路君年没动,紧盯着老者说道,“我想我们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探查定方城隐藏的秘密。”
老者没强求他喝茶,沉声说:“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决定跟你合作。实不相瞒,我受人之托,在调查定方城内病疾一事,也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
“这些线索,你要怎样才会跟我共享?”路君年很上道。
“你的身份,我得再确认,你说皇上派你来定方城查探此事,可有给你手谕?”老者锐利的双眼直直盯在路君年身上,“若是没有手谕,我恐怕不能相信你的说辞。”
路君年眉头微跳,他并没有手谕,对方也比他想象得更加谨慎。
“我没有手谕,之前在巷道内说的,不过是为了引你出来,但我确实是路恒之子。”路君年直言道,“你,身份也不简单吧?”
定方城的事这么棘手,稍有不慎就可能动到其他人的利益,除了他,谁会做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路君年暂时还猜不到眼前这人受何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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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听了路君年的话,身体不由得后仰,将手交叠在胸前,再次细细地看着路君年。
“没有手谕,没人逼着你调查,为何还要留在此地?”老者语气冷硬,“昨天那样的情况,如果不是你的那番话,我完全可以直接将你抹除掉。”
“当然,现在也一样。”
路君年抬眸,清冷的目光对上老者犀利的眼神,坚定道:“我想成为跟父亲一样的人,而这些历练不可或缺。”
老者听了他这番话,兀自冷笑出声。
“你想当官,那该躲在屋子里彻夜看书,而不是在这里到处瞎逛,不怕一不小心丢了小命?”
路君年摇头:“不,纸上谈兵,当不好朝官,父亲也不是依靠科考成官的。”
老者:“你不怕得病死在这里?”
“这病没有传染性。”路君年说出了他这些天的发现,让老者眼前一亮。
“倒是小看你了。”
“如何?”路君年身体微微前倾,“你先别管我其他目的,我们想要探查清病疾的目的是一样的,我的能力,足不足够成为你的合作对象,共享信息?”
老者又用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摇了摇头:“你太瘦弱,帮不上我的忙。”
“什么意思?”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打入铁器厂中调查。”
路君年很快明白过来:“那铁厂有问题?”
老者:“我在定方城很多年了,该调查的地方都调查得差不多了,除了进不去那铁器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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