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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花涟果然很快迎了上来。傅行简松开握着李清还的手，让他上楼收拾行李，自己同花涟谈。李清还回到自己的卧房，转悠一圈后捧着自己藏金银的小箱，坐在床沿上发愣。
傅行简是真的要帮自己赎身吗？会不会是逗他玩的，等他下去一看，等待自己的只有花涟？他脑中乱糟糟的，还是难以置信，傅行简真的答应了要给自己赎身，并且不用他自己掏银子。
发了一会儿愣，他才想起自己应该收拾东西了。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物欲不强，这些年没买什么东西，房中最多的就是各种衣裳和淫具，就这还都是花涟差人送过来的，楼里边接客的人人如此。属于他的东西，不过那一箱子金银珠宝，和他母亲留下的一些遗物。
等傅行简上楼来时，李清还正在叠最后几件衣裳。那是他常穿的，已经有些旧了，横竖都是穿惯的，干脆一并带走。傅行简倚在屏风上看他收拾，李清还扎好小包袱，转过身：“收拾好了。”
“那便走吧，”傅行简点点头，“下去和你花妈妈道个别。”
傅行简替李清还拿了箱子，还挺沉。他下到楼下，同花涟点点头，先出去了。李清还提着小包袱跟在他身后，和等在桌边的花涟相对无言。
两人一坐一站，片刻后，花涟问：“真要随他去？”
李清还点点头：“是。他答应要带我回澜州。”
花涟叹了口气：“男人多薄幸，别怪妈妈没提醒过你。走便走，自己多留些心眼，别被人骗了去。”
听她一番言语，李清还心中也颇多感慨，最后能说出的也只一句：“妈妈也多珍重。”
第10章 10
在那夜撞见傅行简和李清还的情事后，傅行喆便有意避开他们二人，后来更是对傅行简说，自己要到别处去游玩，直接带了一部分人离开西叶。于是最终返回澜州的只有傅行简与李清还，和余下的下人。
李清还从出生起就在西叶，从未离开过，一路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马车帘子放下来不到一会儿又得被他掀起一个小角，凑着头朝外瞧。看他这副好奇的模样，在出城上了官道后，傅行简干脆带着李清还一道骑马。
那马是从澜州傅家带出来的，不像李清还在城中见过的可怜瘦马。那马生得高大健壮，鬃毛乌黑油亮，一双大眼睛看过来时炯炯有神。李清还是不太敢骑的，他也不会，被傅行简抱上马鞍后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直到傅行简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双臂越过他握住缰绳，在他耳边教他。
在傅行简轻缓的话语中，李清还渐渐放松下来，双手抓着马鞍边缘，靠在傅行简怀中。骏马名叫盗骊，许久不得出来放风，早已憋坏了，一路上跃跃欲试地想要迈开蹄子飞奔。傅行简怕吓着李清还，一直控着缰绳不许，盗骊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心不甘情不愿地小步走着。
李清还有些紧张，小声问傅行简：“它怎么了？”
傅行简笑了一声，揉一把盗骊的鬃毛：“我不让它乱跑，耍性子呢。”
“马儿也会耍性子？”李清还小心翼翼地学傅行简，伸手也摸了一把，“倒是从未听说过，真有意思。”
傅行简低头吻了一下李清还发顶：“你若是喜欢，回去让人给你寻一匹小马驹。从小养大，什么都知道了。”
李清还捂着嘴傻乐：“那感情好。”
行了一段路，李清还完全忘记了害怕这件事。他带了个小口袋，里边装着粽子糖，边看着路边的景色边吃，时不时还喂傅行简一颗。傅行简看看天色，对李清还道：“咱们跑快一点，晌午能到芷水镇。带你跑一段？”
李清还半是紧张半是期待地点头，手指松开马鞍，握住了傅行简的手臂。傅行简回头交代一声，一抖缰绳：“驾！”
盗骊早就憋得不耐烦，不需傅行简如何催促，当即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后边赶车的车夫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向前蹿去，耳边之余李清还的惊叫。
回澜州的这一段路，傅行简带李清还骑了许多次马。李清还也和盗骊混熟了，时常给它梳毛、喂草料，盗骊还会主动把大脑袋挨在李清还身上，让李清还摸它。
到了即将进入澜州城时，就不好再骑马了。李清还窝在马车里，透过窗户向外看。李穆安和李清还说过一些澜州城的模样，大多是在哄他睡觉时。她说澜州错综的水道，一间挨着一间、能让人挑花眼的布庄，河边客栈酒家摇晃的红灯笼……
李清还想象过无数次的澜州，如今就在他眼前了。
车轮碾过青石长阶，徐徐驶入傅家大宅中。傅知信与刘锦华早就收到信说傅行简今天回来，已然在堂中等候。他院中的大丫头蓝玉领着四个小丫头在前边候着，傅行简吩咐她们，将李清还带到自己房中安顿，自己先去见过爹娘再回。
蓝玉应了，示意车夫将车赶到傅行简院中去，四个丫头随在车后，她自己跟在车边，隔着窗对李清还道：“蓝玉先带公子去歇息。公子可有什么特需的，同奴婢说了，奴婢好让人备下。”
李清还独自坐在车中，手掩在袖中攥紧了布料。他在青叶楼时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脸能变出十八般表情，眼下却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细声细气道：“多谢姑娘，在下没有什么需要的，就照你们三公子说的做便是。”
“公子不必客气，”李清还看不到蓝玉的长相，但听她声音清亮婉转，“三公子说了，如何待他便如何待您，有什么需要的，您随时吩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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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行喆：烦死了，告辞
第11章 11
傅行简的院子一步一景、九步一折，不向前走就窥不到后边的光景。李清还跟在蓝玉身后暗暗记着路，生怕自己绕迷路了，那多丢人。蓝玉领着李清还到了傅行简屋中，里头装饰陈列奢华而不俗气，可见其主是个有品位、会享受的。
蓝玉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装着李清还衣裳的包袱，带李清还进到里间：“公子舟车劳顿，先沐浴换衣歇息歇息，晚些再用饭吧？”
“都好，”李清还不动声色地打量傅行简的住处，略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晚饭在何处用？”
“院中有小饭厅，若是公子想让人送到屋中也是行的，全看您喜欢。”说话间，蓝玉已经手脚麻利地拆开包袱，替李清还将衣裳都整理好了摆在一边，“公子等会儿要穿哪套衣裳，奴婢拿上，同您去浴池。”
李清还暗自咋舌，还当是有人烧了水送来，竟还有浴池？他胡乱点了几件，蓝玉拿上放在托盘中，外头的小丫头也以备好沐浴要用的东西，几人又朝浴池行去。
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道继续向后走，李清还隐隐听到些微水声，鼻尖也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绕过一小片竹林，一口冒着白气的池子映入李清还眼中。池子边搭着小竹屋，李清还在里面脱衣服的光景，蓝玉等侍女已经将外边布置好了。在竹林间拉上一片纱帘，将池子与外边隔开，让李清还能够安心泡着。
李清还是没泡过温泉的，倒是在青叶楼中与其他人闲聊时听人提起过。池边也铺上了光滑石板，应当日日有人清理，并不脏。李清还坐在池边，足尖小心翼翼地朝下深，在水面上一触又缩了回来。
倒没有想象中烫。
李清还撑着身，慢慢朝池子里滑，整个人浸入泉水中时舒服地叹了口气。池水中有延伸出的池壁，李清还站在深一些的阶上，轻手轻脚地脱去衣物放在一边，在高一些的阶上坐了，用手捧着水往身上淋。
这处极安静，只听闻竹叶摇晃碰撞发出的沙沙声，间或几声略显凄婉的鸟鸣。李清还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惬意过，环着双臂泡在池中，几乎舒服得要睡过去。
再回到傅行简的屋中，屋子的主人仍旧未归。此时也远不到用晚饭的时辰，侍女们落了帘子，燃起熏香，屋内又暗又静，李清还便窝在傅行简床上睡了。
被蓝玉唤醒时，李清还还有些茫然。蓝玉服侍他换衣，边道：“方才三公子派人传了话来，今日要在老爷夫人院里用饭，不能同公子一道了。公子先用，不必等他。”
李清还无声地点点头，起身跟随蓝玉去饭厅。他对食物没什么偏好，蓝玉便估计着让厨房做了几道，李清还吃得挺开心。只是他食量实在太小，捧着碗饭小鸟啄食似的，每道菜尝了一两口便觉得饱了。
他看着这一桌菜觉得有些可惜，也担心被人认为是他挑剔饭菜的味道，又勉强吃了几口，嚼得眼睛都发直了。恰在此时，外边候着的侍女齐齐出声唤“三公子”，李清还咬着箸尖回头，就见傅行简跨过门槛。
他在李清还身边坐下，看着一桌子像是压根没动过的菜，问：“刚吃上？”
李清还道：“吃了好一会儿，饱了。”
“这看着可不像吃过的样子，”傅行简摇头，“不合胃口？”
“没有，好吃的，”李清还侧过身朝着傅行简，抬手摸摸肚子，“真的饱了。”
傅行简也不强迫他多吃，让人撤了盘子上茶，又挥退众人，李清还便知道这是傅行简有话要说。
“方才从我爹娘那儿出来，先去了趟书房，所以过来晚了。”傅行简托着茶盏，姿态闲适靠在椅中解释一句。
李清还不知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三公子的正事要紧。”
傅行简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去书房翻了翻地契，若是不曾看错，你母亲曾经的家宅和庄子都被她父亲卖了，如今归在傅家手中。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做主，将它们给你。”
李清还呆呆望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傅行简在说什么，片刻后忽然起身便要跪。傅行简一把托住他：“这是做什么？”
“公子大恩，清还无以言谢……”
“那便以身相许吧。不过是件小事，你不必如此。”傅行简随口打趣，嘴角噙着笑，表情轻松，仿佛真的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丝毫不像刚许出去一套屋宅和一座庄子。
第12章 12
不巧的是，傅家拿着李家的宅子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便贷了出去，还有小半个月才到期。李清还暂时是去不得了，傅行简一捏他的脸颊，让他先安心在傅家住着。等宅子收回来，还要购置些新物件，将旧的换了，讨个吉利。
傅家在外人眼里是丝绸大贾，实则不仅仅是丝绸。种桑养蚕、采茧缫丝、纺丝织秀、运输售卖，从头到尾都有傅家的生意。
傅行简是当真忙，这两年傅老爷身子不大爽利，不怎么乐意管事了，便只能傅行简顶着。每日天色还未亮他便已经起身，晚上李清还都要睡着了才回来，两人一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日李清还醒来，身边的位置仍是整齐的，昨夜没人睡过。他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打小哈欠，等到小丫头进来唤才起身。蓝玉被傅行简的大嫂叫去帮忙了，这几日都不在，如今跟着李清还的是小丫头素仪，像只快活的雀儿，叽叽喳喳个不停。
“公子今日还要去书房吗？都连着去了五六天，眼睛都要看花啦！我昨日见着园中的春花开得好，公子不去看看？”素仪替李清还扎好腰带，叹道，“公子的腰也忒细了些。”
“哪个园子？”李清对着铜镜理头发，闻言微微偏过脸来。
素仪答道：“宅子里的‘群芳地’呀，那是最大的花园。”
李清还掩面一笑：“这名字倒是颇有意思。只是我身份低贱，能住在三公子院中不见人便已是很优待了，若是去园子里，冲撞了家中其他人，那便是大罪过，还是罢了。”
“公子何出此言？三公子吩咐过的，除了老爷太太和大少爷大夫人的院子，您想去哪儿都成。”素仪取过熏好香的外袍，替李清还穿上，“今日老爷和太太到城郊菩提寺进香，明儿才回来。大奶奶带着两个小公子，轻易不会出来，不会遇上的。”
李清还是喜欢春日繁花争艳的光景的，可仍是犹豫，素仪便说，若实在担忧，只在园子边缘看看也成。李清还思忖片刻，终归没忍住，点了点头。
群芳地原本没名字，这名儿是傅行喆刚念书时起的。小小的人不过识得一些字，念了几首诗，便觉得自己已经才高八斗，扒在傅老爷肩头说，花园是群芳争艳的地界，此处该叫“群芳地”。傅老爷听后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第二日便找人在石头上刻了字，放在花园入口。
李清还与素仪两人步子一个比一个轻，分明是寻春访花的风雅事，他二人却跟做贼似的。素仪扶着园口大石探出半个脑袋，里边果然无人，她便搀着李清还，沿边缘小石子路朝里走。
起初还是满眼嫩绿，不防备时便有鹅黄撞入眼中。那花丛开在水边上，枝条弯垂承着花。花瓣落在水中，鱼群还当时鱼食，一股脑拥上来。
李清还几乎看花了眼，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越走越深，转过一处回廊，却猛然定住脚步。
不远处的湖心亭中，几名丫头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簇拥着中间那名抱着襁褓的女子。她身边还坐着个小男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晃着腿，动着嘴不知在说什么。那女子被他逗笑了，腾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将桌上摆的一碟糕点端到他面前。
“那是大夫人，和两位小公子。”他们站的这处有假山和树枝遮掩，轻易不会被看到，素仪也有些着急，压低了声音和李清还说，“照理说大夫人此时应当在房中的，怎么……”
李清还已经听不清素仪在说什么了，只呆呆地望着亭中。这其实是十分失礼的，若是被人发现，李清还恐怕没有好下场。好在素仪也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李清还是傅行简的房中人，也算内眷，所以可以见大夫人。
良久，李清还才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难以承受似的垂下头。素仪吓了一跳：“公子怎么哭了？”
李清还摇摇头，低声道：“无事，我们回吧。”
回到傅行简选中，素仪赶紧去打了水给李清还洗脸、敷眼睛，又上了甜丝丝的牛乳茶，让李清还喝了能开心些。
李清还绝口不提自己为何失态，喝了几口茶后，发觉素仪还在紧张地盯着自己，便随口一问：“你们三公子昨个没回来，今日也不见人，上哪儿忙去了？”
素仪这丫头年纪小，心眼实，又把李清还当自己人，同他说话也不遮掩：“公子昨夜宿在云兰坊了，他在那儿有几个相好的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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