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怕被瞧见?”他仰着头,沉醉地看向怀桢,“怕到要诛杀大臣?”
“我有什么好怕。”怀桢凶恶地龇牙,“你是皇帝,乱伦害理,你才该怕。”
怀枳便笑出来。胸膛清越地震动,英气蓬勃,长发凌乱地贴在鬓边,反使他那双眼眸更亮,亮得令怀桢恍惚。但很快又清醒了,甚至恨恨在哥哥那胸肌上咬了一口。
“嘶。”怀枳动了动眉,手指拨弄他的唇齿,逗出他涎液,“让我瞧瞧,怎么生了满口尖牙。”
怀桢一偏头,又往他手指上咬下一个环状齿痕,再拿自己的发丝将它绕住。怀枳手指勾了勾,他便不得不伏到哥哥身上,屁股撅起来,又遭一顶。
“好好骑。”怀枳为他将头发捋到耳后,轻轻捻了捻他的耳垂,还像个正经哥哥训诲弟弟一样。
水流激烈地回环,雾气弥散了又聚拢。怀桢骑在哥哥的身上咬他的脖颈,咬他的下巴,咬他的舌头,咬一切他能咬的地方。他那色厉内荏的声音终于也变得破碎:“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怕不怕?我要给你做记号……”
怀枳笑着,承受他所有慌不择路的占有欲,“好啊。”他宽容地道,“五日一常朝,你莫让痕迹消去了。”
哥哥的阴茎又涨大几分,饱满充实在怀桢的身体里。怀桢低头看了一眼,将手按着肚皮,一分分摹画那一根似有若无的形状,轻哼:“他们要是知道……你能干到这个地方……啊,哥哥!”
指甲划破肩背,汗水沾湿小腹,夜雨中的灯火摇摇欲坠,仙山上缥缈的云雾也被冲散,堕进人间。
他们从夜半做到天亮,从书阁、浴房又做到寝阁。满殿都是淫乱的气味,帘帷揉乱,水渍淋漓。直到日上三竿,怀桢才精疲力竭地睡去,外间的雨势也终于转小,化作不扰人的绵绵细丝。
朦胧的天光一寸寸挪移到宫庭,照出那一具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尸首。尸首旁边的水洼里缤纷交映,皆是被风雨太早打落的花叶。
怀枳披衣走来,站在干爽的廊下,许久,一动不动。近处是小雨廉纤,远处仍阴云密布,明明是白日了,但未央宫千门万户,仍被镇压在沉沉的梦里。
许久,直到中常侍留芳走到那扇月洞门边,躬身行礼。
怀枳收回目光,道:“将这里收拾了。”
留芳望了一眼庭中,身子压得极低,应“是”。
“还有,”怀枳静静地道,“昨晚他是如何进的内宫,是谁放的行,给朕彻查清楚。让方尚庭——不,让杨标去,把他家里人都抓来细审。”
“是。”留芳恭恭敬敬。
很快,留芳便带了久安过来收拾庭中残局。怀枳看了半晌,也便回身,往那一重又一重的帘幕中走去。
大床之上的人只是揉了揉眼睛,便来拉他的衣袖:“哥哥。”他的声音还软糯糯的,想必方才做了个好梦,“再来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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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一阵忙搬家,累到重感冒,一整周没写东西,可能要下周后半周才能恢复正常更新……
第83章 多情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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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
五月末,廷尉张邡被发现死于自家宅中,尸首都被雨水泡坏,散发出的腐臭味飘散开来,街巷上的民众半月不敢食肉。皇帝诏令以杨标代守廷尉,彻查此案,乃在张宅发现与远在匈奴的逆贼钟弥相交通的信物。于是以谋逆结案,张邡原已葬下的尸体又被起出,枭首弃市,其家仆外逃,也都被诏书通缉追回。
一场大雨卷走所有沉闷暑气,煌煌宫庭,不及细思便有了秋意。椒房附近的海棠落了大半,太液池上的云雾也散去,几座仙山孤伶伶地漂浮。河道沟渠遇雨猛涨,有住在河边的百姓传言,从皇城流出的水曾泛起鲜血似的艳红渣滓,但这太过危言耸听,并无人当真相信。
“——六哥哥!”
长公主鸣玉提着裙裾匆匆冲入常华殿。
“听说张邡的那个仆人,已经审出来了——六哥哥?”
她惊疑地顿住脚步。
常华殿前殿占地广袤,金碧辉煌,正中摆了五座青铜巨鼎,正袅袅地燃起香烟,弥漫全殿,鸣玉避之不及,掩口呛咳起来。身后的魏之纶便吩咐宫人去倒水。
隔着烟的帘幕,上首的齐王怀桢的脸容也变得不那么清晰。倒是从那鼎后绕出一个黑袍方士,长须肮脏地从地上拖曳过来:“长公主?”他像是好奇地眨了眨眼,敷衍地行了个礼,“草臣见过长公主。”
“云翁?”鸣玉素来不喜此人鬼气森森,搅乱朝堂,皱眉冷问,“你来做什么?”
云翁耸了耸肩膀:“小老儿只会占卦。”又向上首道,“殿下,卦象已明,老臣告退。”
怀桢正懒懒散散地倚靠榻上,闻言摆了摆手。鸣玉看着云翁离去,当即上前,怀桢也只是笑:“鸣玉啊,过来坐。”摸了摸鼻子,又神秘兮兮道,“我在给匈奴单于下蛊,你信不信?”
鸣玉秀眉一拧:“那我可要千恩万谢了。”
怀桢道:“你放心。”
鸣玉在怀桢的侧席上坐下,静了片刻,才道:“我早已听闻了。若是皇上必要我出塞,我也不得不从。”
魏之纶忽而抬起头,盯住她。她却并无所觉。于是魏之纶的目光微移,便与怀桢对视上。
怀桢亦是沉默。有时候对着鸣玉,怀桢会想起母亲。她们身上,好似都有一种单纯的坚韧,是他自己早已失却的坚韧。他瞻前顾后,他一步百计,他不堪一击。
鸣玉端详他表情,又接着道:“其实,皇上……二哥哥,此时焦头烂额,想必也颇多辛苦。公卿大臣多不安分,匈奴又受钟弥撺掇,二十万南军全军覆没,边塞沿线烽火示警……六哥哥,你忘了吗?我们从小时候就说好了,一家人要齐心协力,要守望相助……”
怀桢蓦地笑出声来。又好似感到失态,长而枯瘦的手指掩住了脸,指甲用力,好像要将自己的脸皮都揭下来。于是那笑声更显阴森,幽幽地在青烟中飘荡。
鸣玉被他吓住,犹豫地止住了话头。
“一家人。”怀桢笑着道,“你二哥哥他还说,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可若是拒绝和亲,再启战端,”鸣玉的声音放得更轻,“只怕你我运筹于长安,也保不住边境百姓。”
“保不住便不要了。”怀桢毫不在意地道。
鸣玉猛地一震。
“鸣玉啊。”怀桢看她一眼,倾身过来抓她的手。兄妹之间,这一触碰,却似沉重,“有些时候,你我要学一学皇帝。万物不过是他的棋子,保抑不保,都只是为了争一个胜负而已。”
鸣玉苦涩地道:“我总觉得二哥哥还是我的二哥哥,他……他没有变过。”
怀桢的眼神飘忽在鼎上云烟。他已不想再与鸣玉作无意义的争执,反正万事他都已安排停当,不需再问鸣玉的意见。便冷静地道:“皇上给匈奴质子摆了一场大宴,就在明日。你要出席,但你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鸣玉还想再问,怀桢却已松开她,笑着看向魏之纶,换了话题:“张邡死了,恐怕冯公坐不住了吧?”
“是。”魏之纶踌躇地看着鸣玉的侧脸,回答,“张邡那仆人把冯公供了出来,道是他们两家经常合谋,要离间皇上与齐王。”
怀桢漫不经心地道:“皇帝如何讲?”
“皇上自然是不高兴。冯公战战兢兢,大约也正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还在想法子应对。”
怀桢笑道:“这老头儿,反应也太慢了。告诉钟世琛,冯衷上的奏陈,一律不必拦阻,都给皇上过一过目。柳学锦、方尚庭他们如有陈情,也同样处理。”
*
直到走出常华殿数十步远,鸣玉也始终一言不发。
她眼中那坦荡而娇美的光芒,似乎早已经消失。虽然梳着华贵的高髻,遍身绫罗环佩,但魏之纶在她身后默默地看了她这么多年,他知道女孩是从内里长大的。
如过去一样,他躬身抬手,服侍鸣玉登上回府的小辇。那纤白的手握紧他的手臂使了下力气,仿佛在茫然无归的大海上抓住一根浮木,又立刻不留痕迹地松开,好像还害怕给他留下困扰。
一股冲动从喉头升起,魏之纶突然反手扣住公主的手腕。声响轻而清晰,鸣玉愕然回头看他。
魏之纶吞咽了一下,将那冲动也吞了回去。他很紧张,素来拿惯了刀笔的手,也隔着衣袖在轻微地颤抖。但他的眼眸还在发亮。
“如果,”他说,“如果到最后……还是要您去和亲,您愿不愿意……跟我走?”
鸣玉那清丽的眉心微微蹙起,她仔仔细细地盯住面前的男人。“你的脸……好白。”她道。
不止是白——是一种病弱的死气,好像缠绕在魏之纶身周,使那俊秀的脸容愈加瘦削,眸中的亮光也更加孤单。他陪伴她这么多年了,所以她对他也很熟悉,这种熟悉浸润在记忆中,自己却时常无所察觉。
魏之纶,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鸣玉被他盯得有些难受,垂下眼,轻道:“本宫……是一国长公主,若百姓需要我去和亲……我总是不得不去的。”
魏之纶的眸光,一点点地黯灭下来。然而他的语气却平静,像是早已看穿了结局,反而能温和地做一个过客:“臣明白了。”
他放开了鸣玉的手。
鸣玉在小辇上坐下,忽又掀开车帘,对他道:“魏公子!”
小辇摇摇晃晃地起行,魏之纶陪侍着在旁行走,侧过头,朝她一笑:“臣在。”
这一笑还是君子端方,温文尔雅的。
鸣玉咬住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同魏之纶推心置腹地说话——若是她去和亲,魏之纶会怎样呢?他也算是自己庇护下的人。若一朝被丢进官场,会不会有人欺负他?或者,还是要同皇帝、齐王去说一说……她一边盘算着,一边开了口:“魏公子,你有满腹经纶,想必日后离了我,前途亦不可限量。但你性情又太过刚直,有时候,还是要多作转圜之计,权衡利弊,少出风头……”
魏之纶笑意更深,眼角笑纹弯弯,像春风吹皱了湖水。他总还记得这小公主过去娇蛮任性、横冲直撞的模样,如今却反来教诲他权衡利弊了。但看鸣玉一本正经说着,连耳根都飘红,他又不忍,便柔声应道:“好。但是殿下,臣不会离开您的。”
他说得平和,鸣玉只觉是一句套话。想到未知的前路,心下一片黯然,坐了回去。
车帘哗啦落下。魏之纶低下头,一步一步,陪着这辇车的影子,陪着他的公主,回府上去。
*
原本已离开常华殿的老方士,一声不响地又从梁柱后转了出来。
怀桢正借着鼎下的火光清理几编书信,眼角余光看到他出现,便懒洋洋问:“魏之纶他答应了?”
“哈。”云翁虚应着,凑近来,有意要瞧一瞧那书信上写了什么。怀桢皱着鼻子,衣袖掩住简册,道:“让开些,你这股气味难闻。”
云翁便垮了脸:“那也没有法子。”伸手进那火堆里,火苗舔上手心也兀自不觉,反而露出舒服的神情,“真暖和啊——魏之纶,他早该是个死人,多活这么多年,是上天给他优待。”
怀桢静静地道:“若是鸣玉能留在长安,此后便与魏公子长相厮守,也很好的。”
“天命如弈棋,有一得必有一失。”云翁吹了吹胡须上的火星子,“殿下,您总是太贪心。人啊,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
火焰在怀桢的眼中步步紧逼,围拢那象征至尊的巨鼎。张邡死后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容在火焰中一寸寸地溃烂,那张嘴一张一合,好似还在嘶喊:“齐王要反——”
“孤知道。”
怀桢径自抱起手中简册全部扔进火堆,在猝然扑灭又猝然窜高的光焰中,神色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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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前几天的“重感冒”原来是新冠
好消息:精神已经恢复了
坏消息:存稿已经不剩多少
好消息:还是更新了,这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下次更新在周六!等我!
第84章 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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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望日,雨水稍停,秋风汩起。
承明殿终于开宴。四夷的乐舞欢腾喧闹,二十七枝琉璃灯盏将胡姬款摆的手臂也似映作了二十七条,柔软暗昧地拂过雕龙画凤的梁柱,也拂过公卿大臣们严肃得苦兮兮的脸庞。他们情知这场宴会并不简单,各自都在怀里揣好了奏疏,默诵好说辞,眼风虽偶尔瞟向胡姬的腰肢,案上的美酒却不敢稍动。
一片诡异的热闹与沉默之中,唯有一人,身躯肥壮地挤在一张独案之前,一手拿着羊腿,一手抓着羊肉,正吃得满面油光,肚腹鼓起,好似被所有人盯着吃饭也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听说他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蒙鸷。”尚书台的班列中,钟世琛早已坐不住地歪了身子,掏了掏耳朵,倾身去同前边的齐王交头接耳。
齐王那小巧的耳朵好像还在发冠阴影下动了动,“这是什么意思?”
“匈奴人,佩服蒙恬。”钟世琛笑道。
齐王默了默,道:“蒙恬忠而横死,有什么好佩服。”
钟世琛“啧”了一声,“你好没意思。”
怀桢却如未闻,目光扫向对面三公座次,“柳晏、方桓,他们都没来。”
钟世琛道:“他们官在微末,近日又忙碌,大约不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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