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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为君门(穿越重生)——符黎

时间:2024-01-05 19:39:18  作者:符黎
  那影子宽袍大袖,振振有声,却又同时臭气熏人,很容易分辨。立德心下警醒,立刻抢奔上前,在那影子彻底消失之前喊出了声:“云先生!”
  那影子晃了两晃,站定,侧过头来。打了结的长须飘动,双眼浑浊地射出精光,的确是那最擅装神弄鬼、搬弄是非的方士云翁。
  不知齐王到底将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他还是和从前毫无变化的模样。
  立德低下身子,装作行礼,却从地上偷偷捡了一块尖石,攥紧在手心。一边毕恭毕敬地碎步上前,低眉询问:“久不见云先生了,不知云先生对齐王殿下有无新的建言?”
  云翁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过,却道:“中贵人脸上有死气。”
  立德并不相信,只顺着对方话头道:“那要如何是好?”
  云翁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道:“中贵人固然忠心护主,但有时也要想想自保。若有人以下犯上,挨不着齐王殿下,却会先拿中贵人开刀的。”
  立德终于一凛,又细看了云翁一眼。慢慢道:“云先生能否给个明示,是哪一位……”
  “皇上手中有名册,胸中有乾坤。”云翁道,“我们做下人的,知道了也无用。”
  立德道:“若有人要以下犯上,皇上总不会姑息养奸的。”
  云翁一听,反而“嘿”了一声:“皇上!哈哈,皇上!”肩膀一耸,立德当即抢步上前,一手抓住云翁肩膀,另一手挥着尖石往他脖颈上割去!
  ——此人能在夜半甩脱侍卫游荡宫中,听去了皇帝和齐王的墙角,神通广大,只怕后患无穷!
  立德原想给他放放血,不必让他立刻就死,然而那尖石“嘶啦”一声如划破布,云翁老朽肌肤被破开,竟没有流出一滴血!
  那肌肤内里,只是空的,黑的,若能仔细查看,或许还能看见里面的骨殖。
  但立德并没得到仔细查看的机会。
  云翁的身躯猛地晃了一晃,衣衫里发出一声怪响,整个人竟如缩了骨头般从立德的钳制下脱出,转瞬之间,已退至五步开外!
  而立德手中还抓着云翁那件破破烂烂的长袍,“呲啦呲啦”地冒出焦臭青烟,却没有任何火光。须臾之间,这件长袍也消失了。
  只在立德左手手心里留下一股难忍的脓臭。
  云翁遥遥地看着立德,露出森森牙齿,似笑非笑:“中贵人是大善人。冤有头,债有主,我要寻的债主,同中贵人没关系,中贵人何必多管闲事?”
  立德看着自己的手心,骇怖至极,头皮发麻,四顾张望,这殿宇四方空旷,草木森森,竟始终不见一个活人。他强撑着最后的精神,颤声问:“你……你究竟是谁?!你若要害齐王,我……!”
  “中贵人还没明白吗?”云翁摆了摆手,像很无谓,声音幽幽细细地飘散空中,愈益显出苍老颓丧,“这天底下最狠心、最残酷的人,一直是皇上啊。小老儿可被皇上害得惨喽!生生不得,死死不得,化作一堆支离白骨,也只能守着你家齐王。只有齐王赢了,老夫才能转生……”
  尽管云翁看起来很是坦诚,但这一番话颠三倒四,却实在太难听懂。立德毛发倒竖,牙关颤抖,难道对面真是个鬼魂不成?“什么叫齐王赢了?”他追问。
  “齐王在做一个赌呀。”云翁又原地一跳,身上长袍抖动,恶臭不堪。他的神态却很活泼,甚至像是开心的,“依老夫看,这个赌是要成了。皇上啊皇上,自作聪明,虚情假意,从来没有变过……”
  又看向立德,眯起眼睛,手指放在唇上,像对待小孩般夸张地“嘘”了一声:“中贵人若不想误了齐王的大局,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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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地紧赶慢赶更个新!后半段还可能有小修,不确定??
  明天更不了了嗷呜,周二才能回家??
 
 
第69章 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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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丞相冯衷有个习惯,每日清晨都要沿着书斋后的池塘散步清心,约莫半刻时辰,觉出累了再用早膳。过去女儿未出嫁时,曾在池边悬挂不少乌木鸟笼,养着她素所喜爱的各色珍禽。但后来自己仕途受挫,不得不把女儿嫁给四皇子求稳,那些鸟儿未及带走,下人养得不好,乃一一绝食而死。是到了今时今日,他重回三公之位,女儿又伴着丈夫从泗水回到长安,才又新买了两只鸳鸯,放在水中,为这初春的园池增添几分野趣。
  新的皇帝,新的年景,春意渐浓,草木鸟兽,都似有新的快活。宦海浮沉,虽有时惊心动魄,但到底有惊无险,如今冯衷愈发怡然自信,瘦弱的身子挺直了,规行矩步,默诵庭训,颇有几分遗世醇儒的风骨。
  “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温婉的声音在池边响起,“父亲有心了,女儿早已不是过去那般贪恋玩物。”
  冯衷转头,便看见冯令秋在侍婢搀扶下走出,当即笑起:“怎么出来了,当心早晨风凉。”
  冯令秋怀娠近四个月,但她身量纤细高挑,极重仪容,妆扮过后,若不仔细去瞧,还瞧不出来她的肚腹微微隆起。冯衷倒是十分上心,只嘱咐一旁的侍婢将娘子搀稳,且不许她靠近园池。
  冯令秋便不甚自然地笑:“怎就这么金贵了。”
  “王后腹中是本朝大喜,天子之侄,先帝长孙,自然金贵至极。”
  ——张邡不知从何处出现。他先是冒出那个削尖了的脑袋,而后是长长的山羊须,最后,才叫人注意到他那一双半露精光的细眼。
  冯令秋并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倒是冯衷,受宠若惊一般,延请他到阁上饮茶,又向他作了个深深的揖:“恭喜张大人,老臣前些日子恰见尚书台撰表,廷尉之位,已在大人囊中。”
  张邡也跟着笑起来。两人掸掸长襟,一同落座,冯令秋便在冯衷身后吩咐布茶。
  张邡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似含深意,好像他能看穿她一般,“王后有孕,最欣喜的当然是泗水王了。听闻泗水王本不愿留京,但如今也着手将郑太后接来,还为王后延请千金名手,购置宝汤仙药……”
  “他啊。”冯令秋淡淡地截断张邡的奉承,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地道,“他总是劳劳碌碌,只顾眼前。”
  “老夫倒觉泗水王不错。”冯衷插进话来,回护自己的女婿,“他知书达理,安稳不惹事端。”
  冯令秋抿了抿唇,一笑而过。
  张邡的目光又在她与冯衷之间掠了两个来回,胡须微动,倾身向前,带上几分鬼祟的笑:“不过小臣听闻,齐王最近颇得圣宠,频频出入帷幄,对朝事多有赞议——据说齐王不喜欢河间的酸枣,河间太守乃命人毁去千顷枣园,改种齐王爱吃的柑橘。橘生淮北,你说可不可笑?”
  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是有意要犯今上的名讳。万一那橘园收成不好,河间岂不是要倒大霉?冯衷听了,脸色微微僵硬,踌躇地道:“皇上也不说什么吗?”
  “皇上反而高兴。”张邡挑了挑眉,那山羊须便随着跳了一跳,“齐王有意,河间钻营,皇上只当他们孝顺。”
  冯衷无话可说,只回头,与冯令秋对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小孩在此园中落水的情景。
  那时的梁怀枳,与如今,似乎也并无多少变化。
  张邡从未接触过齐王,不晓得齐王是个什么存在,还以兄弟常情度之,摇头晃脑地道:“但小臣看泗水王,成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也觉不解。同样是皇家兄弟,难道不是一母所出,境遇便要如此悬殊?”
  “齐王……”冯衷抿一口茶,叹息地道,“自幼受皇上娇惯,性情恣睢,在所难免。”
  张邡蓦地冷笑一声:“冯公莫把人心想得太好了。王后若真的产下一位麟儿,且看他齐王还坐得住坐不住?——王后可要留心。”
  冯衷嘴角一抽,冯令秋却安坐如山,不言不动。
  “您的意思,”冯衷对冯令秋的肚子的确是寄予厚望,听闻此言,也不由得急了,“齐王他、他莫非还会对妇孺动手?”
  张邡轻轻哼出一声,“齐王那副性子,可不是礼义中人。冯公您想,齐王过去就与隐太子一党交好,结果一朝剿灭,毫不留情。如今钟家已去,柳家、方家皆群龙无首……”
  茶香袅袅盘旋,渐在冬日晨光中冷却。
  “老夫明白。”冯衷轻轻地道,衰老的脑袋顿了一顿,眼皮重新抬起。
  “齐王心思叵测,如今日日缠着皇上,皇上连后宫都无暇多顾。”张邡笑了笑,“耽误皇家子嗣绵延,算不算罪过?”
  “……张大人说的是。老夫司掌礼典,总须过问。兄弟二人长居一处,不合规矩。”冯衷捋须而应,思忖着道,“齐王即将加冠,按理也应挪出宫去,另开府邸。长公主早已住进公主府,偏齐王却觍不要脸……”
  “——也可多做几手准备。”
  冯令秋忽然开口了。
  两个男人都看向她。
  她却觉得好笑。先斟了一杯茶,才慢条斯理地道:“譬若给皇上、齐王各送一些世家淑女,不知他们会作何反应?”
  一番长谈,宾主尽欢。
  今日天色发白,似死鱼的肚皮,偶尔有新叶被风吹得飞起,险些摔进张邡的眼睛里。他又眯了眯,才举步,挥别出门送行的冯衷,自己步行回宅。
  他尚还没有马车,也坐不起马车。他的所有家财,都用在打点上下,疏通生死。他也不在意钱。
  他只有一名贴身的小仆,此刻很是不解地凑头问他:“大人即将拜任廷尉,与冯公平起平坐,又何必将冯公放在眼里?”
  张邡看他一眼,笑道:“你又知道了。”
  小仆道:“大人给皇上的名册里……”
  “——什么冯家,什么齐王,各怀鬼胎,妄测圣意,他们迟早都会被皇上抛弃。”张邡嘿然一笑,“我啊,我什么私心都没有,我才是天底下对皇上最忠心的人。”
  *
  “啪”。
  一卷诏书被扔进床下的炭盆,立刻沾满灰埃,边角被阴燃的炭火烧得焦黑,立时散出一股臭味。
  坐在下首的钟世琛原在喝茶,遭烟尘一呛,险些将茶水都咳出来。当即横眉竖目:“我抄了好久,又费尽心思从尚书台运来——你看仔细了没有?”
  “——廷尉。”齐王蓦地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双手撑在身体两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已经面目全非的诏书。他穿着一身织金寝衣,衣衽上华丽的纹绣重重叠叠托起他那脆弱雪白的脖颈,但那双眼睛却黑得摄人,双唇微启,重复:“哈!好一个张廷尉。”
  钟世琛拧了眉,低头,认出那份授职诏旨,便笑起来。抬手,将那杯中茶都倒进炭盆。
  淅淅沥沥的茶水浇灭了火光,烟尘也终于扑簌簌地跌落。
  “冯衷的奏表,你也看了?”他淡淡地道。
  “看了。”怀桢冷道。他复抱起身边一摞奏疏,“哗啦”全扔进这发潮的炭盆里,钟世琛避之不及,往后退了好几步,失笑摇头:“就这么生气?冯衷位在三公,又熟习礼典,对于你的冠礼,他自然有许多话讲。”
  怀桢冷笑:“假模假式,说是让我在京开府,还不若直接把我赶回齐国。”
  钟世琛耸耸肩:“你觉得皇上会听他的吗?”
  怀桢停顿了一下。方才他大发脾气,脸上染起气恼的红晕,鲜活得似一颗桃子。但此时冷静下来,却如有桃叶深深,将那眼波遮蔽。
  他咬了咬牙,又倾身,将冯衷的那一份奏疏从炭盆里拎出来,抖了抖。竹简哗啦啦地一响,无数听得烂熟的典故从字里行间掉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说得堂堂齐王好似一介苟且小人,一朝得志,就非缠着皇帝哥哥不肯挪出温室殿。实则这老儿懵懂无知,还不晓得皇帝夜夜笙歌,是怎样向自己亲弟弟无度索求!
  他想着,想着,竟然又感到了几分快意。满朝文武,尽可以大讲他们的人伦道德,但他那虚伪的哥哥,并不把人伦道德放在眼里。
  拴牢他哥哥的绳索,在他手中。
  他静了一静,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扬声唤:“立德!”
  “奴婢在。”
  怀桢高高抬脚绕过炭盆,踱了几步,咬了咬拇指,抬头:“皇上还在承明殿?”
  “是。”立德应道,抬头看了一眼怀桢,又不着痕迹地垂眸,“皇上还在筹备您的冠礼……”
  钟世琛闻言,便道:“皇上想必有大礼要送你了。”
  “有礼可收,总是好的。”怀桢的声音温柔下来,轻轻细细地,像怀着孩子般的善良,“我也要好好拜谢才是。”
  “——那这封奏表,如何办?”钟世琛抬了抬下巴,“要我撤去它吗?”
  怀桢睨他一眼,笑:“不必。冯公一片忠心,就让他如实呈给皇上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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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心剧情的朋友,可以回看一下22-1哥哥的梦境,我做了一些小的修补。社畜终于没那么忙了,希望能恢复正常的更新频率吧……
 
 
第70章 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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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中,从承明殿到昭阳殿,要走三百步。
  怀枳小的时候,总以为这三百步很远。曲曲折折,隔了无数遮眼繁花,鸣虫小径,还有数座倚风的亭台。若不是距离太远,为何父皇总是不来?不来看母妃,不来看他们兄妹。有时母妃病了,病得很重,那消息也传不到承明殿去。
  都是这三百步的缘故。
  所以,他要架一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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