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想起谢砚气急,让年岁在他寝屋旁边备了间屋子就觉得无奈,轻声道:“好。”
两人边说着边往寝屋方向走,谢砚没松手,就一直挂在路君年身后跟着人亦步亦趋。
“我还要抱着你睡。”
“好。”
“你也要抱我。”
“嗯。”
……
直到重新躺回床上,路君年都觉得院中发生的事太过玄乎。
谢砚靠过来抓着路君年的双手放在自己腰上,再环住了路君年的腰,见路君年若有所思的模样,说:“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路君年摇头,看向谢砚,斟酌了一会儿,说:“我提几点要求。”
“你说。”
“不能再瞒着我任何事,不要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路君年见谢砚都没有反驳,继续说:“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告诉其他人。”
说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谢砚皱了眉,问:“为什么?”
路君年定定地看着他,说:“洗浴之前,你想亲我,还没亲到,一听到有外人进来就退开很远,生怕被人发现。说明你也知道其他人都不会接受我们这样的关系,既如此,又何必让其他人知道、让自己烦恼呢?”
谢砚狡辩:“我那不是不敢,是还没做好准备。”
路君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谢砚跟他对视着,突然就欺身而上,将路君年压在身下,低下头就要咬那张唇。
“别,”路君年用手拦着,说:“我也还没准备好。”
谢砚:“不用你动,你要准备什么?”
路君年别开眼,面上微红,说:“我暂时还没办法接受,在男子下面,而且,你年纪比我小太多……”
“照你这么说,我永远都比你小两岁,你是不是永远都没准备好!”谢砚气急,不满地顶了顶路君年,说:“我都十五岁了,谢棱渊都准备让母妃给他找皇妃了。”
感受到谢砚身体的变化,路君年更不敢动了,咬了下唇,侧过头闭上眼,引颈就戮般说道:“那你来吧。”
谢砚看着路君年细长的脖颈,对方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一般露出最脆弱的脖颈,喉骨还不安地上下滚动,他低头,轻轻在路君年的喉骨上亲了一下,就从他身上下去。
“逗你玩儿呢,我又不是急色之人。”谢砚笑道,紧紧搂着路君年的腰,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快睡,过两天译和过来了,带你去个地方。”
路君年这才睁开眼,见谢砚已经闭上眼准备入睡,松了口气,手抚上谢砚的背,一下下轻抚着,直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抱着他的手臂也慢慢松了下来。
路君年静静地注视着谢砚的睡颜,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看着谢砚入睡了,这张脸上,眉骨越来越突出,下颌骨紧绷着,脸上的骨线越来越明显了,比之之前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俊朗坚毅。
路君年手指轻抚过谢砚眉尾的小痣,喃喃道:“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一点,你以前爱笑,现在生气发怒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
也不知道今天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他一时冲动答应了谢砚,现在反倒犹豫了,不由得用指腹掐了掐谢砚的脸,心道:别让我失望。
谢砚并没有醒来,路君年最后轻叹一声,用唇轻碰了碰谢砚的额,随后沉沉睡去。
第93章
年家上下数十人,都对府上突然出现的谢砚感到好奇。
这位小少年看着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都自带气场,无论面对何人都一副傲然模样,偏偏跟在路君年身后,哥长哥短地叫唤。
路君年将一顶遮阳编帽盖在谢砚头顶,带着人往官田走去,谢砚透过编帽上的白纱,看到田里翻地的年家人,问:“路恒把这块官土给他们,等你一走,就不怕他们恢复原样,荒了这地?”
路君年唤了声:“年岁。”
年岁很快捧着一本小册子走到路君年身边,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呈上。
“这是年岁,我离开胡泉后将由他替我管理年家人。”路君年跟谢砚解释了年岁的来历。
“哦?我倒是小看你了。”谢砚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起年岁来,觉得此人实在平平无奇,见生人甚至还有几分畏缩,说:“他看着也不像能担大事之人,这样的出生,能让年家人信服?”
年岁听了,头不由地垂得更低了。
路君年拿过小册子,将谢砚拉到一旁,说:“能不能信服,试过才知道。”
接着,路君年便在谢砚耳边耳语几句,谢砚眼中多了丝玩味,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年岁,道:“他真的会这么做?”
“听过董书卿跟商子枫的故事吗?年岁以这个故事学商子枫向我自荐,我倒认为他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如果那件事办成了,我可以将监督年家人的重任交给他。”路君年说。
“他学商子枫跟你自荐?”谢砚语气微变。
“没错。”路君年没注意到谢砚语气的变化,看着远处年岁的身影,将小册子递给谢砚看,说:“官土的年限是五年,这小册子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一个年家人所分的土地,需要种植的作物,需要注意的种植事项,以及预期收支。年岁机灵,幼时读过书,我只是稍加提点,他便拿去做了,如果给他权力,我想他能够胜任。”
谢砚翻看了下,虽然年岁字迹不够美观,但也能够看得出,这个小册子用了些心血。
“记载得这么详细,恐怕他目的并不仅如此吧?”谢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商子枫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就敢在董书卿面前班门弄斧,如果没有些其他本事,董书卿恐怕也不会授予他官职。”
路君年知道他话里有话,说:“我确实不仅仅只让他监督年家人这么简单。胡泉的税涨得实在怪异,估计有很多年了,前面那些年我身体不好没关注过,如今我到胡泉的时间太短,调查不出什么。昨天我去见了虞副城主,也就是你的舅舅——虞有方,他警告我别再往上探查,我觉得事有蹊跷。”
路君年将虞有方跟他的对话,事无巨细地跟谢砚说了。
谢砚:“所以你想让这瘦骨嶙峋的小子,当你安在胡泉的眼睛?”
“正是此意。”路君年说,“我在这里待不了太长时间就得回京,涨税一事现在还没有引起什么祸端,那是因为胡泉每年各家的收成都不低,但总有一天事情会爆发,到那时便为时已晚了。”
谢砚沉思道:“涨税近五成确实不太寻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鱼肉百姓了。地方官员私下涨税传到朝廷可是重罪,舅舅有那样的底气警告你,显然是账面功夫做得漂亮,即便百姓提出涨税一事,也无从查证。”
“你说得在理。”路君年也想到了这一层,之后便再查不出东西了。
路君年将小册子递回给年岁,年岁小心收好,又递给路君年一个包了碎冰的白绢,便离开了。
路君年早就见谢砚热得直流汗,将白绢贴在他的脸上,问:“你入胡泉城一事,很多人知道吗?”
“只有你跟译和。”谢砚伸手覆在路君年手上,路君年的指尖带着碎冰的凉意,一点点被他的掌心捂热。
路君年看着谢砚戏谑的笑眼,不由得红了耳朵,飞快地抽回了手,转过身说:“那便好,在胡泉的这些日子,你就以我的义弟自居,平日里注意点,别被认识的人认出。”
“好啊,哥哥。”谢砚在他身后笑着喊道:“你也喜欢别人叫你哥哥?”
“不用两个字连着叫,一个哥字就行了。”路君年总感觉谢砚叫得格外别扭,给他纠正。
谢砚没听,一直跟在他身后说话:“为什么不能叫哥哥,哥哥叫着比哥亲切,我叫你哥哥你为什么脸红?哥哥你是热还是害羞?”
路君年觉得谢砚幼稚,脸上臊得慌,不再理谢砚,一个人拄着手杖在前面走得飞快,偏偏还是甩不开谢砚。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了?”
“哥哥不看他们耕地了吗?我们要去哪儿?”
“哥哥胡泉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吗?”
……
路君年突然脚下一顿,觉得谢砚在他背后叫他哥哥的场景甚是熟悉,这一声声的哥哥,跟梦境中的声音高度重合,让他一时间有点恍惚。
这一年除夕夜晚上的梦境中,少年谢砚跟在他的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叫他,可梦境中的他并没有回头。
见路君年停下,谢砚赶忙停住,才没撞到他。
路君年缓缓回头,谢砚就站在他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不,”路君年摇头,浅浅地笑了:“我只是感觉我好像在带孩子。”
路君年话音刚落,谢砚立马又在他旁边嚷嚷起来。
路君年心情很好,走到了街道上,买了一根糖葫芦,剥开糖纸一把塞在了身后谢砚的口中,笑着问:“糖葫芦能让你消停会儿吗?”
谢砚咬下一颗糖葫芦,看着路君年淡淡的笑容,咬破糖壳,甜腻的味道很快溢满唇舌。
尽管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吃甜食了,但他还是吃完了整根糖葫芦,趁着两人走到无人的街巷,飞快地俯下身,在路君年唇角偷亲一口,然后又飞快地跑开,红玉葫芦相撞的清脆声音在街巷回荡。
路君年在那一瞬间愣住,直到谢砚跑出十步远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曲着手指抚上沾湿的唇角,糖葫芦的甜味齁得人心尖微颤。
“叩叩叩——”
路君年再次敲响了路韵的家门,等了很久,才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娟?”路君年微微诧异。
来开门的正是路韵的二女儿,小娟原本紧绷着身子,一看到门外站的是路君年,瞬间松了肩膀,眼泪蓄满眼眶,直接扑向路君年怀中。
“云霏哥哥!”
路君年被人扑得往后踉跄几步,还好有谢砚在他身后扶着他,不然他可能就要仰倒在地上了。
“小娟你怎么了?姑姑和你姐姐在家吗?怎么是你来开门?”路君年问道。
小娟只有七岁,身高刚刚够到门闩,开门极为费力,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开门。
小娟抱着路君年的腰不松手,抽抽嗒嗒地哭,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外人,哭声变小了些,目光怯怯地看着谢砚,哽咽着说:“哥哥,爹爹要把姐姐卖掉了!”
路君年冷下脸来,问:“姑姑、姑父在家吗?”
都没有等到小娟回话,路君年就听到了从屋中传出的争吵声。
“季远你个王八蛋!你当年上门提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秀雯是你亲女儿,她才十岁!”
这是路韵的声音,充满了歇斯底里,路君年听到这里脸色更是难看,而小娟又哭了起来。
“我怎么对你?这些年看在你那个哥哥的份上,我什么时候不是捧着你哄着你,我有哪里对不住你!如果早知道你是个生不出儿子的邪妇,我当初就算是死也不会娶你!你让我丢尽了脸!”季远便是路君年的姑父,他的声音比路韵的声音吼得还大。
“我们季家当年也是名门望族,即便家道中落配你们路家也绰绰有余,你不能断了我们香火,这要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现在把秀雯嫁出去,还能拿到些钱出去做生意。你别拽着我!”
接着屋里很快响起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路韵惨痛的呼声,路君年将小娟塞在谢砚手中,转身拄着手杖快步往屋里走去。
他刚一走到门口,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季远凶神恶煞的面容没有收敛,显然是没料到路君年会突然到访。
乍一撞脸,两人都没有说话,季远脸上诧异和凶恶来回变化,皮肤暗黄,唇色惨白,双眼周围一圈都是黑的,整个面容扭曲到可怕,正想绕开路君年进另一间屋子,路君年举起手杖拦在他身前。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打女人、打自己的妻子,回去给姑姑道歉,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不然你别想出这扇门。”路君年语气森冷,神色淡漠地看着季远。
季远冷笑了一声,朝他身后望去,没有看到路恒,笑得更是不屑,说:“我娶的妻她肚子没用,我想怎么打怎么打,你一个没及冠的小屁孩少管闲事,给我让开!”
路君年突然抬手,红木手杖一下打在季远膝弯,季远没站稳,一下跪倒在地上。
“好你个死小子!仗着你爹在朝为官了不起,他路恒哪怕愿意帮衬我一点我都走不到这一步!”路君年并没有用太大力,季远很快从地上爬起,抓着手杖将路君年拉进屋,重重摔在门板上,门板上贴着的福字被震了下来掉在地上。
而路君年此时也看清了屋内的环境:路韵跌坐在地上,衣袖被拉起,两条手臂被打出了红印,柜子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就连他前几日送过来的两本书都被撕成了好几部分。
第94章
路君年看着那些书的残页手都在抖。
书本有价知识无价,恶意撕毁书籍,在读书人眼里是一种对圣贤的亵渎。
路韵扶着腰从地上起来,看着路君年腿脚不便也要将书的残页一页页捡起拼好的模样,心里有愧,也帮着捡书。
“姑姑,你坐着,我来就行了。”路君年将书页全部捡起抱在怀中,面无表情地检查哪里有少页。
屋门外,季远还在另一间屋子里不停地谩骂,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
“出生契收好了吗?”路君年并不着急应对季远,一边查看书本一边低声问路韵。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叮嘱过路韵要为女儿着想,路韵并不蠢,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
路韵还在揉着腰,说:“早收好了,他找不到的,只是秀雯被他带走了。”
季秀雯便是路韵十岁的大女儿。
出生契是每一个婴儿出生时,父母带着祂到官府上报,官府给发的契书,上面记载了出生地户籍和详细的时间,盖有官印,一般由当家人保管,报考春试、女子出嫁都需要用到出生契。
70/207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