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阳没得到肯定答案,心情便沉下去了,偏着头撸猫,不肯看萧雅琪。
“其实我在思考,你所说的接受,是什么意思,”萧雅琪换了个严肃的语气,“是道德上接受吗?可是如果论道德,你这事儿……你这事儿根本没法论道德啊。”
耿秋阳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差点出来。他猫也不撸了,抬手搓了搓鼻子。
“我感觉你只是想得到我的祝福,对不对?”萧雅琪问。
耿秋阳先前并未考虑过自己的动机,听萧雅琪这么说,才察觉到确实如此。而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得不到她的祝福,心里就更加难受。
“我是不可能得到这个世界的祝福了,”他低落地呢喃,“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再说下去,眼泪就要出来了。
“我知道,我是你唯一的朋友,肯定要给你最多、最坚定的祝福。”萧雅琪说。
耿秋阳一下子嗅到希望,扭头看向萧雅琪。
萧雅琪一愣,“不是,你咋哭了啊?”
“我没哭。”
“我没说不给你祝福!”
“我知道……”
“那你别哭啊!”
“我没哭!”
两人对视片刻,接着莫名其妙地、十分默契地笑了起来。
“哎呀,我真的没说不支持你、不祝福你,你干什么嘛。”萧雅琪笑起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眶,一笑,几滴泪珠便溢了出来。
“现在是你哭了。”耿秋阳说。
“好好好,我哭了,你没哭,”萧雅琪说,“我很担心你,知道吗?我有太多疑问了,你就不能先给我讲清楚?你先讲清楚,我再给你祝福。”
耿秋阳不好意思地撇开眼神,“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好吧,没关系,现在可以给我讲讲吗?”
“讲什么?”
“讲你为什么会和亲哥在一起啊。”
耿秋阳十分别扭,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讲,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我不和他在一起,还能和谁在一起?”
萧雅琪皱起眉,“你不会真的被他pua了吧,你这样我怎么祝福你,我得拯救你啊。”
“没有!”耿秋阳捂着脑袋望天,“我没有被他pua!我只是……我只是从小就只有他,亲人是他,朋友是他,爱人就自然而然也是他。”
“这还不是pua?”
“真的不是!你这么想是因为还不了解他!”耿秋阳努力调动思维,慢慢组织语言:“他很小的时候,亲生父亲就去世了。当时周围有很多议论,没人和他玩儿,我妈忙着生存,顾不上他。后来他长得越来越像他亲生父亲,我妈一看他就难受,对他没那么亲密。所以他从小就很孤独。他不喜欢和别人交心,活得很封闭。但他对我很好,而且很依赖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总之就是,他给我的爱,我一辈子都用不完。我根本没有交友的需求,我的心太满了。所以我才说,我从小只有他。这是一件客观事实,不是因为他给我灌输了这种思想!”
他讲得气势汹汹,讲完之后,颇有种直抒胸臆的清爽感。
萧雅琪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舒了口气,说:“好吧,听得出来你们情真意切。其实我就是想确认是你选择了他,而不是他占有你。”
耿秋阳叹了口气,“是我选择他的,而且是这几天才做出选择。之前一直想甩开他,分手分得相当痛苦。”
“为什么分手?”
“还能为什么?”耿秋阳又叹一口气,“我们毕竟是这种关系,在一起跟做贼似的,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万一被父母知道,还会给他们带来痛苦。我感觉很绝望,对这份爱情不满意,所以干脆不想要了。”
“那又为什么复合?”
“因为我妈妈走了,”耿秋阳声音低了下去,“她走了以后,我才发现这个世上爱我的人并不多。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我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一份,怎么能把剩余那份更重要的丢掉?”
他眼望着远处,叹息一般地说:“我离不开他的,就像他离不开我。”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萧雅琪问。
“我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耿秋阳答。
“额,你哥还挺会卡点。”萧雅琪毫不留情地吐槽。
耿秋阳哈哈地笑起来,心情轻松了点。
“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你第一次就对他有欲望?”萧雅琪问道。
“是啊,我也很不好意思,可能我俩都有点变态吧。”耿秋阳十分无奈。
“大概是命运吧,”萧雅琪说,“老天早把你俩锁在一起了。”
“我也这么觉得,”耿秋阳说,“我觉得就算没有谈恋爱,我们也会一直相依为命。他好像经常把我定义为恋人,但在我心里他从来就只是我哥,恋人的身份只是锦上添花,就算没有,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爱和依赖。”
“听起来很微妙,又很厚重。”萧雅琪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突然说:“我觉得在你这份感情面前,我就像没谈过恋爱似的。”
耿秋阳吓了一跳,“别这么说,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啊,痛苦的点也不一样。”
萧雅琪摇摇头,“我突然觉得我不够爱我自己。我应该找个相爱的人,好好享受爱的温暖,但我因为一个伤害过我的渣男单身了这么多年!这和自虐有什么区别?”
“会好起来的啦,”耿秋阳低声安慰,“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只要你想谈,怎么会谈不到?”
萧雅琪没说话,半晌后,突然拿出手机,说:“好了,我决定了,现在就把卢文屿删掉。我不搞替身文学了,也不搞无爱的性了,我从今天开始认真追求爱情。”
耿秋阳看着她在手机上一通操作,感叹道:“你好有行动力。”
他话音刚落,萧雅琪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来,听筒对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春夜里格外明显:“你刚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那是卢文屿的声音。
“就是字面意思啊,”萧雅琪说,“我想重新开始自己的感情,我们以后别联系了,我已经把你删了,你也把我删了吧。”
“操你妈的,你良心被狗吃了吧。”卢文屿骂了一句,接着开始飙脏话,但他平常很少说脏话,不那么熟悉,中途卡壳了好几回,十分尴尬。骂完之后,他自己挂断了。
耿秋阳和萧雅琪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有病吗?”萧雅琪问。
“他是不是不想和你断掉。”耿秋阳说。
“那他好好说啊,骂我干什么,”萧雅琪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他妈的,我得骂回来。”
她把电话拨回去,结果被挂断了。
她气得差点摔手机,怒道:“晚点再找他算账!”
耿秋阳笑起来,说:“他不会喜欢你吧。”
“得了吧,他压根不懂什么是喜欢,谁漂亮他就喜欢谁。”萧雅琪说。
“那他肯定喜欢你。”耿秋阳说。
“哎哟,嘴巴很甜嘛。”萧雅琪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她望向远处的居民楼,说:“你哥在窗户旁看咱们呢。”
耿秋阳扭头去看,果然看到冯冬阳站在落地窗前,遥遥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是操心的命。”耿秋阳笑道。
“那我还是不占用你时间了,省得他操心,”萧雅琪弯腰拎起地上的行李,“先走了,重庆见哦。”
“哎,你还没给我答案呢!”耿秋阳说。
“什么答案?”
“就是祝福啊,祝福!”耿秋阳急了,拽住萧雅琪的手,仰头望着她,可怜巴巴的。
“我可以给你哥一个考察期吗?考察期结束我就给你祝福。”
“你可以一边考察一边祝福,考察一辈子,祝福一辈子。”耿秋阳站起身,双手拉住萧雅琪的手,语气带上撒娇意味,“雅琪,你的祝福对我太重要了,你给我一句话嘛。”
萧雅琪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子,终于说道:“好啦,我祝福你和哥哥一直幸福下去,永远不分手。虽然你们的关系不太合常理,但既然有彼此就足够,也就没必要在意别的。而且你们都很善良,善良人的爱能跨越一切。”
这番话说得郑重又温暖,让耿秋阳心里倏然松了一块,那是秘密被分享的轻松,也是价值被认可的愉悦。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收到祝福。
“谢谢你。”他一边说,一边没出息地流下泪来。
“天哪,怎么哭了!”萧雅琪连忙掏纸巾,“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哭呢……你别说,你哭起来更好看一点。”
“啊?真的吗?”耿秋阳一边擦泪一边问。
“真的,楚楚可怜的。”
“好吧,我第一回知道。”
萧雅琪咂咂嘴,“你不知道的事肯定很多,实话说,你哥看着就心机深沉,你哪玩儿得过他啊。你别以为我忘了,你前几天问过我,假如有人占有欲太强把我锁床上怎么办。我跟你说,我是不可能被锁床上的,只有你会被锁床上。你哥那个面相,看着都像搞强制爱的。他现在看起来温柔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很乖。”
“……你别太在意嘛,他又不会害我……实话说,被锁床上还挺有意思的……”耿秋阳讨好地笑。
萧雅琪做了个酸倒牙的姿势,说:“打住,别在我面前恋爱脑。”她把耿秋阳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说:“说真的,你是不是变了?”
“没有吧?”
“变了,绝对变了,气质变了,”萧雅琪说,“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我们一起去酒吧,你一手夹着烟,一手端着酒杯和我聊天,两个人一起歌颂孤独和寂寞。那时候你又纯又酷。”
“现在不是吗?”
“不是,现在奶呼呼的。”
“……好吧,可能因为我和我哥复合了。”
萧雅琪想了半天,说:“我怀疑你在秀恩爱,但我没有证据。”
耿秋阳笑起来,忍不住上前拥抱萧雅琪,又向她说了句谢谢。
萧雅琪认真地和他拥抱,分开时,突然说道:“对了,你爸知道你们的事吗?”
耿秋阳摇摇头。
“你们计划说吗?”
“不知道。实话说,如果能收到他的祝福,我肯定会幸福疯了。但我不强求,顺其自然吧。”
“祝你一切顺利。”萧雅琪说完这句,拎着行李下了台阶。
耿秋阳认真地点头,挥手和她告别。他转过身,望向远处落地窗前的冯冬阳。
手机响了。
“哥。”耿秋阳接起来。
“聊完了?”
“嗯。”
“怎么样?”
“她祝我们一直幸福,嘻嘻。”
“那就好,”冯冬阳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很紧张。”
“你紧张什么?”耿秋阳很讶异。
“我怕她质疑你,或者干脆排斥你,那样你会很难受。这是我第一次帮不上你的忙,只能把你交给命运。”
“我运气还不错吧?”
“嗯,老天爷也偏爱你。”
耿秋阳笑起来,挂掉了电话。他加快脚步,回他的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用断章部分讲了哥哥的心路历程,这回借萧姐的光,把小秋的心理也大概讲述一下。
小秋的心理要简单得多,有点类似于雏鸟认主。
话说我们萧姐还是很谨慎的,大概会始终用审视的目光盯住咱哥。萧姐,小秋背后真正的娘家人。
第62章 知道
【生活就在这平静中,不可逆转地滚滚向前了。】
回到家时,一切招待客人的痕迹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耿家一片静穆。
耿秋阳仍记得耿建国在见到萧雅琪后,莫名其妙瞪了他两眼。那两眼毫无来由,瞪得他心里发慌,必须搞清楚所为何事。无奈耿建国已经睡下,他无法发问。
他向冯冬阳说起这件事,冯冬阳不以为然,认为耿建国只是惊讶上门的是女孩。耿秋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按下这件事,过后再说。
晚上睡觉,他又忍不住跑冯冬阳床上去。
冯冬阳把他抱进床内侧,侧身搂着他。耿秋阳提起工作问题,问冯冬阳自己是不是该回重庆备考遴选。
冯冬阳收紧手臂,把他揉在怀里,问:“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勇敢?”
“我哪里勇敢了?”耿秋阳笑。
“朝前看,就是勇敢。”冯冬阳说。
耿秋阳沉默了,他还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他只觉得自己比从前“成熟”了。这份成熟并不完全正面,而是夹杂着胆怯、妥协、破罐子破摔和爱咋滴咋滴。他不想再纠结好坏对错,只想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所以才主动和冯冬阳恢复关系。这是勇敢吗?也许是吧。这段时间,他确实不再像从前那样纠结过往、逃避责任,而是主动向现实出击,甚至积极谋划未来。这就是勇敢吗?那勇敢也不难,只是代价有点大,毕竟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我不知道,”他轻叹口气,转身埋进冯冬阳怀里,“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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