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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古代架空)——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4:26:09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陆令从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我怎么没脸来?昭王府十年来不曾慢待他一日,他生的孩子是万人之上的世子郡主,吃穿用度奇珍金银,哪一件我亏欠过他?”
  谢兖啐道:“他要是为享富贵,岂用巴巴儿地嫁给你?他受了多少屈、吃了多少苦,断送前程,到如今赔上满门性命!他未犯七出之过,一片痴心待你,殿下啊,你如今负他、叛他、弃他!陈郡谢氏何曾亏欠过你分毫?我年逾花甲的老母何辜?我枉死的妻儿又与你有何仇何怨?!”
  陆令从听到最后,面色一滞,但顷刻就将那一瞬的失神掩去,冷冷道:“谢大人想要把事情归罪在我一身,悉听尊便,你尽管随意迁怒,但我明白告诉你,谢家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只是他谢之无咎由自取,怨不了任何人!”
  王俶饶有兴味地看了半晌,这时方道:“殿下,时候不早,何必纠缠?”
  陆令从便即不再多言,只是伸手勾住谢竟肋下,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拖着他大步向外走去。谢竟剧烈地挣扎着,竭尽全力想要最后再看他父兄一眼,然而头回不得,余光里只有王俶站在走廊尽头,面目藏于阴影之下。
  途径幽深阒寂的公堂,因王俶带领羽林卫进驻,诏狱原本的差役都被暂时遣了出去,这短短不到二十步路无人把守,没有人看得清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谢竟的后颈被陆令从半勒着,触感是冷与热的两重天——汗湿的滚烫的掌心,和白玉惊心动魄的凉。
  是他昨夜离开王府前塞给陆令从的那枚玉璧。
  陆令从一面毫不留情地向前,将谢竟带到离他父兄越来越远的地方,一面用紧攥着玉璧的手掌锢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急促又极轻极低地问:“你说什么,宝贝,你想说什么?”
  谢竟已经没有办法出声表达,陆令从只能去辨认他的口型,但见谢竟紧紧扳住他的肩头,万念俱灰地喃喃道:“……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第103章 二四.四
  诏狱外已经不见张太傅的踪影,只停着那辆送陆令从入宫的马车,和一路从城东跟来的猗云。
  她看到两位最亲近的主人出现在门内时,兴奋地踢踏着四蹄,却冷不防见陆令从一松手,谢竟失去支撑摔到阶下去。猗云当即打了个响鼻,又惊又疑地在两人之间团团转。
  两侧羽林卫只紧握兵刃、目不斜视,仿佛谢竟这个人根本不存在。陆令从亦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登车离开。
  谢竟一动不动地伏卧在湿透的地面上,昨夜他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是大悲大恸、生离死别,不论身上还是心中都已是无以复加的疲倦。
  猗云凑近俯身,把谢竟的脑袋掩在她的脖颈之下,似是在为他遮雨。
  “最后烦你一趟,带我入宫,”不知过了多久,谢竟才哑声道,“然后你就回王府去,吃顿饱饭,好好睡一觉。”
  猗云半解其意,待谢竟上马坐定,便一路飞奔将他载至太初宫。宫门外侍卫将他拦下,谢竟只是平静道:“陛下恕我无罪,你们不知道么?即便我不再是昭王妃,我还在礼部供职,还是朝廷命官,你们当真要拦我么?”
  侍卫只得依朝臣入禁例搜过他身,放他通行。谢竟的步子虚浮,像个无处归依的游魂一般顺着宫道,走到公车门下,仰起脸来望了望那漆金篆字的牌匾,然后直直跪了下去,顿首至地。
  陆令从回到王府时,乌衣巷的变故早已传遍了秦淮两岸,素日嬉声笑语不绝于耳的宅院,只剩下反常的寂静和凝重。
  陆书青就站在正门下,见他回来连忙跑出去,扑在父亲身前。陆令从揽着他快步向内走:“乖,进去再说。”
  他回身吩咐小厮:“闭锁大门,王府即日起谢客,什么人来了都不见。”
  陆书青有满腹担忧,更兼从未见过父亲这副严肃模样,瞬间吓红了眼。陆令从低头看见,心内打翻五味,一把将他抱起来按在怀里:“……青儿。”
  “娘到哪里去了?外祖家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昨晚上宁宁那间房会起火?”
  陆令从木然面对着他这一连串的疑惑,根本不知从何谈起。他在归程路上着人探听,才知道谢兖那几句质问并非无中生有,谢夫人与姚氏母子,是真的在昨夜死于乌衣巷,死于王家和羽林卫的刀下。
  谢竟显然未曾将他们二人假意决裂的打算告诉父兄。谢兖直爽率性,心神动荡之际只想到恨他,也属寻常;但不知谢翊心思缜密老辣,有没有看透这一计。
  陆令从并不计较在谢竟父兄那里落下恶名——让他束手无策的,是他没办法将这件事解释给孩子们。他要怎么对陆书青说,我废黜了我的发妻,抛弃了你的母亲,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此刻已不再算是你的母亲。
  他要怎么对陆书青说,你的母亲和外祖家被构陷谋逆,面临灭顶之灾,你最亲近的外婆、舅母和表兄已然成了泉下冤魂,而操纵这一切的,很有可能就是给你殊特恩遇的祖父。
  决裂与负心,杀戮与死亡,他又要怎么把这一切解释给他不谙世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儿子?
  陆书青许久没有得到答案,焦心唤道:“爹爹!”
  “青儿,”陆令从怔然道,“若是你娘回不来了怎么办?”
  陆书青明显僵了片刻,随后拿手紧紧环住父亲后颈,再不言语。
  二人走回正厅中,见陆令从的舅父吴钦,李岐,萧遥俱在,周伯和银绸也守在一旁。大人们已不得不清楚了惨案的细节,却默契地顾及到懵懂的陆书青,而没有直言出来。
  “宁宁呢?”陆令从问。
  “郡主昨夜受了惊,折腾半宿,”周伯道,“这会儿还在睡着。”
  萧遥补充:“放心,宣室有人在后院守着,王府内绝对安全。”
  陆令从舒了口气,揉了揉眉间:“我刚从诏狱回来,之无应当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此案了结后,怕难再在京中立足。”
  吴钦宽慰:“家里在京郊各县都有庄子,就近安置王妃不成问题,多避一半年的耳目,待风头过去,要常见面岂不容易?”
  李岐亦道:“何况陛下不是都快……丹书铁券既已洗脱王妃罪责,相府便不能再追究下去,待神龙殿里那位咽了气,便是把王妃接回来,谁又能阻拦?”
  萧遥却摇头:“没有那么简单。陛下假相府之力清扫谢家,不仅仅是人之将死,不想脏了自己衣袖。他对王家的忌惮比对谢家只多不少,怎会如此轻易大方就把这党同伐异、一家独大的绝好机会拱手送给相府?想必还藏了后招。”
  她抿唇,观察了一番陆令从神色,又着意看了看陆书青,试探着问:“眼下,殿下如何打算?”
  李岐适时提醒:“虎师的三千人马已在城外等候。”
  吴钦闻言却皱起眉来,转向陆令从,话里有话:“殿下莫忘了,贵妃与长公主还在宫内,一旦相府伙同皇后发难,只怕首当其害。”
  陆令从沉默半晌,开口:“羽林卫如今把持在相府手中,京畿军人数甚众,首领各自为政,近京诸州府听从天子号令,若父皇点起烽火台,他们不可能不出兵增援。腹背受敌,十面埋伏,要想凭虎师现在的规模与京内外立时可以调动的兵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淮北连日有流民作乱,因父皇病重,尚书台一直延宕不发,搁置对策,也不曾派兵平息。若能另辟蹊径,先借平叛之由名正言顺扩充虎师,立住旗号,随之解决兵源、军费、粮草,假以时日,我有把握能让京中忌惮,不敢妄动。”
  他话锋一转,犹疑道:“但是……”
  吴钦早想到这一层,方才便已经发话提点。萧遥与李岐不再接茬,心里皆十分清楚,这一步棋的“理智”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
  陆令从长叹一声,凝望着陆书青:“换作你娘,他会如何选择?”
  他透过那双眼看向另一个人,在心底问,之无,你会如何选择?
  你会选择带着尚不成气候的私兵杀进京城,彻底断绝你的儿女、母亲、妹妹以及一切姻亲朋党的后路,以几乎绝无可能成功的代价,来换你妻子母族仅存的两名至亲么?你妻子的活路已是他父兄豁出性命换来的,你会拿这一线生机去赴血本无归的豪赌、冒着余生永远失去他的风险么?
  昭王府当初蓄养虎师的初衷,就是为防天降横祸却没有还手之力,然而时至今日,血淋淋的现实仍旧落下来当头一棒,给了他们一生追悔不及的残酷教训——时间不够,远见不足,他们愚忠愚善,把皇权之纵横捭阖想得太儿戏!
  若能早一些着手建立虎师,若那些年少一些粉饰太平的幻想,少一点沉浸在风花雪月的醉梦里,如今进退两难的也许就不会是他们。
  陆书青并不明白陆令从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也并不能够从长辈们的交谈中推测出,陈郡谢氏正在面临着怎样的危机。但他能看懂陆令从的神情,他那从来都沉稳锐意、游刃有余的父亲,此时是真正看不到前路。
  他仅能回答:“我不知道,爹。”
  “我也不知道。但我只是受不了再这样枯坐下去。”陆令从轻轻一拍陆书青的背,后者就驯顺地滑下他膝头。
  “至迟今夜,我得设法进乌衣巷……”他站起身,转向众人,艰涩地说出最后二字,“收殓。”
  冬雨最冰凉刺骨,是金陵多年罕有的瓢泼倾盆,人人引为灾相。谢竟畏惧冬天的寒雨更甚于夏日酷热,可身上的僵冷却难与心底寒意相抗。
  他只晓得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公车门外的禁庭中,换值的内监宫人、巡逻的羽林卫列队而行,仅向他留下后怕的一注目;偶有奉召入宫的臣子,亦只会敬而远之,不敢停下来对他多说一句话。
  期间他甚至见到了一次陆书宁。
  吴氏抱着她从神龙殿出来,雨势正大,只好在檐下暂避。陆书宁显然立刻辨认出跪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母亲,她已经超过一天一宿没有见到母亲,没有享受到母亲的吻和拥抱。
  但是母亲为什么和平日不太一样?在他光洁雪白的额头上,为什么满布血迹和水污?
  陆书宁茫然地还想要再细瞧,在祖母怀中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吴氏却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掩上了她的双眼。
  于是谢竟根本没有来得及与她视线交汇,他望见她葱绿色的斗篷,愣了一瞬,又面不改色地把头叩下去。他已经完全失却时间概念,血沿着眉睫滴落,凝固,在面前的砖石上留下一片痕迹。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报丧的云板哀哀响过了四声,才宣告了一切的结束。
  贞祐十七年腊月,皇帝因病崩逝,临终前仅有内监钟兆与太傅张延在侧。
  张太傅走出神龙殿时一并带出来天子遗诏,传帝祚于嫡子陆令章,而对于因涉私藏国玺而获罪的陈郡谢氏——废昭王妃谢竟因诞育世子有功,以丹书铁券荫蔽免其一死,余者按宗支远近,各论其罪。
  而罪魁祸首谢翊及其家眷,即刻押往朱雀桥下,由昭王亲为监官,“斩立决”。
  百官素服,云集在公车门下,唯唯空出来当中一片地方,留给那侥幸免死、形迹狼狈的“废昭王妃”。
  钟兆拖长声调宣读着遗诏,陆令从在人群最前端,接了旨,转身大步流星往宫门外走去,正堪堪与谢竟错身而过。
  他左手拿着圣旨,右手按着剑柄,经谢竟身畔的时间不过一须臾,谢竟却骤然直起身子,一把攥住剑端,拼命地扯往自己的方向。
  那一瞬间陆令从几乎以为他要夺剑自刎,本能地死死抵住剑鞘,不让他得手。
  谢竟的眉眼藏在血与雨的狼藉后,与陆令从不过是伸手可触、咫尺之间,然而细密雨幕已胜过最坚固的屏障,隔花人远天涯近。
  “放手,”陆令从目不斜视,“还是你想借这把剑求死?”
  下一刻他听到谢竟轻道:“殿下。”
  混杂在雨声中,险些就要传不进陆令从耳里。他的心倏然一抽,像被一只手伸进胸腔里来狠狠搅动,难以自控地转过脸去看向谢竟。
  那是他在梦中都能描摹出的脸,他连让这张脸沾一丝灰、蒙一缕尘都不舍得,可这种熟稔,这种爱重,如今只赋予了他分辨出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水的能力。
  陆令从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见过谢竟“哭”。
  骄矜风雅的举止全都没有了,谢竟只是竭力摇晃着陆令从的佩剑,像牢牢攫住一根救命稻草,断续含混道:“求殿下念在十年夫妻恩情,念在我生儿育女勤谨侍奉的份上救救谢家,救救我父兄,我甘愿肝脑涂地以死报答,只求殿下留我父兄性命!”
  陆令从略微倾身,抬起右手,捧住谢竟的脸庞。
  谢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喃喃道:“……子奉,求求你,子奉哥哥……”
  陆令从极小心、极疼惜地拿拇指为他抹去颊边的痕迹,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
  “我这便要往朱雀桥去,捎你一程?”
  声音不高不低,恰能传入左右群臣耳中。陆令从眼睁睁看着谢竟在听罢此言之后开始浑身颤栗,泪水如泄闸般汹涌而出,像一个心智不全的人突然懂得了悲伤,于是一辈子的悲伤都化作眼泪流了下来。
  陆令从根本难以想象“泣不成声”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谢竟脸上,可是此时此刻痛哭到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以致逐渐失控发展为嚎啕的,又千真万确是他的结发妻。
  陆令从甚至在谢竟衣襟间看到了装着两人发丝的香匣。
  然而香匣的主人却因他一句话而几乎哭断了肝肠,厉声控诉着他的残忍:“成婚之前我父极力阻拦,当日我一意孤行,而今果真遭了报应!”
  谢竟从未像那样撕心裂肺地凄吼:“陆子奉,你好!你太好了!你如今就先去屠尽我谢家满门,再回家杀了陆书青和陆书宁,然后你我一起去死,阴司泉路上再做夫妻罢!”
  “做夫妻?”陆令从冷笑一声,拿剑鞘挑起他下巴来,“哪个要和你再做夫妻?”
  他再不赘言,一把抽回剑,扬长而去。满朝文武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幕,百余顶被裱了白纸的油伞撑在头顶,只有最中央这一站一跪两个人,渐行渐远,共戴一片苍茫茫的天。
  朱雀桥搭起刑场,百姓头一回见国丧当前、不举哀先杀人的场面,又兼被绑在上头的是曾经金陵城中最最体面的衣冠,难免心有戚戚,一时竟不约而同齐聚桥畔,连大雨亦未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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