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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为君门(穿越重生)——符黎

时间:2024-01-05 19:39:18  作者:符黎
  “云翁?”怀桢的声调抬高了。
  “他说……若有人以下犯上,挨不着齐王您,就会拿奴婢开刀……”立德慢慢地回忆着,每说出几个字,都会沉沉地喘一口气,“这毒……若不是奴婢尝了,殿下就……奴婢总不能让殿下……中毒……”
  怀桢激动地打断了他:“孤也不会让你死!”
  立德停下来,一双朴实的圆眼睛安静地望着怀桢,好像已看穿了他的色厉内荏,但还是长久地宽容着他。
  怀桢别过头去,都不敢看立德的眼睛。立德入中山王宫服侍他时是二十多岁,那么到如今也近四十了,在立德面前,他总还是像那个又哭又闹不讲道理的小孩。
  只是他毕竟不能再哭闹。他会长大,而立德会老。
  太医令房淳收拾好医具来向怀桢禀报,道立公公既醒,料想试菜时中毒不深,往后只要安静调养,就无大碍,还请殿下宽心云云。怀桢摆摆手,太医署官员同阿燕等人便都一一告退。
  怀桢长长呼出一口气:“听见了吗?你不会死。”
  立德艰难地眨了眨眼。他不反驳,怀桢便当是自己胜利。
  到这时候,怀桢才觉出一夜未睡的身体几乎要散架,上前数步,倚坐在立德的床头,微微闭上双眼。
  但或许是担心立德,又或许是今晚太过动荡,他睡得很不安稳,好几回惊怔地睁开眼睛去看立德,好像怕立德突然就消失不见。昏昏沉沉之间,手中被塞进了一样东西。怀桢迷茫地低头,便见那是一只灰扑扑的布偶,看不出是老虎还是小狗,破开的针脚里还散出几缕棉絮。一时间,他没有想起这是什么。
  “是殿下小时候爱玩的呀。”立德的声音那样衰弱,又那样温柔,“从中山国,一路带来了长安,又从昭阳殿,带入了温室殿……殿下小时候,那样可爱,咿咿呀呀,成日黏着哥哥……就这一只小老虎,还是傅贵人帮您做出来,您弄坏了几次,不敢同傅贵人说,都交给皇上去缝补。皇上哪里做过这种活计呀,您现在再瞧,还能瞧出那不听使唤的针脚呢……”
  立德自醒来以后,还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气息愈弱,语速愈慢,好像将怀桢拉进了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隧道。连带他所讲的那样温馨的故事,都变得缥缈了。
  怀桢抹了把脸,走下床头,在房中找了找,很快拖出来那只大竹筐。他蹲下身,将布偶扔进去,又看见竹筐中各式各样早已陈旧的玩具,泥球、泥俑、弹弓、竹马……他混沌的思绪终于拼接整齐,他想起来,这一间小室原本是辟给林奉光兄弟居住的,那么那一只虎头虎脑的布偶被扔在床上,大约只是服侍阿宝的宫人没来得及收拾。
  不知为何,他对那两兄弟生出几分狭隘的怨怼。他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即使是我不要的东西——那也是我的东西。
  立德四肢无力地仰躺着,望着怀桢那一道长长的、随烛风飘动的影子。当年他得到云翁的判语时曾十分恐慌,但后来长久没有应验,渐渐也就抛到脑后。再到如今,突然感到死亡的侵逼,他却有种奇异的坦然。
  他已经不会因未到来的命数而恐慌,也不会勉强自己装不在乎。
  坦然之后,反而像是能明白怀桢了。他的眼瞳里倒映着怀桢的背影,他只轻声地道:“殿下,您记不记得,当年您被隐太子和淄川王所欺,被骗到中山王宫的后山苑囿,那里月黑风高,野兽环伺……皇上去将您寻回来,结果反遭了先帝的重罚,在王宫门外跪了三日三夜,回来时两膝磨损,连站都站不直了……但您太久没见他,又想他得紧,扑上来抱他,还要骑大马玩。他就用双肩托着您,带您在王宫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哥哥高高!哥哥是马马!
  呆呆傻傻的小怀桢,却有最快活的笑容,小萝卜似的双腿在哥哥的胸前摆荡,被哥哥一手就抓住。他开心地拍起手来……一圈又一圈……
  怀桢勉强地笑了笑:“立德,你今晚格外啰嗦。”
  立德却也一笑,这一笑是安静的:“殿下,皇上他……他是那样疼您的。”
  怀桢像一头困兽在逼仄房栊间走了几圈,好像要摆脱掉什么东西,终而抬头,沙哑地道:“他命人放箭。”
  立德一怔看住了他。
  怀桢的语速越来越急:“泼天的箭雨,遮蔽了太阳,你见过那样的景象吗?他站在万箭之后,只那样冰冷地望着……”
  为什么要说这些,怀桢觉得自己太不体面了。那未央宫城楼上的心事,他从来是深埋心底,怨也好恨也好,他不肯承认那一场箭雨具有多么斩钉截铁的作用。然而事实是,从那一日以后,他的确是死得更彻底了。
  听到这样的控诉,立德好像也陷入了困境。怀桢是绝望中找他求助的孩子,抱着他的腿要他给一个说法,哪怕是欺骗也好,怀桢需要由他,一个怀桢所认同的“大人”,来说明这是一场庸人自扰的误会。可那毕竟不是的。那是生死的大劫,不是小孩子哭哭闹闹的委屈。
  立德认真地想了很久,才终于慢慢地道:“奴婢不会为皇上开脱。奴婢只是想,或许皇上内心里,宁愿您死了,也不许您离开。但您若这样问他,他一定不会承认……这听上去,不是一个好的哥哥。”
  太扭曲了,太狭隘了,太卑鄙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哥哥。
  怀桢的喉咙里滚出几声诡异的笑。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回到床边,低身,给立德掖了掖被子。这大约是一个强作和解的姿态了。
  “孤知道了。”他带着息事宁人的意思哄道,“立德,你休息吧。”
  立德却一把反手抓住他手腕,五指都扣进他筋脉,拉得他又不得不靠近了几分。立德先是看见那手腕上陈旧的灼伤,而后抬眼,眼中有忽然明亮起来的火焰,好像一定要将接下来的话烙在怀桢的心上:
  “殿下,这世上人人苦乐自当,奴婢不过一介外人,说什么都太轻,也未见得能帮您多少……但奴婢还是希望……殿下,您不要自苦……!”
  说到最后,他的身子蓦地挺直,上身都要弓起来,眼珠凸出地死盯着怀桢,口中“嗬嗬”地喘出了两口气。怀桢的手蓦然一颤,竟然就将立德的钳制给甩脱了。那一只枯槁的手根本不似属于一个年富力强的男人,而就那样羸弱地、筋疲力尽地垂落下去,掉下床沿。
  怀桢过了片刻,才骤然往后跌退两步,又一个趔趄坐倒在地。动作间带翻了刚刚收拾好的那只大竹筐,所有小孩子的旧玩具又哐啷掉出来,撒遍他身周。
  “……来人,来人!”他手脚并用地想站起,大呼,“立德,立德!”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走回,一下子扑到床边,拍着床沿去唤立德的名字,拼命地摇他的身体。可是立德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春三月的未央宫,白云青草都柔软可亲。哥哥背着他走在绿柳扶疏的小径上,从承明殿到昭阳殿,要走三百步。
  立德弓着身子,满脸带笑,就在那三百步的尽头等待着迎接他们。
  他好像还有说不完的话,要同他们兄弟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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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逃)
 
 
第131章 暑风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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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1
  午后未时许,温室殿的门打开,盛夏的阳光一道道如剑芒交错着投掷进来。
  齐王怀桢从门里走出,等候已久的御史大夫杨标带着几名掖庭官员迎了上去。
  “遵您的吩咐,给林奉光上了大刑。”杨标小步跟随着齐王的脚步,一边压低声音禀报,“但他似乎不经造,一晚上就快要死了。抵死也不肯交代是谁指使了他,只说是皇上……皇上……”后面的话大逆不道,他便不敢说下去了。
  齐王的脸色很淡,被日光一照,依稀如透明的。他的眼神却深,像无水的空井。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他不念着他那阿宝的性命了?”
  杨标面露难色:“人到了生死关头,哪顾得上别人……”
  其实杨标也能明白林奉光的侥幸之念:不说,哪怕阿宝被威胁而死,林奉光自己倒还有一线生机;但说出来,就立刻会被灭口了。
  看起来多么兄弟情深的人物,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不必审了。”齐王开口,“孤已经知道是谁。”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杨标身后那几名掖庭狱的官员身上。
  “罪妇泗水王后冯氏,还在掖庭吧?”
  *
  去掖庭的路上,怀桢将一名姓周的太医请上了自己的辇车。
  时已午后,日头大盛,周至跪伏在车厢之中,不敢擦汗,只能眼看着汗珠一滴滴落在齐王靴尖前的地面上。他听见齐王冷冽的声音:“看清楚了,中书令立德是怎么死的?”
  “是,臣看清楚了。立公公的确是毒发而死,舌苔青紫,印堂发乌,血气不流,七窍受阻,脉象亦早已凝滞……”
  “但是太医令房淳曾言之凿凿,道只要他醒来,就不会有大碍。”
  周至很清楚齐王为什么避开了太医令而单召他来:“殿下,凡事都有万一。房令从医多年,德望素著,而那一包毒药是附子所制,亦不算多么难得的剧毒。想来房令还是疏忽了……”
  齐王一手托腮,手臂撑在车窗边,目光漫漫然地不知落在何处。见他好像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周至越说越肯定:“此毒发作的快慢剧缓,也要视中毒人的体性。或许立公公长年劳损,中毒后格外虚弱,而房令却没能多加留意……”
  “周太医。”齐王望着窗外,青绿的影子仿佛笼罩着他的脸容,他轻声地道,“你信命吗?”
  周至一愣。
  齐王又道:“若一个人命定要死,做大夫的,敢不敢同鬼伯抢生魂?”
  周至静了良久,字斟句酌地道:“做大夫的,虽知有命,但也不愿信、不敢信。就算见到了鬼伯,也总要拼上一拼。殿下,臣想房令一定也是如此心情。”
  齐王笑了笑,眸中光芒有着洞察的冷酷:“孤没打算治房淳,你为他着什么急呢?”
  周至不说话了。
  在这些臣下的眼中,自己早就是个喜怒无常、草菅人命的主子了吧?怀桢无谓地想着,手指拨弄着腰带上悬系的那一只小狮子。他们同自己说话,总要端一万个小心,他感到与快意伴生的无趣。
  挥挥手,让周至退下了。辇车继续前行,他掀开车上竹帘,便见那人一离开辇车,身子就挺直起来,脚步也变得轻松。
  “哗啦”一声,他将竹帘放下。
  “臣等恭迎齐王殿下。”
  掖庭令早已得令,领着众属吏在永巷之前跪迎齐王。怀桢下车,掖庭令便弓着身子将他请入永巷。
  窄而高的青灰的土墙,两侧都是荒芜的宫室,杂草丛生,但尚不算脏。先帝梁晀自中山攻入长安后,曾将许多宫掖旧人都关入此处,但到如今,那些人死得差不多了,宫室又一间一间地空出来,有燕子飞落在挑起的墙檐上,乌黑的眼睛转了转,同怀桢对视。
  冯令秋是今上即位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关入掖庭的罪妇。
  大喇喇的日光将这座永巷尽头的庭院照得一片惨白。没有种什么植株,地砖坑坑洼洼,有的翻出了泥土。走上台阶,掖庭令推开宫门,里间只有两根梁柱,一道帘帷,穿堂风肃肃而过,吹出一片空荡荡的余波。
  冯令秋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正殿中央。
  “罪妇冯氏!”掖庭令咳嗽两声,“还不起来向齐王请安!”
  冯令秋那瘦而高的身形披着暗紫的长衣,落在地上,一动不动。掖庭令还欲再唤,怀桢抬手止住,淡淡道:“去外面候着。”
  掖庭令连忙低头唱喏,带着一众小吏都退到了殿外去,带上了门。
  哒、哒、哒。
  怀桢一步步走了过去,绕到冯令秋的身边,便看清她面前摆了一尊泥偶和一只香炉。那泥偶宽眉长耳,怀桢好似在云翁那里见过。
  “这是西域胡人的神仙吧。”他径自道。
  冯令秋并不看他:“这是佛祖。”
  怀桢轻笑:“你以为胡人不通人言,就好受你的骗了?”
  冯令秋垂下眼,片刻,微微一笑。怀桢微微眯起眼睛,他不能容忍冯令秋这种故弄玄虚的笑容,仿佛仍认定天底下万物都在她股掌之间。但心中愈是蹿火,面上却越平静,只冷冷地、居高临下地道:“你还不认输吗?”
  冯令秋扶着膝盖站起来:“我早已认输了。我不求活命,也不求卷土重来。”
  ——我只求让你也体会体会跌落的痛苦。
  怀桢好似听懂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但那一团火燃得更猛烈了,他毫不留情地讥嘲:“何必摆出这一副受尽冤屈的模样。泗水王是怎么死的,旁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吗?”
  冯令秋的脸色蓦地一变。她仓皇地掠了一眼怀桢,却读不出任何讯息,又惊恐地别过头去,声线因紧张而猝然哑了:“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你很害怕……井。”怀桢紧紧盯着她,冷酷的声息几乎包裹住她的全身,“为什么?”
  不等冯令秋回答,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衣衽,就这样扯着她跌跌撞撞地穿过内庭,而冯令秋似乎已很久没有出过宫室,甚至这内庭中的阳光都让她瑟缩。怀桢没有留力气,她被扯得几乎双脚离地,双手掰着怀桢的手腕再不顾形象地高声哭叫:“你放开我!你成何体统!梁怀桢,你凭什么这样待我,你这个乱臣贼子——”
  怀桢侧头看了她一眼。五指攥紧,被那诡秘冰冷的目光所对视,冯令秋几乎无法呼吸了。
  乱臣贼子。这还是怀桢第一次亲耳听到这个评价。
  他死后盖棺定论所得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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