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教巫年认识程所期开始,他又在盘算什么?
程所期后知后觉发现,程大鹏和乌姑一样,好像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到这里来。
和他的猜忌不同,巫年对于信任之人,是毫无怀疑之心的。
“可是先生让我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啊。”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而且族长阿那不喜欢我们下情蛊,他说用情蛊讨来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
“阿期,我不是小孩,我知道什么叫喜欢。”
就像他知道先生跟他说起程所期时,告诉他因为程所期比他大几岁,所以以后见面了,阿期会是个好哥哥。
像保吉和乌赛一样,他应该叫一声阿那。
可是真正见到程所期后,巫年就不想叫他阿那了。
他喜欢程所期,跟喜欢保吉阿那他们是不一样的喜欢。
言尽于此,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程所期也不在反驳什么。
只不过有点好奇:“你们那个情蛊,有毒吗?中蛊后真的会被蛀空所有意识,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吗?”
是不是真的,程所期也不知道,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
房间里没开灯,巫年的脸色看不真切,只知道他睫毛颤了颤,低笑了一声:
“有毒,但是没有这么夸张,就是每次问中蛊者爱不爱的时候,下蛊人会如愿听到一句爱你而已。”
“就这样?”
“就这样。”
程所期半信半疑,因为他对带毒的虫子免疫,就算中蛊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巫年双手撑着床沿,凑近他:“阿期,我也会,你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
他贴得近,鼻息间那股好闻自然的草药香措不及防钻进程所期的呼吸里。
心跳像是停了一拍,什么情不情蛊的完全抛之脑后。
程所期伸出手,一巴掌推开他拱过来的脑袋,冷声道:
“睡觉。”
“可是地上冷,我睡不着。”
程所期将自己的被子也丢下去:“能睡了吗?”
“不能,阿期,你睡觉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巫年将被子还给他。
又在他生气之前,软声道:“阿期,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然后他又在床沿边趴下来,胳膊交叠垫着下巴,眉目清亮的看着程所期。
大有就这么盯他一整夜的意思。
“……”
程所期和他互瞪两分钟,最终败下阵来。
大晚上睡觉,被人直勾勾看着,睡着了估计也得做噩梦。
作为一个向来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程所期捏着眉心,疲惫地让出半边床:
“滚上来。”
第25章 不要轻易辜负一颗真心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程所期自认自己今天破例的容忍度已经到了极限。
拱进被子里的人还得寸进尺,顺着他的手背一路摸上手肘,肌肤触感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阿期,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巫年,你别太过分了。”
程所期将手抽回来,翻个身背对他,听到身后失落又乖顺的嘟囔出一声:“……我错了。”
他倒是认错认得利索,终于知道见好就收了。
这几日为了让程所期心软,更是一顿折腾,现下安静了没一会儿,浅浅的呼吸就变得有规律起来。
剩下不习惯跟人同睡一张床的程所期,一个人失眠大半宿,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
又因浅睡容易多梦,他在那总是变化的梦境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孤身一人正一步一步走上通往神山的台阶。
他知道那是程大鹏,几次想要出声叫住他问个清楚,可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间,也一直没有等来程大鹏的回头。
反而是看见了实验室里的母亲。
那句惆怅的叮嘱,隔着时空针扎一样刺进他心里:
“若是还瞧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就不要去轻易伤害人家。”
如果程所期出身野蛮一点,养得反派一些。
那么这些愧疚和亏欠感,根本奈何不了他。
也不至于因为即将打碎一颗真心,而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他甚至在想,如果巫年没有那么认真的喜欢他,哪怕是一时兴起,都好过只有他一个人,在当这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眼瞅着天气转凉,天色亮得慢,太阳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罢工。
巫年有自己的生物钟,哪怕天未亮,时间一到就自己醒了。
睁眼看见身旁的人卷着被子,似乎是嫌冷,几乎是缩着睡。
小半张脸埋进棉被里,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巫年保持着睡醒的姿势,痴痴看着他的脸,久久未动,像是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做梦。
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无声地展开一抹笑意,将上半身探过去,伸出手指,拨开搭在他眼皮上的一缕弯曲碎发。
闭着眼熟睡的程所期少了几分淡漠和疏离,尽管他平时也表现得平易近人,可骨子里并不是多么热情的人。
听着他极轻的呼吸声,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巫年早前装着不懂,故意洒了他一脸带着特殊用处的野猪血,倒是得偿所愿了一番。
如今呆呆地看着他,那不受控制的旖念冒出来,洪水开闸一般,奔腾自四肢百骸。
喉结滚动,他鬼使神差凑过去,让这距离一寸寸缩近,手指勾着程所期脸前的棉被往下拉。
只这一下,程所期眼皮下的眼珠就有明显的滑动,像是要准备醒来的预兆。
巫年立刻屏住呼吸,动作僵着好半天,确定程所期又睡过去了,才慢慢把压迫退回到原地。
他告诉自己——不能急。
“早啊,程……哥?”
看见程所期的房门打开,正准备下楼的齐温书见着出来的人是谁后,手里的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直接呆愣当场。
“早,齐老师。”
巫年弯腰帮他把书捡起,一脸好心情的跟他打招呼。
“你……你……”
“你昨晚在程程房间睡的?”
齐温书你了半天,还是莫工给接上了完整的一句话。
虽然很不喜欢莫工,不过他今天心情好。
“阿期还在睡,晚点再叫他。”
“……”
话里那点子故意和显摆就差没有写脸上了。
莫工人也坏,他就喜欢逗这些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正好今天我做饭,要不要给你煮碗姜汤,睡了一晚上地铺,怕是着凉了吧?”
“你才睡地铺呢。”
正所谓“情敌”见面,总是分外眼红。
莫工一点也没有身为“前男友”的自觉,一副好奇八卦的模样:
“哟,既然不打地铺,那你是睡上面,还是睡下面?”
“当然是……”话头到一半被人紧急打住,巫年像是想起什么,把后半段咽回去不说了,只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很少这么不待见谁,对齐温书都是很好相处的模样。
从小到大被人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表现出讨厌一个人,都还是带着一点小孩心性。
偏偏莫工被冷待了也不恼,还喜欢招他。
程所期睡醒推开窗,见到的就是莫工在院子里踮脚跳跃,像在“跳芭蕾”。
而巫年手掌撑着脸,随性地坐在吊脚楼门口的台阶上,眉眼弯弯,嘴角勾着作弄人的笑。
整个人连同远处的群山,一同落在眼里,画面说不出的鲜活、惬意。
可惜林子外面站着的身影,让程所期神情一滞。
对方也看到了他,而且看起来,就是专门在等着他。
程所期也不急,起床洗漱一番,下去的时候巫年和齐温书还在玩。
或者说他们在“玩”莫工。
“他怎么了?”
程所期陡然出声,吓得正看得有趣的齐温书原地蹦起,转身尴尬地跟他打招呼。
巫年也站起身,观察着他的脸色是否生气,然后委屈道:
“是他自己问我会不会下蛊的。”
又岩愈岩怕他不相信,一指齐温书:“齐老师可以证明。”
程所期看过去,就见齐温书猛地点头附和。
眼见着莫工就快跳完“著名舞曲《天鹅湖》的独舞”,程所期忍住了拿手机录下来的举动,一句话终于将他解救下来。
巫年走过去,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人就恢复正常。
看起来玄幻又邪性。
“哎呦,我的老腰。”
浑身骨头硬邦邦的,别说“跳芭蕾”了,就是幼儿曲目“拔萝卜”,表演起来都够呛。
莫工本以为他要搀自己一把,谁知道这小子追到门口,缠人得很:
“阿期,你要出去吗?”
“晨跑几分钟,你去厨房帮我看看有什么吃的。”
程所期视线越过他,和莫工一对上,后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巫年,我说你这什么邪门东西,我就是问问,可没说要亲身体验——而且我前几天浑身起疹子痒了三天,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莫工吵吵嚷嚷转开话题,程所期趁机溜了出去。
第26章 什么时候攻起来再说。
自那次莫工将坏消息带回来后,他们就没有轻举妄动去招惹那帮人。
面具拿不回来,莫工也不肯走。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笔大生意,有了这些钱,在一线城市躺平一辈子也足够了。
他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大巴车上奉劝他们离开的老头,主动找上程所期。
“我知道你这小娃,是个冒牌老师。”
“过奖,我也没想到,丝绸之路内网上的赏金猎人,居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程所期对上老头锐利的目光,也依旧不怵。
他看似放松,实则浑身都处于戒备状态。
就算对方是个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老头,他也不会自大的看轻任何人。
老头倒是背着手,主动走近他两步:
“既然话都说开了,能知道“丝绸之路”的,想必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老爷子也不跟你打什么哑谜,就一句话,合作不合作?”
程所期装傻:“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合作。”
“你帮我们找到祭台,这趟活的钱,我老爷子分你一半。”
“算了吧,我一个小年轻,人单力薄的,可帮不上什么忙。”
既然对方找上门,那就说明他现在有谈条件的资格。
程所期心态稳得住,面上端的是云淡风轻。
老头也是个人精:“我人老眼不花,跟在你身边那小娃娃,可是乌姑的小外孙。”
不等程所期说话,他接着道:“这面具,本就是长乌寨的东西,听说乌姑神通广大,她会知道祭祀台在什么地方。”
说起巫年,程所期才稍稍变了脸色,没有情绪的眉眼,透露出几分凌厉:
“你们直接去问乌姑,岂不是更快。”
“小年轻,你在说什么笑话,这里的寨民排斥外乡人,祭祀台这么重要的地方,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告诉别人的。”
“你们在山里转这么久,挖费了心思找祭祀台,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不会真的相信,那些连三岁小孩都哄不住的传说吧?
老头不作答,只道:“你只管帮我们骗住那小娃娃,找到祭祀台,酬劳我保证一分不少,剩下的你不用管。”
“那就很抱歉了,我无法跟你们达成合作。”
程所期转身欲走,脚步又顿了片刻,说出口的话,半是提醒,半是威胁:
“你也知道乌姑神通广大,她的小外孙在长乌和南寨,两寨都混得开,动他一根手指头,得罪两个寨,到时候还能不能走出平义,咱们都得好好掂量一下。”
谈判的时候,话多破绽越多。
之所以破例多这么一番话,程所期本意是警告老头别轻举妄动。
担心这些人盯着巫年,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可说到最后,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所以回去的时候,看着巫年第一个迎上来,他心情格外复杂。
由着他将自己拉到餐桌上,早饭吃的是什么,他也没心思注意。
“这几天,你就在这睡吧,晚上别自己回去了。”
言语中涵盖着程所期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担心,莫工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瞧他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却看得程所期心里犹自咯噔一下。
又强迫自己不会心虚的移开目光,回看过去的眼神,写明着自己不会心软。
巫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一听这话,几乎是欣喜万分:
“跟你睡吗?”
“——咳咳!”齐温书被一口粥呛得咳嗽起来,不多时脸就涨得通红,显然是还没有习惯巫年总是出其不意的直白言语。
程所期已经被他锻炼出来了,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一番淡定。
只虚虚瞟他道:
“自己打地铺。”
昨晚也说让他打地铺,最后还不是睡床上。
打地铺不就是邀请他一起睡嘛。
这么一想,巫年很欣然的就接受了。
他这样心性,若是碰上个好人,那必然是好的。
若是碰上个坏的,三言两语哄住了,怕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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