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年岁心里略有遗憾,明明就差一点就能亲上了,结果门开了,早知道该更果决点。
“你要自称小的,再说你捡个书要离他那么近吗?”谢砚说着又踢了年岁一脚,年岁缩了缩身体,躺在地上不说话。
路君年撑着桌子站起身,拉了谢砚一把,从谢砚手中拿过火折子,换上新的蜡烛重新点燃,屋内一瞬间亮堂起来,他又将椅子从年岁身上移开,低头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年岁迎着路君年审视的目光,感觉无地自容,对方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怜惜,而是拒人千里的冰凉,他感觉到手脚冰冷。
路君年为人温和,向来不易动怒,年岁还是第一次见他动怒的模样,对方此时的神情已足够瘆人。
“你起来吧,以后你不用帮我查古书了,今日之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路君年淡淡道。
他跟谢砚之间的对话,年岁现在可能觉得奇怪,等回过神来一定能够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路君年:“我看在你也姓年的份上,我会对你多一点宽容,你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年岁颤颤巍巍地起身,点头称是,正要退出去,谢砚突然说:“把他的舌头拔了吧。”
年岁猛然抬头,随后很快跪在地上爬向路君年,边哭边求饶。
路君年深感疲惫,揉了揉眉心,随后叹道:“别哭了,不拔你舌头。”
年岁这才断断续续止住哭声,谢砚看着他这副模样,毫不掩饰鄙夷的目光。
“好好为我做事,别想其他的,我就能既往不咎。年岁,你很机灵,别再动歪脑筋。”路君年说。
年岁慌忙点头,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路君年的寝屋。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明明对你有非分之想!”见路君年没有惩罚年岁,谢砚拽着他的手不依不饶。
在他看来,年岁不算无辜之人,敢觊觎他的人,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路君年坐回了椅子上,抬头看着谢砚,说:“他没对我做什么,不然我早醒了。”
他是刚刚睡着了,又不是死了,如果年岁真的在他刚刚入睡就对他动手动脚,他一定有所警觉。
“可他心思龌龊,我不想看到他。”谢砚说着,俯身抬起了路君年的下巴,烛光下这张脸俊美无暇。
路君年抓住谢砚的手腕,说:“我需要用到他,你既然不想看到他,我可以让他不出现在你面前。”
“一定是你长得太好看,他把持不住,见色起意。”谢砚闷闷地说,如果不是答应了路君年不伤害无辜之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年岁舌头拔了。
谢砚说完,又挖苦道:“我要是今晚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该让他得逞了?我到的还真不是时候。”
路君年定定地看着谢砚,知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只是心里仍旧咽不下这口气。
他扯住谢砚的衣襟,将人拉下来,然后仰起头,半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一点点靠近谢砚。
谢砚身体故意停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高度,他吻下去只需一个低头,而路君年要贴上来需要稍稍站起身。
他看着路君年越贴越近的脸庞,脸上细密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对方轻浅的呼吸扫过他的脖颈最敏感的部位,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喉骨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绵延的痒意蔓延至全身。
这是路君年第一次主动吻他,谢砚心想,心里甜蜜得像是绽开了花。
柔软的相触只有一瞬,路君年刚刚起身轻碰了谢砚一下,就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两人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身距。
欣喜稍纵即逝,谢砚只感觉还没有尝到味道路君年就离开了,瞪着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还有呢?然后呢?”谢砚抓着路君年的手追问道,不死心地低俯下身,想让路君年再来一次。
“什么。”路君年佯装不知,果然,要自己主动去亲人,对他来说难度还是太大了,心里总感觉羞赧,羞耻心让他根本不敢看谢砚的眼睛,看着桌上的古书跟谢砚说话。
谢砚将他的脸掰过来,强迫他跟他四目相对,说:“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亲我讨好我吗?亲人哪有就亲那一下的?我都没有感觉就结束了,我平时也不是那么跟你亲的!”
路君年挣脱不开谢砚的手,感觉到谢砚的目光都仿佛带着火焰在灼烧他的脸一般,视线只要一触碰到谢砚的脸就感觉耳朵发热,索性闭上了双眼装死。
“你又来这招,行,有本事你一直别睁眼!”谢砚说完,手压着路君年的后脖颈,倾身而下,将人压在了椅子中。
路君年被谢砚唇边几日未处理的胡茬扎得皱眉,情不自禁地挣开了眼,快要窒息时谢砚终于放开了他。
当夜,谢砚也没能跟路君年睡一屋,他在山上露宿了数日,身上还穿着粗布麻衣,一身的污脏不堪,路君年嫌弃他,将他赶出了房门。
直到第二日,路君年推开房门,才终于看到已经重新收拾好自己的谢砚,又恢复成风流倜傥的俊俏少年。
谢砚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身后跟着钟译和,正在廊下说着什么,听到路君年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谢砚一眼看到路君年,很快扬起唇角,快步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瓷瓶递到他手中,说:“这是我们从山上带下来的,你猜猜这是什么?”
瓷瓶中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虽然从瓶口望进去能看到里面的液体清澈透明。
路君年很快猜到了这是什么,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他才说:“炼场的药水?”
“正解。”谢砚道,“唐墨洵果然在那死火山上,还在山里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我们的人围上去的时候,他正拥着美人醉生梦死。”
路君年将两人带进了屋内,关上房门。
“据那些女子说,唐墨洵在山上自立为王,一天册封一个大将军、大司马,‘后宫’里的‘妃子’比京城皇宫里的都多。”钟译和也跟着说。
谢砚也笑道:“拿着鸡毛当令牌,痴心妄想。”
路君年将药水瓷瓶放在了一旁,给三人倒茶水。
“你们抓到他了吗?”路君年问。
“自然是抓到了。”谢砚一直观察着路君年的神色,见他没有表现出黯然神伤的模样,仍旧平静地沏茶,才说:“年铭就是从死火山上逃出来的,她嫁给王国富后不久就被抵押给了唐墨洵。那山上存了一部分硝土和大量的硫磺,还有专门用来烧制药水的巨鼎和药人,人赃俱获。”
药水烧制也需要用到硫磺和硝土,火药在运用到战场之前,主要用于药水烧制和炼丹。
而他们为了炼制药水,便将一部分火药转移到了死火山中。
第113章
谢砚:“年铭吞硝土带出死火山,确实是想阻止他们炼制药水,我们审问了山上逮捕的其他人,还有几个能够出入死火山的人都承认了这点,但这杯水车薪的方法实在于事无补。”
路君年放下茶盏,抬眸,问:“那些药人长期接触药水熬制,身上可有什么共同特征?”
路君年问到了点子上,谢砚双眼一亮,说:“确实有很多共同特征,药人不仅跟炼场的人一样身体有病态,他们身上还有很多白色的腐斑。这些腐斑短时间内并不致命,只会让人瘙痒难耐,可这些腐斑总有长满全身的时候,它们会慢慢腐蚀人的肌肤,直到仅剩一身白骨。”
路君年面色凝重,又问:“他们是不是还时不时嘴角抽搐,需要靠嗜酒缓解?”
“确实。”钟译和回忆了一下,说:“我时常见他们抱着酒桶痛饮,就连山上那些女子也不例外。”
谢砚察觉到路君年神色有异,问:“云霏,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路君年抿唇,随后重重点了下头,将月柔画的那副《八角亭望雪》拿出来,用同样的方式,给他们展示了小舟上的白点,最后沉声道:“我想,整个胡泉城存在着一种毒,目前解毒方法不知,但依靠饮烈酒和嗅迷迭香的香味可以缓解,只是这两种方法可能都有成瘾性,两者相融会出现白色的斑点,不过我还没有查到其中的原理。”
说完,路君年的目光落在装着药水的瓷瓶上,说:“药水的提炼用到了迷迭香汁液,药人感染了毒,每日接触药水,又饮酒,才最终让腐斑遍布全身。”
其他两人的面容也开始凝重起来。
“这毒能够传到城里的钟灵阁,依靠的是风,就是这毒是如何产生的,我们不得而知。”路君年说。
钟译和身体重重地后仰,说:“毒传到了钟灵阁,里面的女子身上也有腐斑?有腐斑要如何接客?”
路君年回想月柔的容貌,似乎并没有受到腐斑影响。
“城中心的毒效似乎没有山上那么强烈,毒气的产生,会不会跟炼药有关系?”谢砚沉声道。
路君年:“有道理。”
炼制药水谋财,害人又害己。
路君年重新在纸上画出了年铭身上的符号,他才画到一半,谢砚就说:“对了,我们在唐墨洵的身上看到了这个符号,有不少人的身上也有这样的符号。”
路君年将符号画完,又指向月柔画中远景亭子的位置,将画面倾斜过来,说:“他们身上符号的位置可是在这里?”
谢砚眼睛盯着这幅图,突然就看懂了,唔了一声。
因为路君年后来又在画上加了个人,多添了几笔,谢砚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这是个人。
“谁给你画的这幅裸男图?”谢砚失笑道。
钟译和也很快看出来了,说:“原来如此,这小舟的位置还真是……嗯,惟妙惟肖。”
路君年哑然,轻咳一声,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月柔在钟灵阁接见过一位身上有这个符号的人。”
谢砚说:“这个符号确实是他们那群人的标志,就像铃夜身上的符号一样,在身体的各个部位,每个人的位置都不一样,即使死后面容模糊,也能通过符号位置,来判断此人是谁。抓来的人全都脱了衣服搜过身,并没有人的符号在这个位置上。”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推断再次陷入了僵局。
“我觉得,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路君年说完,看向谢砚,意有所指。
谢砚挑眉看向他,道:“不行。”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路君年淡淡道,端起茶杯喝茶。
谢砚:“我猜你想见唐墨洵,但我不许。”
唐墨洵是虞有方那边的人,确实有可能知道月柔指的是谁。
“我倒觉得,这画中所指的人并不是很重要,”钟译和说,“你只是问她见没见过这个符号,她或许只是刚好接见了一个带有这个符号的人,就把他画在了画中告诉你,但这本身并不能说明这人身份很重要。”
谢砚手指轻敲着桌面,长长呼出一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路君年思索无果,最后不得不觉得,钟译和说得对。
他刚刚陷入了思维怪圈,而钟译和一语点醒了他。
“唐墨洵已经抓到了,他是整个胡泉案件的重要人物,但是我们的行踪也已经暴露了。”路君年重重闭了下眼,复又睁开,看向谢砚,说:“虞有方知道你在胡泉。”
事已至此,谁都知道不能再往下查了,万一虞有方六亲不认,将他们围堵在胡泉,挟太子往京城逼,战事一起,谢砚就要背上骂名。
谢砚抓了抓头发,手撑着额头沉思,路君年跟钟译和都没有打扰他,安静地喝茶。
良久,谢砚才抬起头,看着两人,说:“来都来了,那就顺道去拜访舅舅。”
路君年手一顿,茶杯盖轻磕在杯缘,发出轻微的响动。
路君年:“你有何妙计?”
谢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茶水面,眼眸深邃,说:“我们在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胡泉,不如就借着他的手,将唐墨洵处理了。”
钟译和不解:“你要将唐墨洵交出去?这不就是放虎归山吗?”
既如此,他们又何必费劲去抓人?
谢砚:“不,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药水的事,随时有可能将药水的消息传播出去,胡泉百姓肯定要讨个说法,众口铄金,他就不可能将此事大事化了,何况我们还要返京,此事传到京城,只会给他们增加麻烦。这背后的事已经超过了我们地能力范围,反正唐墨洵也是要死的,把他交出去,由舅舅亲自处理,名正言顺,而我们在胡泉剩下的这些日子,不会再受到袭击。”
说到这里,谢砚笑了一下,道:“说不定,唐墨洵怕死,最后会转头咬舅舅一口呢?”
“可毒的事如何解决?还有火药。”钟译和又问。
这些才是实实在在威胁他们的东西,也是他们一开始往下探查的源头。
“他们的人也中了毒,他们比我们还急,回京城的路上,我会秘密带走一批中毒的人,交给太医检查。至于火药……”谢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杯盖重重一盖,叹道:“没辙!”
只要那批火药还在胡泉城内,胡泉的百姓还是会受到威胁,以他们的能力,已经不足以掌控这样的局势了。
努力过了,但没有用。
“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查了,应该会秘密将一部分火药运到别处,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动手的。”谢砚又说。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得尽快回京。”许久没有出声的路君年突然说道。
那毒不知何时会染上,也就是虞有方的后备并不充足,才会跟他们一群未及冠的小孩让步这么多。
谢砚听闻,缓缓点了下头。
“我会让人盯着炼场那边,最坏的情况,就是等不到修河道,只能直接炸山了。”
三人去见虞有方的那天,唐墨洵成了重罪犯,关押在木笼内,从胡泉的城门一路穿过主街道往南,一路上都被人围观、议论。
双方最终握手言和,虞有方笑着以长辈的姿态跟谢砚说教,又和他们三人称兄道弟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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