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疑惑,酒后的脑子混沌,不知谢砚何时离得这么近了,还在一点点越靠越近,他很快闻到了不属于自己身上的檀香木气味。
就在两人即将吻上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下人抬着浴桶进入屋中,谢砚很快直起身,离开路君年两步远。
进来的人是年岁,他抬眼看到谢砚不怒自威的模样,很快垂下头,说:“路小公子,路侍读喝醉了,小的可以帮忙洗浴更衣,还请路小公子去前堂候着。”
“不必。”谢砚细细地看了年岁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人身骨矮小,皮相白净无害,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重新落在路君年身上,说:“你去取两身路云霏平时穿得衣物来。”
“两……两身?”年岁惊异。
他刚听人说,此人是路侍读的义弟,为何直呼路侍读的名姓?这般没大没小。
“就两身,里外都要,他穿,我也穿。”谢砚走到浴桶旁边,试了下水温,刚刚好。
年岁心里思绪万千,看了路君年一眼,见路君年眼里尽是迷茫,显然是还在醒神。
“要不要小的准备醒酒汤?”年岁贴心地问。
谢砚看着路君年此时的模样,心想,还是醉着好了,说:“不必。”
年岁便不再多言,转身出去取了两身路君年一年前穿过的衣物,挂在屏风上,很有眼力见地关上了房门,以身守在门口。
谢砚扶着路君年起身,路君年看到浴桶,推了谢砚一把,说:“出去,我要洗浴了。”
谢砚抓住了他推拒的手,深深地看着他,喉骨上下动了动,说:“一起。”
说着,手滑到路君年腰间,一把拽下了腰封,很快,烟蓝色的外衫、中衣也被脱下。
“谢,砚。”在谢砚要脱他里袴和里衣时,路君年按住了他的手,头抵在他的耳边,声音低到几乎要听不清。
“你要叫我小砚,”谢砚低声笑了笑,哑着声叫了声:“哥。”
路君年眯了眼,似乎在努力辨认这声哥到底是不是在叫他。
谢砚抓着路君年两只手腕抬高,手往下一拉,素白的里袴落在地上,露出了大腿上形状可怖的新肉。
谢砚动作一顿,神色暗了暗,移开视线,将路君年的里衣也一并脱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脱了鞋子就小心地放进了浴桶中。
路君年乍一碰到水,瑟缩了下,很快又放松下来,转过头看着桶外的谢砚,不知在想什么。
谢砚就这么迎着路君年的目光将身上的衣物、暗器一一脱下,跨入了桶中,拿起花角给路君年洗浴。
浴桶并不大,坐下两人很是拥挤,路君年意识不太清明,闭着眼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被挤得不舒服,抬脚想把挤他的人踢出去,谁知脚放的位置不太对,惹得谢砚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擒住了路君年的脚踝。
“我帮你洗你还踢我。”谢砚倾身向前,看着路君年那副醉态又无话可说,想了想,轻掐了掐路君年的脸。
路君年蹙着眉,复又睁开眼,于水气氤氲中望向谢砚,思索了片刻,又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谢砚松了手劲,掬了两捧热水捧住路君年的脸揉了揉,低声说:“想你了。说了早去早回,你走后我天天等在柳桥,都没等到你来。”
虽然他知道路君年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但他每每想到路家马车离去的场景,心里总会失落,身边的缺失感非常明显,每日的操练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感觉,似乎叫思念?
所以,他借着探望舅舅的名义就来了胡泉。
路君年听懂了谢砚这句话,醉酒后的困倦让他不由得想再次闭上眼睛,可谢砚执拗地捧着他的脸,要听到答复。
路君年右手架在浴桶边上抬了抬身,左手推着谢砚的胸膛,总算逃脱了谢砚的魔爪,随后拢了把长发到耳后,右手杵着下巴半垂着眼睑看向谢砚。
“小砚,别想我,别等我。”
谢砚覆上路君年推着他胸膛的手,看着眼前人一副马上就快要睡着过去的倦态,白皙的锁骨处还掬着两小块水洼,淡红色的薄唇微微轻启,那双沾湿了的眼睫下一双眸子因为醉意而稍显深情,偏偏眼尾的的殷红又显得人楚楚可怜。
路君年何时有过这般醉玉颓山之相,而此情此景,只有他一人看到。
谢砚突然上前,按着人的后颈就倾身压下去,舌头探进那微启的薄唇中。
路君年也没料到谢砚会突然亲上来,唇瓣被撞痛,发出一声低呼,呼声很快又被堵住,屋内水花晃动的声音掩盖了两人呼吸错乱的声音。
谢砚放开人时,路君年已经快滑到浴桶底,水面贴着他的下颌骨晃动,让他呛了几口水,谢砚揽着他的腰将人带起来。
被呛过水后,路君年的眼眸逐渐清明,一把推开了谢砚站起身,扶着桶缘就要出去,因为右腿使不上力而身形踉跄。
谢砚怕他摔着,赶忙起身扶着他,谁知他刚一碰到路君年的手臂,路君年立刻仓皇打开他的手,避之如蛇蝎一般,站都没站稳便急着走向屏风穿衣,结果一下摔在了地上。
右腿上锥心般的疼痛再次袭来,路君年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低低地抽着气,即使现在是夏天,冰凉的地面也冷得他打颤。
谢砚赶忙跨出浴桶将人抱起放在床上,看到路君年的右腿不由自主地痉挛,但伤口并没有裂开。
“云霏,”谢砚给两人都穿上衣物,看向路君年双腿之间,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你明明对我也有感觉,为什么要躲?”
路君年见瞒不住了,索性闭上眼装睡。
谢砚一边按着路君年的右腿给他舒缓痉挛,一边说:“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路君年抿了下唇,睁开眼一把扯过床上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遮住难堪,道:“我喝醉了,你非要……那样,所以我才变成这样的。”
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偏偏谢砚听懂了,揭穿路君年:“你现在这样可不像醉酒。”
“那你想怎样?”路君年反问,目光锐利地看着谢砚。
第92章
路君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逼得这样难堪,他给了双方台阶下,谢砚却强势地逼着他不得不面对他对谢砚的感情。
路君年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告诉谢砚?
谢砚手下动作一重,路君年很快感觉到痛,蹙紧了眉,谢砚忙松了手,轻轻揉了揉被他掐痛的地方。
“你在顾虑我的身世,对吗?”谢砚沉声道。
“对。”路君年并不否认,跟谢砚分析利弊,“我之前跟你说过一遍,现在我再说一遍。你是太子,将来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说心悦我、倾心我,说得越诚挚,将来登上皇位想起来便会越觉得耻辱,到那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要眼睁睁看着你左拥右抱,夜宿后宫?那时你看我一眼都会觉得刺眼,会放过我吗?”
“那你觉得我现在就会放过你?”谢砚反问,“我大老远从京城快马加鞭地来胡泉,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谢砚声音拔高,路君年听出他话中的怒气,紧抿上唇,随后叹道:“太子现在如果想让我履行侍读的责任,我可以帮忙……”
路君年咬了下腮肉,又小声问:“可不可以只用手?”
“我不是为了这个!”谢砚气急吼道。
站在门外候着的年岁听到两人的争吵声,谢砚最后吼的那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知该不该进门劝阻,在门口焦躁地走来走去。
年岁犹豫了没多久,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谢砚一脸煞气地走了出来,衣衫凌乱,显然是匆匆穿的衣物。
“床褥弄湿了,你去重新换一床,然后,给我在路云霏旁边备一间屋子。”谢砚冷声道。
年岁踌躇着,之前门口的下人说两人要睡一屋,现在又让他多准备屋子,前后矛盾的话让他进退两难。
年岁探着头往屋里看,想问问路君年的意思,谢砚挡住了他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还不去?”
年岁这才慌慌忙忙地去准备东西。
屋内,路君年拄着手杖起身,只感觉头疼欲裂,看来酒后还是要少想事情。
谢砚吼完那句就自己一个人往门口走,不知在跟年岁说什么,路君年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装,年岁刚好进来换床褥,很快又有人进来撤走了浴桶。
路君年隔着屏风看到门口谢砚的背影,只感觉头更痛了,叫住年岁,说:“给我一碗醒酒汤,给他一碗降火药。”
谢砚本就是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自然也听到了路君年的话,在门口幽幽道:“不必,就给路侍读准备醒酒汤好了,毕竟路侍读都醉得酒后胡言了。”
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路君年没理会他,吩咐年岁快去快回。
年岁垂着头应下便出了门。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夜色已深。
路君年喝完醒酒汤躺在床上,回忆跟谢砚的点点滴滴,脑海中总是浮现谢砚明媚的笑容,肆意又张扬。
而刚刚屋里那张满是怒意的脸让他有几分怯意,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世看到的谢砚,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合他意,眼里常常带着火光。
是因为人长大了吗?谢砚的傲气不允许自己尝到一点失败,想要的都要得到,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
仔细想来,最近他们争吵的次数实在太多,因为政见、观点看法,还有情感,无论哪种两人都不太一样,而没有人愿意让步。
路君年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陷入无尽的自我反思,觉得不该跟谢砚争吵,这不符合他以往冷静自恃的心态,最后心绪太多实在难眠,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衫,决定去院中走走。
路君年循着迷迭香的香味走到池塘边,那盆迷迭香被放在了池塘边,旁边还有很多其他花,但都不如迷迭香味道香郁。
月色下的迷迭香更加美丽动人。
路君年俯下|身,轻轻摸着迷迭香的花瓣,柔软清凉的触感让人舒适,不像旁边的仙人掌满身的刺不让人触碰。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路君年动作一顿,回眸望去,谢砚静静地停在了他身后两步的距离。
细算下来,两人分开其实还没有半个时辰,结果又在院中遇到了。
“睡不着?”谢砚率先开口问道,声音有几分低沉暗哑。
谢砚的声音和一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改变,现在稍加打量,路君年便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
“嗯。”路君年轻声道,话音散在夜色中显得空灵。
两人再无多话,静默了好一会儿,徐徐的晚风吹起两人的长发,谢砚突然问:“你冷吗?”
路君年:“不冷。”
谢砚也俯下|身,看着路君年手下的迷迭香,问:“我回屋想了一遍,你是不是害怕我以后有了新欢抛弃你、厌弃你?到时候我子孙绕膝,你便只孤身一人。”
谢砚没细说是什么以后,但路君年知道,他指的是当上皇帝以后。
路君年沉默着不说话。
谢砚兀自说道:“如果我不娶妻,不成亲,从今往后只你一人,你能不能对我敞开心扉?”
路君年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砚,说:“你怎么可能不娶妻生子?”随后他很快想到什么,严肃道:“你不能放弃太子位!”
谢砚若是为了他放弃太子位,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谢砚低声笑出声,说:“我自然不会放弃太子位。”
路君年沉下声,又说:“皇上不会让你这般胡闹!”
“你只管回答我,能,还是不能。”谢砚认真地盯着路君年的眼眸。
“疯子,你疯了。”路君年不敢看谢砚的眼睛,站起身拄着手杖就要回屋。
谢砚几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路君年,锢得人无法动弹,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是疯了,都要被你逼疯了。你现在只需要说一个字,剩下的可以全部交给我,我会把所有的人和事都摆平,父皇那边、母后那边,还有朝臣和天下百姓,我都能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到这里,谢砚语气有几分哽咽,强压着继续说:“但是,我需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不跟你一起发疯。”路君年冷静道。
谢砚抱人的手紧了紧,说:“你如果不回答,我就在这里把你扒光,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我把我想做的全部做完,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路君年身体一颤,以谢砚现在不正常的疯劲,他觉得谢砚也许真的做得出来。
“别怕,我说着玩的。”谢砚感觉到路君年的颤抖,“我都舍不得弄伤你,即便你回答不能,我也奈何不了你。”
“为什么?”路君年问。
谢砚是太子,如果他真的想要他,完全可以用强权压他,他路君年根本不可能反抗。
谢砚低声笑了笑,说:“还能为什么,想你心甘情愿地为我宽衣解带,然后与我水乳|交融,昼短夜长,而不仅仅是同袍同泽,偕作偕行。”
路君年感觉心跳得很快,谢砚的话语炽烈直白露骨,字句间虽有点不忍卒听,但皆是发自肺腑,这一片赤诚之心全部剖在他眼前,让他头一热,也有了一股冲动。
“好,能,行。只要你说的能都做到,这三个字就是我的回答。”
路君年觉得,他大概是跟着谢砚一起疯了,他们好像都在迷迭香的香气中迷失了理智,全凭感情行事。
他在说好字的那个时刻,没有想他们各自的政见,忘记了之前争吵的不愉快。
罢了,他就这么一条命,已经活过一世了,如果多年以后谢砚反悔了,还是想杀了他,那便杀吧,他在这些年多做一些准备,起码能保证路家的其他人不受到伤害。
听到路君年的回复,谢砚失笑出声,笑声很低、短促,很快,路君年便感觉到砸在他颈侧的滚烫的泪珠,路君年微微垂眸,摸了摸谢砚的脑袋,说:“别哭了,夜深了,回屋歇着吧。”
“我没哭。”谢砚给自己挽尊,他完全是喜极而泣,收拾好情绪,才哑着声说:“那我要和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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