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沉声:“他一定也知道是二公主下的手。”
谢砚低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才说:“如果知道会发生之后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谢棱渊离开的。”
谢砚躺在酒窖内,直到半夜被冻醒,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屋外有人争吵的声音。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摸到后脑鼓起的大包,隐隐还有些湿润,他将手凑到鼻尖嗅了嗅,血腥味刺得他头疼。
谢砚拖着身体缓慢地爬向门边,终于听清屋外的争吵声。
是谢棱渊跟二公主。
“皇姐,你为何要将我们关在里面?”谢棱渊质问道。
二公主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夜深了,我要回宫休息了。”
“你别想走!”谢棱渊似乎拉住了二公主,谢砚听到了拉扯衣物的声音,还有鞋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皇兄死了,被你害死的。”谢棱渊语气冰冷地陈述。
“不可能!”二公主厉声反驳,随后陷入了寂静。
谢砚等了很久,才听到二公主啜泣道:“那药不致命,我只是想关你们一段时间,看到你出席午后的宴会,我以为你们都出来了。”
谢棱渊:“你承认了你向我们下|药。”
“你能出来,为什么他没有出来?”二公主终于发现了疑点,问起。
谢棱渊支吾着说:“你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二公主跑到门口,慌乱地开锁,谢砚半撑起身,跟打开门的二公主四目相对。
两人皆愣住了,二公主手里还拿着锁链,快步上前确认眼前人真的是活着的谢砚,那头上的太子冠上镶着夜明珠,在黑暗中夺目而刺眼。
二公主突然就想到了刚刚谢棱渊说太子死了的话,如果她两个皇弟都悄无声息地死去,这太子冠又会落在谁的头上?
二公主走近谢砚,谢砚撑着身体仰头看去,就被二公主用锁链勒住了脖子,挣扎间太子冠摔落在地上。
谢棱渊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后退两步腿碰到了花坛,坛边倚着一把斧头,他没有多想,拿起斧头朝着二公主的方向重重一挥,斧头脱手后径直劈在了二公主脑后!
谢棱渊身体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看到屋内的两人双双倒地,最后嚎哭出了声。
“太子……咳咳,”二公主笑得凄然,“你丢下那太子冠的时候,谢棱渊想捡,我也想捡,为什么……母妃眼里永远只有你们两个……”
二公主说完就断了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掉在地上的太子冠,死不瞑目。
脖子上的禁锢一松,谢砚才重新能够呼吸,脸上涨得通红。
谢砚眼睁睁看着二公主倒在他身上,鲜血流了他半身,他颤着手捂住二公主还在往外吐血的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啊啊啊——”屋外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谢棱渊的哭声止住,谢砚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赶忙推开二公主的尸体,退开了两步距离,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在一时间感受不到。
谢砚视线从二公主身上移开,望向谢棱渊,又顺着尖叫声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人时身体僵住了。
洛皇后的世宁公主。
中计了!
第53章
谢砚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虞贵妃冰冷刺骨的目光。
他稍稍转动僵硬的头,能感觉到脑后敷了草药包扎好,脖子稍微用点力,伤口就牵扯到疼痛不止。
“太子醒了,喂他喝药。”虞贵妃轻抚着腕上的玉镯淡淡地说。
宫人上前就要给谢砚喂药,谢砚挣扎起身,推开了药碗就要下床,被宫人按住了肩膀。
“母妃,皇姐是谢棱渊杀的!世宁公主也看到了!”谢砚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跟虞贵妃解释。
“够了!”虞贵妃一手拍在桌上,眼中含着泪愤恨地看着他,说:“你以为世宁公主为什么在那里?洛氏一直在找我们的破绽,才让世宁接近煜儿,就算煜儿只是位公主,那也是你亲姐姐!你对亲皇姐都能下此毒手,是不是哪天也要弑母!”
“我没有杀皇姐!”谢砚挣扎着推开了压制他的宫人,从床上跌下来,嘶声重复道:“我没有杀皇姐,是谢棱渊杀的!当时是皇姐将我跟谢棱渊关在酒窖,我帮谢棱渊逃了出去,他反手将我关回了酒窖。”
谢砚急切地解释当时发生的一切。
虞贵妃冷笑了一声:“哼,你还想污蔑渊儿,当时酒窖那么多人,他们都亲眼看着你用斧头砍死了煜儿。砚儿,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谢砚心彻底凉了下来,他仔细回忆当晚发生的细枝末节,坐在地上抱着头让自己安静下来思考。
当晚屋外绝对没有其他外人,只有他们四人,二公主关的门,谢棱渊杀二公主是为了嫁祸他,联想到二公主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许谢棱渊早就知道二公主对太子位有觊觎,才想要一石二鸟。
他连谢棱渊是怎么在他晕倒后跟虞贵妃说的,他都能猜到。
而世宁公主的出现,看当晚谢棱渊的神情,显然是一个意外,世宁估计是跟着二公主出来的,结果看到了这么触目惊心的一幕。
“我要见世宁公主。”谢砚冷静下来说道。
虞贵妃让宫人将谢砚扶回了床上,冷声道:“洛氏当晚将世宁公主接回了宫后,就说过不让任何人探望世宁,她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梦里的呓语都在说看到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皇姐。”
“她一定看到了全部,母妃,她一定知道事情的全貌!”谢砚说着就又要从床上下去,这回却被人死死按在了床上。
“母妃,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谢砚边哭边说,眼泪划过脸庞流入口中,又咸又涩,“洛皇后不会让她说出实情,她就是想看我们内斗。”
虞贵妃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说:“皇上已经下了旨,不会夺回你的太子位,关了你半年禁闭,今后半年,你就都待在东宫,自有人照料你。”
谢砚还在叫喊,虞贵妃已经收敛好悲伤的情绪,起身走到门边,回过头望向谢砚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端庄的模样。
“还有,世宁公主要出嫁了,无论事情究竟怎么样,这件事在你昏睡期间已经有了定局,你还是大元的太子,本宫就当从来没生过煜儿。”
“难怪,我从来没听说过虞贵妃还有位公主。”路君年听完说道。
皇家辛秘,不足为外人道。
“皇姐死的时候只有十一岁。”谢砚淡淡道。
“可惜。”路君年转头看向谢砚,问:“你之前所说的八岁杀人,杀的不是二公主,那是谁?”
“东宫里有洛皇后的眼线,是贴身服侍我两年的宫女,在我被关禁闭的时候曾试图在每日的饭菜中给我下毒,被我揪了出来,我亲手将她斩首于众人面前,然后投湖喂鱼,一时间人人自危,再没人敢与我亲近,也再不敢动歪脑筋。”
路君年想起上一世的谢砚,他死了以后,谢砚曾扬言要用谢棱渊的尸体做鞋底,脑海中,两世的谢砚面容交叠,骨子里都有同一股疯劲。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这么对你的。”见路君年不说话,谢砚以为他害怕了,说:“你比他们好看,如果哪天背叛我了,我就把你关起来。”
“然后呢?”
“还没想好,就觉得美人死了怪可惜的。”
“只要你不伤害路家的人,我就不会背叛你。”路君年失笑,重新问起皇狮园的疑点。
“虞贵妃为何信谢棱渊都不信你?”
“他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嘴甜又会撒娇,没有人会怀疑他杀人。”
“你也可以嘴甜撒娇。”
谢砚一脸不屑,傲气道:“我才不会做出那种跟人示弱的事。”
路君年浅笑了下,没有戳穿谢砚。
路君年:“所以,这次世宁公主回来,告诉你事情真相了吗?”
“嗯。”谢砚声音很轻,带着点哀伤,“她是跟着二公主赴的谢棱渊的约,亲眼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被她的亲弟弟砍死了。被洛皇后接回宫后一直疯疯癫癫的,所以洛皇后才急着把她嫁了,她说出的真相也被篡改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利于我,就是为了把我拉下来,洛皇后打得一手好算盘。”
路君年闭了闭眼,压下双眼的酸涩,提出了一个疑虑:“你有没有想过,二公主手里的药粉是哪儿来的?”
谢砚身体一顿,垂眸思考半晌,说:“我当时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我只有八岁,考虑不到这么多,后来宫里也不允许提起这件事。”
“是了,你八岁,二公主也就十一,她一直生活在宫里,从哪里了解的药理知识?又从哪儿得来的药粉?一定有人怂恿她。”路君年忽地睁开了眼。
谢砚声线微颤:“你是说,世宁公主?”
路君年抿了抿唇,沉声道:“也许虞贵妃说得没错,世宁公主确实是洛皇后派来接近你们的,她就从二公主下手了。虞贵妃不重视二公主,二公主很可能心里想的什么都跟世宁公主说了。”
“不可能!”谢砚不愿意相信,“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捉迷藏,她总是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总会温柔地跟我们说话,揉着我的头给我讲故事,她比二公主更像我的亲皇姐。”
谢砚不愿意相信,幼时为数不多真心待他的人心里藏着如此深的城府。
谢砚正说着,路君年突然伸出手,用手心在谢砚头上揉了揉,轻声道:“这些事情,很轻易就能做到。如果她带有目的性地接近你们,这些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些举手投足间的小事。”
谢砚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毛扫过路君年的手腕,有点痒。
路君年正准备收手,谢砚突然伸手压住了路君年的手,不让他收回去。
“怎么了?”路君年实在有些困倦了,声音都很低很轻。
谢砚静静地看着路君年,再次眨了眨眼,说:“好像不太一样,你跟世宁公主摸头的感觉不一样。”
“男子手骨大而长,女子手骨小而柔软,自然是不一样的。何况那时候你们还很小。”路君年跟他解释。
谢砚摇头:“不对,你手往后摸摸,多模几下。”
路君年依言,手掌心往后移,手指穿进谢砚发丝中,指尖轻触到发根,前后轻轻刮蹭几下。
谢砚身体绷紧,那双桃花眼仿佛起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地看着路君年。
把路君年看得心下一颤,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轻咳一声:“感觉怎么样?”
谢砚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世宁公主温柔,我对她掌心的感觉还停留在六七年前。但你摸得很不一样,不是手的大小,有点痒,但是很舒服,我心跳得很快,身上还在出汗,想让你停手,又舍不得,这种感觉很奇特,我从来不曾在其他人那里感受过,除了留恋,我想还有开心。”
谢砚又珍重地补充了一句:“你摸得我很开心,云霏。”
路君年心口一顿,眸色复杂地看着谢砚,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间有口难言。
“可能,是因为我学过按摩术。”路君年找了个借口解释。
“真的吗?”谢砚将信将疑。
“对,头部按压能缓解疲劳,你太紧绷了,放松下来自然就开心了。”路君年说。
谢砚还是不太相信,路君年又说:“所以,是因为想到了从前的事情,你才哭的吗?世宁公主大半夜找你,是为了这件事?”
“我们还聊了些其他的,大多是跟二公主有关,她说去了塞外后,就一直很怀念跟二公主在宫中一起玩乐的生活。”谢砚很顺利地被路君年带走了话题。
路君年收回了手,躺倒在被褥中,说:“世宁公主面上的殷红有点奇怪。”
“那是她从娘胎里带出的疾病,一遇到花开正盛的时节,脸上身上就会起红疹,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明天的春日宴她应该会带着面纱。”
路君年听完沉默了。
若是这样,世宁公主刚刚入宫,宫里一路上大多是绿植,并没有多少盛开的鲜花,她是去了哪里才导致的面色殷红?
“云霏,你再摸摸我头。”谢砚说着,抓着路君年的手放在自己头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路君年无奈地笑了,伸手摸谢砚的头,仍旧是愁眉不展。
他没有跟世宁公主近距离接触过,并不觉得对方是良善之辈。
谢砚很快就在他的抚摸下进入了梦乡,路君年看着谢砚的睡颜,停下了摸头的手,谢砚在梦中皱了皱眉,头抵着他的手继续酣睡。
路君年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抚过谢砚眉尾的那颗小痣,见谢砚的眼睫实在长,将手指打横按在他的眼睫上比了比。
谢砚的眼睫有他一指宽的长度。
路君年比完就收了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谢砚。
好好的太子,上一世一副断袖模样,这一世怎么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
翌日,路君年如往常的时间醒来,他动了动双臂,发现无法动弹,低头一看,谢砚直接用双臂将他整个人圈住,用两只手当锁扣,锢得紧紧的。
他掰开谢砚的手,谢砚也悠悠转醒,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
“天亮了吗?”谢砚声音懒散,眯着眼望了望外面,天才刚刚亮,又将头埋进了被褥,并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你再睡会儿,我先洗漱。”路君年下了床,拿着洗漱物品和木盆往洗浴室走去。
如往常一样,他在洗浴室遇到了同样早起的越寻。
“晨好,云……路云霏。”越寻跟他打招呼。
路君年点点头:“晨好。”
越寻眯了眯眼凑近路君年,意味深长地笑着,小声说:“你跟太子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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