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黄金为君门(穿越重生)——符黎

时间:2024-01-05 19:39:18  作者:符黎
  一时间,车中的两兄弟谁都没有说话。怀枳知道,因为自己已被完全地掌控,阿桢也不必要再对他笑,不必要再为他铺陈那鲜花了,因此表情也变得寡淡。亦可能这才是阿桢真正的表情,大笑转瞬即敛,一口还咬着吃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灯火。
  灯芯旧了,烧一会儿便发了暗,光芒滞了脚,油腻腻地伏在车壁。怀枳忍痛坐起身,拔下发髻上的铜簪拨了拨灯火。火光亮起来的刹那,怀桢却突然闪电一般伸出手,将那铜簪劈手夺去。
  怀桢死死地瞪着他,像野地里突然龇了牙的幼兽,将那一根平平无奇的铜簪保护了起来:“你不能死。”
  怀枳怔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只是……我想起你怕黑的。”发丝散了几绺,他别过脸去。
  怀桢冷道:“一盏灯而已,迟早要灭的。”
  “是。”怀枳静了片刻,“我不会死。我死了,你便是大逆,我活着,你才是大忠。”
  怀桢那两弯秀气的眉毛奇异地拧了个结,又奇异地舒展开。“不错,看来你很明白。”他咧了咧嘴,嘶声,“我要做哥哥的大忠臣,只要我不杀你,我就不算谋逆。”
  再没有比这更颠倒是非的话了。君臣忠奸,都闪烁在阿桢的眼睛里。
  怀枳一径地沉默。
  而阿桢还在说话。怀枳努力去听阿桢在说什么,那娇脆的声音似山中鸟啼,似雨后泉流,他曾经那样喜爱。就连那一口尖牙利齿,也包裹在柔软的嘴唇中,任他含吮。许多东西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可他仍感眷恋,于是连阿桢骂他他也想听个明白。
  可他听不明白了。脑中的那根弦再次震鸣,嗡嗡地,沙沙地,漏下无数往事的尘埃,积少成多,渐渐要将他掩埋。他并不为自己救了阿桢而后悔,只是一场热梦被浇透,青烟乍起,冷风交激,他仓皇四顾,喊着阿桢、阿桢,可是连阿桢也不见了,阿桢连最后的惩罚也不愿给他了。
  “哐当”。
  怀桢走到轩车的前厢,按下左壁上一个机括,便有一道木制漆绘的板墙落下,将他与里厢的哥哥分隔开。接着那板墙前方又飘飘荡荡地盖上一重软红的帘帷,使那影影绰绰的里厢看上去仿佛一个令人留恋的温柔乡。
  他看不见阿桢了。
  接下来的路程,齐王怀桢就在这轩车上理事、见客、平定天下。车驾行经诸县,官吏皆洒扫以待,但皇帝连乘舆都未下过,只让县令长、郡国守尉一一上车述职。诸吏面向齐王口称万岁,心中知晓齐王身后那一道帘帷之后便是皇帝,不过天子之容,渊默如神,不能让人随意瞧见,也很少出声——对外是这样说,但他们猜测皇帝亦可能是病了。
  病了也不碍事。每有封赏决议,齐王都会向皇帝恭恭敬敬地请玺,在皇帝的恩准下往诸吏奏疏上画可。偶尔齐王还会从帘帷底下递些点心用物过去,嘴巴里细细碎碎与里头的人叨着话,眼神也温温软软的。他受了天子之命是那样恭顺,公卿百官怎么也挑不出错处,便明白齐王一举一动,都是可以为他哥哥做代表的。
  兄弟同辇,亲如一人,众目所睹,众耳所闻。
  车驾至离石,陆长靖率领南军接驾。陆氏父女相见,自有一番感动。两军会合需重新编列,有不少庶务要料理,于是在离石县北郊安营扎寨,休息了一晚。这一晚宴饮不禁,陆长靖与诸位将军端着酒碗在营地间穿梭呼喝,篝火毕剥,人语鼎沸,很有些热闹。难得的是齐王竟也从那轩车上出来了。
  他一身白袍,高冠木髻,大摇大摆地拎着酒壶走来走去,按着士兵们的肩膀抢肉吃,烫得呼哧呼哧地出气,一边走一边往两颊上扇风。原在赌博行令的士兵见了他来,慌慌张张地要收拾,他却一撩袍道:“这个孤也会!”一坐下就赌至半夜。他从来不擅长赌戏,十局有八局是输,士兵们不敢拿他的筹码,他便凑过脑袋让人给他贴纸条,还大着舌头说:“孤知道是这样玩儿的!孤就是知道!”
  月至中天,众兵士喝到东倒西歪时,齐王忽然顶着一脑门的白纸条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高声:“今日还有个好消息!来,将那小娃娃押上来,给诸位将士们助兴!”
  士兵们都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齐王身后,陆梦襄拿刀鞘抵着一个衣衫单薄的男人押上了高地,铁靴踢了下他的膝盖,那男人便往前一跪,似一滩烂泥倒在地上,露出了怀中抱着的婴孩。男人双腿不住地打战,抱着婴孩向齐王艰难地磕头:“殿下!这隐太子的余孽,草民将他献给您了!求您行行好,行行好留草民一命,草民一定当牛做马……”
  他涕泪横流,哀求不止,怀桢歪着脑袋听着。他脸上贴满白纸条,男人也不知是什么路数,只觉那纸条后的一双眼光孤清得骇人:“孤知道你。隐太子这小娃娃生养在京郊的农家,你就是当初抱他回家的,他的干哥哥。”
  “这是、这是罪人孽种,草民与他没有关系!”这干哥哥连忙大喊着撇清关系。就为他擅自抱回家的这一个婴孩,他全家老幼都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他若早知这一个小小婴儿有这样翻天覆地的能耐,当初就不会动这份怜悯!他真是好悔,好恨,婴儿被他捧在手中,似一个拉着他下沉的秤砣,他快要溺死了!
  “既然如此,”怀桢看看周围士卒,笑一笑道,“你将他扔下来,孤就放了你。”
  男人一愣。
  扔下来?
  他所跪的地方正是一处山坡,底下刀戈林立,寒光闪烁,根本没有要帮他接住孩子的意思。小孩儿骨骼脆嫩,真扔下去,恐怕能摔个粉碎。
  但齐王看上去不似说笑。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婴孩,好像是立意要用孩子的性命为这一晚上的饮宴声色做收梢。
  “殿下,”男人战战兢兢道,“殿下,草民不懂……”
  怀桢冷冷道:“这有何不懂?你是从犯,他是首恶,你将他杀了,你的罪名就可抵消,孤还送你盘缠,任你回乡。你想想清楚,三军阵前,孤绝不食言。”
  “他是首恶……”男人怔了一怔,好像还感到迷惘,但在无形的重压之下,也只能慢慢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怎么能搅动朝野风云,险些倾覆天下?若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妄听了过路人的煽动,将孩子送给那叛军头脑……他们原本是一个和和美美的农家而已……
  男人愈是想着过去,愈是悔恨苦楚,泪意汹涌,手臂却高高抬起,将孩子举到了头顶,已做好了要往下摔的姿势。
  怀桢目露讥诮,神态却似更放松了。
  “阿宝啊,”男人一抽一抽地喃喃,“这辈子没有缘分,同你做了一年多的兄弟,你害了我,我杀了你,我们就算两清了……”
  陆梦襄先觉不忍,别过头去。
  婴儿受冷风一激,终于醒来,发现自己正被哥哥举高高,开心地蹬了蹬腿,笑声似银铃般清脆不绝。月光在婴儿的襁褓间折了几折,落进那双懵懂无知的清澈的眼睛里。
  怀桢道:“他在朝你笑呢。”
  男人辨不清齐王这话的意思,恐慌地掐了一把婴儿身上软肉想让他别笑,婴儿小脸一皱,顿时又哇呜哇呜地哭了起来。孩子这一哭,男人却突然哭得更厉害,又连忙将婴儿抱入怀中,捧住婴儿的脑袋,嘴唇颤抖地喃喃:“别哭了,别哭了!阿宝啊,你要害死我了啊……”
  突然间,男人再度跪了下来,抱着孩子整个俯伏在地,纵然全身觳觫,声音颤抖,却还是说道:“殿下,您不妨给个痛快,杀了我们兄弟吧!”
  怀桢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仿佛被激怒了,声音也发了颤:“你方才还说他同你没有关系。”
  男人哭道:“不是的,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啊……”
  男人在穷途末路的恐惧中渐渐哭得发不出声音。那婴儿也在哭,哭声细细娇娇的,手掌没轻没重拍在哥哥的脸颊,像要给哥哥擦泪。
  “扫兴。”终于,齐王开了口,冷风吹过他面前的白纸条,吹得他像从地穴里爬出来的鬼魂,对人世有种懵懂无知的冷酷,“押下去,都给孤押下去!”
  --------------------
  来点儿评论吧呜呜??
 
 
第110章 青盖下
  ===============================
  37-1
  一重又一重热闹的声浪,掀到夜空中,又如星子般洒落。这一夜,天子安泰,敌首就擒,大军合流,昭示着咸宁元年末甘泉之乱的彻底平定,接下来便只有高歌凯旋,封爵论赏了。
  唯有停在树林阴影里的那一乘轩车,仍是安安静静的。周围的护卫都已轮了三次班,因为护卫也需要去喝酒。车壁并不隔音,轩车内的人将外间的喧嚣听得清清楚楚,尤其能分辨出齐王怀桢那一旦喝醉就会吊得很高的嗓门——像个气急败坏的小孩子——在赌博的时候,酒令都喊得含含糊糊,显然已不甚清醒了。
  怀枳用过晚膳,便将身子向后倚靠,双眸沉默地凝望着面前的板墙。一连许多日他无事可做,便是这样凝望着,凝望着。羽人灯的光亮已很微弱,暗下来时,几乎让人怀疑眼睛里生了小虫,看什么都是昏蒙蒙的。他猜测自己快要瞎了,但他仍要睁着眼睛凝望,仿佛能将这板墙望出一个窟窿。
  终于,或许是后半夜,有人上了车。脚步很钝重,在板墙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只酒瓶子骨碌碌在车内转了会儿,些微残余的酒液从板墙底下渗透过来,浸湿了华丽的金氍毹。
  “哥哥。”板墙对面的声音也黏腻得沾了酒气,撩动软帘在板墙上飘拂。怀枳一时恍惚没有答应,对方便又赌气般叫了一声:“哥哥!”
  “嗯。”怀枳应了,“今晚喝多了?高不高兴?”
  从今以后,他再也管不住他喝酒赌博。
  怀桢歪倒在帘下,双脚一蹬一踢,两只棉履往左右各自飞去。“你应当见一见那个小孩。我怀疑那是个傻孩子。”
  哥哥平淡的声音隔了一层板墙,倒似多几分柔和:“你是说隐太子的遗孤?”
  “嗯哼。”怀桢的一双眼睛大而失神,帘帷从那眸中平湖上飘过,“傻孩子,死到临头还笑呢。”
  怀枳道:“听闻他还不到三岁,不解人事的。”
  “我小时候也这样吗?”
  里间突然地沉默了。
  灯火光像被剪碎了,在板墙内外残缺地挪动。他们好像都想起一些共同的回忆,上一世,这一世,他们曾踩着别无二致的过去,又走向大同小异的将来。
  怀桢开始感到冷了。他仰面而卧,将暖炉捧进怀中,热度隔着衣料,灼烫胸膛,烘出他的醉意。他将半边脸颊贴在温热的枕上,片刻,恍惚地一笑:“我打算留下那个孩子,但要给他换个父亲。——其实也不过是路边捡来的,攀扯谁不好,要攀扯隐太子呢?”
  “你想如何?”怀枳仿佛也在方才的沉默中恢复了平静。
  “我想……”车顶上的明珠光芒摇摇晃晃,怀桢拿衣袖遮了脸,“我想你这辈子也要断子绝孙了,不妨便将他给你。不过到了长安,要先寻个死婴替代他挂在城墙上,同什么钟弥、方桓、柳晏一起……怎么样?”
  原来怀桢早已谋划得如此周详,明目张胆要断了他的后路。还来问他做什么呢?
  “那他的哥哥,你要如何处置?”怀枳道。
  “他知道得太多了,”怀桢毫不犹豫,“杀了他。”
  怀枳想了想,道:“你若真想杀了他,方才为何没有下手?”
  这个问题,怀桢却没有立刻回答,四壁寂静,灯上晕出一片冷冷的光雾。怀枳忽觉自己问得太多,仿佛有刺探之意,一时也住了口。
  即使要同怀桢翻脸,眼下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许久之后,怀桢才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哥哥?当初方桓去田舍间寻找隐太子遗孤,他一瞧有利可图,巴巴儿将小孩子送上去跟人谋反。结果害死了自己全家,还要怪小孩子是孽种。”
  怀枳敏锐地道:“你早就知道方桓要造反?”
  怀桢眼珠子一转,似清醒了几分,唇红齿白,笑得似个欢喜童子:“我不过是同方桓那么一说,说隐太子有遗孤在民间——谁知他就信了呢?”
  方桓举旗反乱是在秋季,但离京生事是年初。怀枳的眸光渐渐凝聚起来,眼前的迷雾仿佛终于被拨开。
  早就有人同他说过,文武公卿,高门寒士,都同他说过。匈奴质子死得蹊跷,允齐王带兵是纵虎为患。他苦心募得的十万戍卒,齐王眼都不眨一下就坑杀掉,是以最残忍的方式宣告不臣。叛军掐准了内外空虚的时机起事,又焉知不是早与齐王串通好了?便在最后一刻,还要借叛军之手灭了本无过错的留芳,只因留芳是他派来的……
  一桩桩一件件,想明白后,怀枳反而惊讶于自己的迟钝。阿桢是如此跋扈、如此狠毒,几乎将谋逆二字写在脸上,为什么自己却要一叶障目?惊讶之余,他的内心只是空荡荡的。
  他的弟弟,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盘算着要夺走他的一切了。
  里间的怀枳许久没有应声,怀桢枕臂卧在板墙下的锦褥上,眼神也渐渐寂静下来。林间冷风吹拂,枯叶凝霜,这一座轩车却温暖,弥漫着柔软的酒色之气与两个人起伏不定的呼吸。
  “大约后日便入三辅,太尉李劭会带禁军迎驾。”怀桢道。
  “李劭?”怀枳惊疑地重复了一声。
  怀桢便又笑:“你真以为我坑杀了他?”
  怀枳不做声了。
  “他是当朝太尉,又是大长公主之侄,轻易不好动的。我只是让他先回长安安抚百姓,以免车驾惊扰。”怀桢的声音幽幽地低下来,平静地交代。
  怀枳仿佛是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该如何措辞,只能婉言劝告:“你动他,会有损你的声名。”
  其实自己杀害的高官贵人已不少了,自己何尝在乎过声名?怀桢无声地笑,也不反驳:“我只想哥哥好好地陪着我,其他人都不在我眼中。”
  这一句响在暗夜,惊心动魄,宛如是怀枳曾经妄想的海誓山盟。怀枳闭上眼睛,身子重重向后倚在车壁。他不想承认,时至今日,自己仍然会为这样的话语而动摇。狭窄四壁间,唯有那模糊的灯火团团围困了他,有种回光返照的暖。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