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办法,对不对?说。”
裴嘉泽在心里挣扎许久,依旧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个方法。
当下,宋元耀是友,此刻告知或许无妨,但之后,宋元耀还是友吗?这个办法,真的不会成为指向顾景林的利刃吗?
然而,裴嘉泽越沉默,宋元耀就越是怀疑,他死死拽着裴嘉泽的衣领,厉声道:“说啊!禹州那时先生在尉迟骁手下的遭遇你看不到吗?!你到底有什么顾虑,才能将先生的安危至于不顾啊!”
裴嘉泽眼眸一震,又闭上了眼,脑子嗡嗡的。
是啊,宋元耀至少不会像尉迟骁那样,所以……还是得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
他跪下了身,深深一拜。
“回陛下,臣没有找到顾公子踪迹的方法,但……有一计,或许能诱尉迟骁现身。”
“说。”
“臣想要陛下一个保证。”
“说!”
他已经没心思斥责裴嘉泽的逾矩了,此时此刻,他满心只想找到顾景林。
裴嘉泽又磕了一个头:“求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顾公子。还有,求陛下保重龙体。”
“答应,朕答应。”
宋元耀答应得很快,没有半点犹豫。也正是当顾景林安危未卜之时,他才意识到所谓弥补都不重要了,他不需要顾景林弥补什么,也不想再翻旧账,他只想顾景林好好的,好好地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裴嘉泽叹了口气,说:“陛下,得罪了。”
-
宴州,尉迟骁一直照料着发热的顾景林,自那次顾景林提及裴嘉泽后,他终于想起了裴嘉泽在禹州时说的话。
那时,裴嘉泽说,顾景林根基受损,已经不起太多的折腾,须得好好照料。
可如今,顾景林先是被他翻来覆去玩了一路,被关进宅子后他也因为气上头而没有好好安顿他。
昨夜更是毫不节制地拉着他在屋檐上欢好,冷风萧萧,如此行径,也不怪他又病了。
尉迟骁自觉惭愧,便主动在顾景林身边喂他喝药,又憋着不做那等事,两日过去了,顾景林也退了烧,只是身体还有些虚。
这一夜,尉迟骁喂完药后,便克制不住地又吻上了顾景林的唇,接着便开始扒他的衣领。
顾景林浑身没什么力气,便也懒得反抗,只在进入之时痛苦地喘息着。
“景林,亲亲我,好不好?”
看着身下始终不理会他的美人,尉迟骁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亲亲我,我就不做了。”
他本以为这样的诱饵会令顾景林动心,可没想到,顾景林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再度闭上了眼。
这样冷漠的眼神令尉迟骁心烦意乱,他满腔怨忿正要发作,却见顾景林突然睁开了眼。
他本以为顾景林是想通了,想要给他回应,可没想到,顾景林紧咬着唇,按着心口,似是在强忍着什么痛苦,紧接着,便攥着了他的手臂,然后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这突然的变故令尉迟骁一下萎了,他没心思继续当下之事,急忙抽身而出,抱起了顾景林。
“怎么回事……不是只是普通的风寒吗……为什么……我去叫大夫……”
“不……”顾景林痛苦地大口呼吸着,“回京城……”
“你在说什么!不可能!”
“不是……”顾景林愈加不安,握着尉迟骁手臂的手微微颤抖着,“宋元耀……宋元耀出事了……”
说完,他便浑身一软,昏倒在了尉迟骁怀里。
这一瞬间,尉迟骁还以为是顾景林的计谋,但等大夫过来一看,才发现顾景林是真的出了问题。
大夫只言顾景林脉相紊乱,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顾景林一连昏迷了几日,尉迟骁在担忧着。一日,他终于从手下那儿得知了京城发生的事。
听说,宋元耀在去大理寺的途中遭刺杀,刺客为尉迟骁旧部,似是不信尉迟骁会谋逆,以为宋元耀只是在陷害忠良,便想着替天行道。
尉迟骁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下居然还有这种蠢货。
他当然想杀宋元耀,但也知道,宋元耀杀不得,最好一点伤都不要受,依照顾景林与宋元耀的契约,顾景林必须护宋元耀不死。
“如今,宋元耀的伤势如何了?”尉迟骁问。
手下答道:“还未醒来,似是受了重伤又中了毒,皇宫正召集天下名士,说是能救皇帝就必有大赏。”
尉迟骁沉默了下来,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了。
他有猜到这或许只是引他们现身的陷阱,可他也明白,以宋元耀的性子,或许是真的能做出以命相搏的行为。
但宋元耀大抵是不知道这契约的牵扯的,裴嘉泽未必会说,若真的是意外,宋元耀死了,那顾景林该怎么办?
回到卧房时,尉迟骁听到顾景林的咳嗽声,于是连忙去照看,发现顾景林虚弱地睁开了眼,望向了他。
顾景林说:“尉迟骁,宋元耀好像出事了,我得救他……”
尉迟骁这下是彻底相信了宋元耀的伤不是作假的,毕竟,顾景林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不。”尉迟骁握紧了拳,迫使自己狠下心来,“这只是陷阱罢了,他就是要引我们现身,若我们不出现,他身边的太医也会将他治好的。”
顾景林却道:“若只是要引我们现身,为什么不拿裴瑜开刀?”
只这一句话,便让尉迟骁的坚持动摇了。
顾景林又道:“宋元耀毕竟是天子,毕竟要把控大局,我与裴瑜尚有白头蛊相连,裴嘉泽为什么不放着好好的诱饵不用,冒着被宋元耀发现契约的风险,去设计这么一出?”
“可是……”
“尉迟骁,你要我死在你身边,对吧?”顾景林的话轻飘飘的,却沉甸甸地砸在了尉迟骁的心上,“契约尚在,我若不救宋元耀,便也失了存于世间的意义,宋元耀死去之时,便是我消散之时。”
尉迟骁张了张唇,无望的眼神落到了顾景林的身上,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将我送回去吧。”顾景林的叹息几乎要消散,“你,也走得远远的吧,命还在,至少一切都有可能。”
尉迟骁握住了顾景林的手,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景林,你是什么意思……我们会再见……是吗?”
似是因为病重,顾景林对尉迟骁的态度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尖锐了,他的指尖悄然抹去尉迟骁面上的泪,沙哑的声音带着平静的疏离。
他道:“我自是不愿与你再见。了结京中之事之事后,我便会离京。”
尉迟骁早就明白顾景林的安排,可如今这些话在他听来,却多出了另一层意思。
这次一别,再逢便是遥遥无期,但若是他再次找到了顾景林,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有另一种结果?
那时,或许顾景林已经了结了与宋元耀的纠葛,对了,玉牌、玉牌还在他这儿,若是之后顾景林想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就必须来找他。
是啊、是啊,他们终会重逢。
第108章 破碎
经过了一整夜的思考,尉迟骁最终决定将顾景林送回京城。
他的想法很简单,若自己不暂时放手,宋元耀万一死去,便会令他永远丢掉他的妻子。
若暂时将顾景林送回,少则一两月,顾景林便会再度离京,宋元耀也不至于有事没事就要丢半条命,到那之后,他可以安心地将顾景林接回身边。
虽然……尉迟骁也想过顾景林会不愿与他相逢,但那玉牌还在他手中,只要有了这东西,顾景林不可能一直躲着他。
宴州离京城约摸十日左右的车程,尉迟骁生怕宋元耀撑不了几天,第二日便同顾景林一起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上,他对顾景林说:“三月之内,回到我身边,我的人会在京城接应你。”
顾景林低着头,似是不愿回应,而尉迟骁又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着,和煦的语气中暗含警告:“若三月内没有你的消息,我便会毁了你的玉牌,反正,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顾景林颦起了眉头,犹疑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行了五日,他们终于到了一座城休整。这几日,尉迟骁一直看着顾景林,既是照顾,也是监视。
尉迟骁十分清楚自己通缉犯的身份,他也明白,若是自己连最后的底牌都没了,就无法控制顾景林了。
因而,他还是防着顾景林通风报信。
只是路途的劳累让顾景林染了风寒,他们不得不虞城落脚,休息了一日。
夜里,顾景林披着斗篷靠在窗口,尉迟骁刚催完药,见他坐在风口,连忙要去将他抱回来,却在靠近之时被他眸子中倒影的星子所吸引。
顺着目光望去,只见客栈外的街道上,灯火流转,笑语盈盈。
“春临日。”顾景林忽然开口道,声音因风寒添上了些鼻音,带着点平日里少有的温柔,“这是虞城特有的节日,庆祝开春,也是出游灯会的日子。”
尉迟骁劝道:“你染了风寒,还是好生歇息吧。”
顾景林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点失落,但不多,他大抵也没想过尉迟骁会放他出门。
尉迟骁心里堵得慌,他何尝不想和顾景林一起逛灯会?他也听说了虞城的春临日,那可不仅是庆祝开春的日子,还是青年男女们交往出游、互明心意的日子。
可他又不得不警告自己,裴瑜和简风白就是被顾景林一些不经意的手段给玩死的,在如今他自身都难保的关头下,他不敢出任何差错。
但他又怕,怕对上顾景林失望的眼神。
“尉迟骁。”
在尉迟骁纠结之时,顾景林唤了声他的名字,他抬头看去,只见顾景林泛着粉意的指尖指向了街道上的一个卖花灯的摊贩。
“我想要那个。”他说,“那个花灯。”
尉迟骁这下不好拒绝了,顾景林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只是用泛着水汽的眸子望着他,向他讨要一个小玩意儿,他又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春临日,送花灯有表明心意之意,若对方收下了,则说明也有好感。
顾景林或许是不知道这层缘由,才会让他去买吧。
但尉迟骁也不想戳破这美好的懵懂,他握住了顾景林伸着手指的手,然后另一只手碰上了顾景林的唇。
他征询般道:“景林,你亲亲我,我便去给你买,好不好?”
顾景林别过脸,不愿再理会他。
尉迟骁也只是苦笑一声,没有勉强。
临走前,他叮嘱道:“我去给你买花灯,你要好好喝药,待会儿我让人送药上来。”
送药之人自然是他的人,他不会让任何陌生人有机会靠近顾景林。
顾景林没回应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口,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灯火。
-
次日,尉迟骁与顾景林再度启程。客栈内,仆役正在清洗着昨日留下的药盅,洗着洗着,忽然发现了药盅底部多了划痕。
他翻过来一看,只见底部似是用簪子之类的锐器划了几道,若一般人看见了,估计只会以为那是平日里的磨损。
但仆役看了,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去找掌柜
掌柜看了图案,面色也是一变。
——那是裴家暗部的暗号,却不是通用的那种,而是添了几画,是他们没见过的式样。
掌柜不敢耽搁,毕竟,知道这客栈是裴家暗桩之一的人少之又少,他们是刚建没几年的一支,因着倚靠着虞州特有的纺织业,得以归以裴家暗部总部直辖,知道他们存在的,估计来头都不小。
他赶忙托裴家暗部的线人上报,同时又开始回忆昨天来的客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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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一日,顾景林的风寒又加重了,似是受不住马车的颠簸,终于开口央求尉迟骁停下来再歇一日。
尉迟骁看了看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心里有些不安,可顾景林却是难受极了,也不顾对他的厌恶,整个人蜷在了他温暖的怀抱中。
“好难受……”顾景林的声音软化了许多,“尉迟骁,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好……”
被顾景林这样贴近,饶是再冷的心,也该化了。
在冲动之下,他答应了,他本想向顾景林讨个赏,却发现人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买给顾景林的花灯安放在身边,烛火摇曳。
也好,虽然荒郊野岭的,但又爱妻相陪,何处不可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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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样,在马车里相拥而眠。
只是到了夜半之时,尉迟骁被一阵心悸惊醒,他看了看怀中的人还在安睡着,心安了安。
打开马车的窗,忽而发现窗外风声萧萧,只觉得是这闹腾的风声扰得自己睡不着。
他正要关上窗继续睡,忽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晃动的黑影,若是常人看了,许是会以为只是看错了。
但尉迟骁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下戒心。
他的直觉很准,准到帮他在战场上躲过了许多危险,这次也不该例外。
——看来,有老鼠跟来了。
他又垂眸看了眼枕在他臂弯的美人,手掌抚上了那张美丽到令人卸下一切防备的脸,忽然轻轻一捻。
顾景林平时睡得浅,但今晚,他似是因为病了的缘故,睡得很沉,呼吸清浅。
尉迟骁深吸了口气,轻轻地将发麻的手臂从顾景林脑袋下抽出,然后握紧了放在身边的剑鞘。
耳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哪怕再轻,都逃不过尉迟骁的耳朵。
他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此时此刻,只能做好完全的准备。
若来的是朝廷的人,他或许能放手一搏,毕竟他们不会伤顾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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