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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boss救赎指南(穿越重生)——扇九

时间:2023-12-29 09:22:05  作者:扇九
  他仿佛叹息一般,说道:“我还记得,他叫齐琅,是云仪的一介散修。”
  “齐琅?”琼光讶异道,“那不是……近百年前成名的修士吗?”
  “那会儿道门凋敝,散修一脉更是不成气候,齐琅算得上里边数得上名号的大能。听闻他也曾有过门派,只是后来横遭意外,才出来当了散修。不过,自他步入化神后就不知所踪,传言都说他不知陨落在何处秘境之中了……”
  应常六笑了笑:“尚有人记得他。很好。”
  傅偏楼蹙了下眉:“那也与你有关?”
  “幽精也乃神魂的一部分,携有原身的些许修为。”
  应常六垂眸望着自己的手,“他们想要力量,为别人,为仇恨,或为活命。我予他们力量,他们予我容身之所。齐琅是第六个,也是坚持得最久的那个,因他有一深爱之人,他青梅竹马、早早死于灭门之祸的小师妹。”
  “然而他死前,已快记不清对方的名姓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调十分平静。
  可正是如此的平静,令人后脊爬上一阵难言的寒意。
  “每一个愿意接纳我的修士,我都会与他们言明——修道并无捷径,万事万物皆有代价,欲夺得什么,便要失去些什么。”
  “我告诉那些人,你将变得不再是你,像一具行尸走肉。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再怎么后悔,也为时晚矣。幽精离体的那一日,便是死期。”
  “他们,皆说不惧。”
  应常六指了指眉心,说道:“但他们,没有一个活过百年,连五十载也算长久。”
  “不属于自己的认知,不属于自己的喜恶,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他负手喃喃,“自己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到最后,‘我’到底是谁?有何人能识得?跟死去又有什么差别?”
  “太荒谬了……”
  裴君灵忍不住说,“这样一来,究竟是谁活着?你是人是鬼?”
  “我不知道。”
  应常六微笑,“我已分辨不清。常玦?齐琅?还是再之前的那五人?亦或最初的那一缕幽精?我是谁、叫什么,早就不重要了。面目全非者,饶是故人,相逢怕也不相识。”
  “只要活下去,完成他的夙愿。”他低垂眼眸,“我是谁都可以。”
  “执念太重。”裴君灵叹了一句,不再说话。
  分明……只是一缕幽精。
  这缕幽精的主人,当年究竟承载着怎样沉重的感情?
  也难怪三百年来,历经七人之躯,依旧能令常玦变成这番模样。
  谢征默然不语。
  他想到把酒畅言,质问上苍自己究竟是谁的那个轻浮青年,叹了口气。
  明净珠可清心、镇魂。
  应常六原是为了这个,才前去了炼器大会。想必,那时他已快支持不住了。
  故而倾力一搏,铸剑争命。
  若是自己不曾插手,叫对方如原著中一般拿走明净珠,镇压那缕幽精,如今的这个应常六便会不复存在。
  孰是孰非,谁能断言?
  仿佛瞧出他心绪复杂,应常六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
  “或许就如你们所想,最初的常玦、你们所认识的那位应常六已经死了。”
  他将折扇递给蔚凤,说道,“拿这个,在明涞仙境灵溪镇常氏旧地,他家人的墓旁,为他立个坟吧。”
  “此乃无琊子的幻境中,我与他斥念相离时,他与我的最后一句交代。”
  “他说,大仇得报,死而无憾,唯有此愿。”
  蔚凤展开折扇,一面是“贪声逐色”,另一面是“寻欢作乐”。
  公子风流,以此故作区别——应常六越是正经、拘礼、冷肃;他便越是油滑、放浪、轻佻。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变成“他”。
  “——他想作为常玦死去。”
  应常六说,“蔚道友,你与他相识时,他尚且改变不大。你是他的好友,不是我的。想来,由你为他送行,比我合适得多。”
  摩挲着扇面,蔚凤百感交集,半晌才低声应下:“……我知道了。”
  见他收下折扇,应常六的目光转回来:“那么,诸位可还有疑问?”
  “自是有的。”
  这回说话的是傅偏楼,“你说,你要实现‘他’的夙愿。这个人,可是白承修?”
  “是。”
  不等人再问,应常六便自顾自地转过身,走到深深的裂谷旁。
  疾风猎猎,拂动他的发梢与衣摆,背影无端透出一股死寂。
  轻飘飘的,仿佛即将羽化而去;又沉甸甸的,像随时会坠下这万丈深渊。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道:“他死在这里。”
  谁都知道,这个“他”是指何人。
  传闻中,柳长英借血祭之阵,将白龙一枪毙命。
  那一枪天地变色,势不可挡,贯穿白龙后,余威刺穿山岩,在兽谷中域留下了这样一条可怖的沟壑。
  谁也瞧不见应常六的神色,只听他平静说道:
  “他的死,本就在他算计之中。”
  傅偏楼呼吸一窒,谢征也蹙起眉。
  “不觉得奇怪么?他死后,龙息烧遍原野,无人敢靠近。后来毒瘴燃起,兽谷被封,这期间,何人能接近此处?他的尸身又去了哪里?”
  应常六闭上眼:“世人皆唤他孽龙,殊不知,若非他舍命相赔,这天下早已倾覆!”
  “汇万千业障于界水,企图镇压天道意识。可有想过,哪里经得住折腾?”
  “业障欲镇,天道欲出,两厢争斗下,界水本该掀起怒潮,淹没半片江山……”
  就算修士居于山上,又有不凡之力,能幸免于难,地上那些凡人定然逃不了。
  凡人一死,道门又能苟活几日?再如何不食烟火,到底同根同源。
  “所以他放弃了生路。”
  应常六仰起脸,望向远处天边,一字一句地说,“龙珠镇源,龙鳞铸器,撒往五湖四海,止住水患。”
  “只是,他所托付的青蟒当年为给他报仇,不慎被清云宗捉住,关入妖兽牢中。”
  “我赶到时已太晚了,能做的,仅有接手这一切……”
  “这三百年来,我依他遗志,奔走四方。前些时候,终是铸好了最后一片镇器,填于界水,完成了这道大阵。”
  “难怪你精通铸器之道。”
  傅偏楼眸色复杂,“差点没能赶上兽谷秘境,就是为了这个?”
  “若不然,”应常六回过身,略带疲惫地笑了一下,“我没脸过来此处。”
  “……好在赶上了。”
  他的疲惫只是一瞬,悲戚也是一瞬,很快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仿佛大部分的心力,皆数挥洒在这么多年中,支撑着他走到如今。
  应常六再度走上前,取出那枚残缺的玉简。
  “这是他留给你的。”他垂目道,“待我发觉时,仅剩这残缺的半边。不知是否还有用处,不过,总比放在我手上好。我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交给你才行。”
  傅偏楼攥紧玉简,凹凸不平的豁口磨得手心一痛。
  好似递来的东西重于千钧。
  “很有用处。”他哑声道,“另外半边,在我手里。”
  应常六眼中划过一道讶异,随即,慢慢攒出一个笑来。
  那笑容不同于先前,不管如何都携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沉重,与叹息一道,释然地绽放在唇角。
  “……很好。”
  “天歌她,将你们教得很好。”
  他说,“如此,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这句话不吝于晴天霹雳,傅偏楼浑身一颤,谢征俶尔抬眸。
  两人几乎是惊诧地盯住他,傅偏楼呼吸有些急促,不可置信,语无伦次:
  “慢着,你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你到底是谁?!”
  谢征则蓦地想起许多端倪。
  三百年前的修士,知晓许多内情,与无律相熟,又对白承修怀有爱慕。
  他是谁的幽精,承载的,是谁的情.欲?
  “应常六,应常六……”
  他低念着,难怪觉得上口,倘若将其反过来——
  “柳长英……?”
 
204 逢春(七) 不见天明。
  “柳长英……”
  应常六低声念道, “倒是,许久不曾有人这般唤我了。”
  见他认下,傅偏楼不禁轻轻抽了口气。
  “你是柳长英的人魂?”他突然感到万般讽刺,像看了荒诞的一出戏, “这算什么?”
  柳长英何许人也?
  ——无心无情的道门第一人, 夺天锁的另一半器灵, 他们时刻警惕、如临大敌的存在。
  傅偏楼想起前几辈子那位冷漠出尘、高高在上的师尊;想起《摘花礼道》中, 白承修叹息地说“他从前不是这番模样”;想起无律眼神寂然, 告诉他柳长英早就死了……
  “你是师父的同胞兄长, 又对白承修情深意切……”
  语调幽幽,傅偏楼的嗓音越来越冷, “难怪会处处帮我们。”
  他话锋一转, 摇摇头:“好事坏事, 全教你一人做尽了。”
  闻言,应常六眸色一痛,抿紧了唇角。
  这样的神情更印证了傅偏楼心中猜想, 一瞬点燃了他的怒焰。
  上前一步, 他几乎想要将手心中发烫的残简摔到对面脸上, 又硬生生克制住。
  “剔除幽精,不必再承载七情六欲,不会受尘缘牵绊。这么一来, 情人也好、妹妹也罢, 摆弄起来半分负担也无, 是不是?”
  脊背生寒, 傅偏楼终于想通,为何已是大乘期的白承修会被算计至此。
  再怎么英明神武,也敌不了亲近爱重之人的别有用心。
  舍弃掉软弱无用的情愫, 下手便百无禁忌。
  于是有了他,有了夺天的材料——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应常六并未反驳,一动不动,仅有脸色愈发惨淡。
  见状,傅偏楼眼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泯灭不见。
  “三百年前,柳长英甘愿自裁祭炉,成就仙器。若非他,也不会有后面的乱象。”
  “而事到如今,应常六又跳出来说,他为白承修的遗志,呕心沥血,奔忙世间。”
  “应常六,柳长英,你告诉我——这究竟算什么?罪魁祸首假惺惺的悔过?”
  “哦,不对。”
  他哂笑,“不是假惺惺,而是真心实意。毕竟,你不过是柳长英的一缕幽精,哪里有错呢?”
  “偏楼。”
  谢征从后扶住他的肩,略微强硬地将人拥进怀里,安抚道,“好了,过了。”
  傅偏楼停滞片刻,侧首埋入师兄颈间,颤抖地急促喘息。
  为何会有这样的事?
  痴情若此,又无情如斯。
  若非柳长英,至少师父与白承修能逃过一劫。
  若非应常六,白承修的苦心安排怕是皆要付之东流。
  可这二人岂能分开看待?
  他欲怨恨,却根本无法抹消对方这三百年来的恩情。说不出的郁气难以宣泄,他不知该往何处叫屈。
  “……是我的错。”
  隔了半晌,应常六堪堪抬眸,神色死寂,“是我害了他们。”
  谢征却平静地望着他,说道:“倘若当初的柳长英真有此意,后来也不会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既是讲给应常六听,也是说与傅偏楼听,不疾不徐:“况且,白前辈与师父并不恨你。我虽不信你,但我信他们识人之明。”
  “他们……”
  应常六眼底掠过一丝迷惘,“不恨我么?”
  谢征摇摇头。
  只他所见,白承修无法释怀之余,仍会为其开脱;无律更是直言不讳,觉得真正的柳长英已死。
  怨怼或有,不解更甚,绝谈不上憎恨。
  应常六愣怔出神,不多时,忽而哀恸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异常短促,好似积压着绵长岁月的疲惫,只剩了这么一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偏楼冷静许多,转过脸道,“是非先不论,你总该给个交代。”
  “交代……”
  应常六低声:“此身如泥泞,从未清白,不过如此而已。”
  “我自小起,”他阖上眼,叹道,“便是秦知邻与方陲的药人。”
  *
  修真界有一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乃万年灵芝,诞灵化婴。
  传闻得其汁液,一滴便可涨百年修为。
  所谓“药人”,由此而来。
  柳长英在书卷中看见时,着实好生迷惑了番。毕竟,他是人,而非灵芝,不明白为何会被师尊他们称为药人。
  后来他才知晓,灵芝娇贵,难活难养,一日浇几次水、哪里的水、晒几回太阳、何时晒,皆要严苛管控,方能维持药效。
  在这点上,他便差不离了。
  无垢道体,血肉皆为奇珍,世俗罕见,谁也拿不准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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