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从此开始了他的梦魇之旅。梦里什么也没有,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种古怪的气味,那是狭窄的卧室里做爱后的气味,他说不清楚,他不是气味方面的专家,但隐约闻到劣质香水的味道,他们一家三口没有人用香水,那是嫖客的香水味,那样劣质的香水味,可是怎么也覆盖不掉费小霜奶油一样的甜美欢淫和嫖客猪油渣般的油腻浊气……
金水从噩梦中惊醒,看到费小霜靠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他一下子放下心来。扫一眼另一张小床上,他哥正鼾声四起。于是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跑到客厅去拿马应龙。
他轻轻解开费小霜身上的被子,小心地掰开他的双腿,摸到他后面鼓起的红肿,一圈圈地揉上药膏。
再一抬头,金水这才惊恐地发现哥哥那张小床上早已没了人。
金水猛一回头,看见金彪正抱臂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兄弟俩皆是陷落在浓重的夜的阴影里。
金水立刻给费小霜拉上被子,把痔疮膏不怎么高明地藏在身后。
金彪定定看着他弟弟,他从小就聪明,弟弟从小就笨得要死,所以弟弟永远骗不了他,藏不起任何东西。
但是这回他没再打他,而是捏了把弟弟的肩,轻轻蹲下来。
金水听见他哥在他耳边说:
“等哥攒够了钱,给你拿去娶媳妇,去外面闯荡……你怎么开心都行。”
金水苦涩的笑了。他心里只想着费小霜,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用费小霜出卖身体伤害身体挣的钱,来谋取自己所谓的幸福。
金水缓缓地给他哥打出手语:
“我什么也不要。”
“糊涂东西!”金彪的暴躁脾气又上来了,他紧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他指着熟睡的费小霜质问他弟弟:“难道你想跟他过一辈子?你能吗?你以为他值得你喜欢?你做梦!这婊子什么尿性我最清楚!朝三暮四见异思迁,谁给他好他跟谁,迟早踹了你心窝!你个蠢货!”
金水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抬起眼,坚定地比划:
“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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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钳子在厨房的墙壁上毫不客气的敲了三下,还抱着忘情湿吻的费小霜和金水立马吓得弹开。两人都装作没什么事发生的样子自欺欺人。
金彪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对偷情的鸳鸯,一面说:
“马桶修好了,谁再把马桶弄堵,你给我自己吃了。”
“凶什么?”费小霜踮着脚朝他喊,“又不是我俩弄堵的。”
金彪冷冷的盯着他道:
“我看你是屁股眼欠堵,想挨操了是吧?”
费小霜便弱声弱气地往金水身后藏。
金彪不是头一回抓住金水跟费小霜的偷情。他的傻瓜弟弟是个不折不扣的处男,曾经油盐不进。那时他在团伙里还是顶梁柱,习惯滥用私权,不是在这个妓女身上揩油,就是在那个身上尝鲜。日子久了,甜头越积人越膨胀,于是便想带弟弟也开开眼界。处男么,说出去不好听,好像别人以为这男人不行似的,白长个鸡巴当钟摆了。
因为去妓院这事,金水头一回跟他大吵,虽说是无声的骂架,全靠手语你来我往,外人看来可能根本不及破口大骂激烈,但金彪却知道金水是真动了气。金水狠狠地打手势骂他:不知检点、违法犯罪、残害妇女……
金彪也是气得不轻,摔门而去,夜不归宿。兄弟俩冷了好一会儿才因为一顿饭和好如初。金彪有时候自己也思量,明明都是一个妈肠子里爬出来的,前后相差不过几分钟,怎么他是个斗牛,他弟弟却反而是个耕地的老黄牛。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儿出息也没有。
他弟弟真正出息的时候是在费小霜来他们家的一年后。那会儿费小霜已经接了不少客人了,尊贵的低贱的,俊的丑的,老的少的,来者不拒。金彪自己有时候乏了闷了,也拿费小霜泄泄火。费小霜往往只是承受。
直到一次金彪出门,走没远发现忘带了东西,折返回去的时候听到屋里头淫声浪语不断,是费小霜的娇音,嘻嘻哈哈的,好像在跟人玩闹。那天是没有客人的,家里只有金水。
金彪留了心眼,他轻轻转开家门,留一条缝,看到费小霜光着屁股在家里跑来跑去,后面是金水好大一个人,也光着身子,晃着跨间的东西,憨憨傻笑,跌跌撞撞地追他。
金彪就那样站在门口看完了全程。好像很短,短如一场他从来记不得的春梦,又好像很长,绵长悠远如他们两个人好像无穷无尽的缠绵。金彪最后只记得自己的情绪,那就是他发现他极度厌恶弟弟做爱时喉咙里发出的闷哼,好像鸵鸟细长的嗓子被摞起的石块层层堵住发出的悲鸣。可是费小霜很喜欢这样残疾的丑陋的声音,特别是金水把他摁在震动的滚筒洗衣机上温柔地亲吻、操弄的时候,费小霜喘叫得如发情的小鸟勾引到心爱的情郎。
做完爱后,两人湿漉漉地搂抱在一起,费小霜甚至还来了兴致,欢快地跑到卧室摸出他的贴纸,又跳进金水怀里,抱着金水的脑袋,嘴唇几乎贴在他的鼻子上,金彪看到他是在拿粉色的水钻贴纸盖住金水的三颗泪痣。
贴完,费小霜捧着金水的脑袋欣赏自己的杰作,泪痣贴了水钻的金水的脸,不知怎的显出一种莫名的柔美和可怜可爱的气质。金彪看到费小霜盯着金水看个没完,看见他深情地跟金水打手语道:
“好神奇,你跟你哥是双胞胎,可是你俩一点儿都不像。”
第9章 | 9 。
【。】
两条煎鱼铺上矮小的茶几,三人挤在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簌簌吃葫芦豆角素面。葫芦面里放着黄澄澄的南瓜,费小霜很喜欢。
家里低矮的小塑料板凳只有两个。金彪占一个,金水让给小霜一个,自己则蹲在地上吃。
金彪不满弟弟这么袒护费小霜,正吃着面,忽然“刷”地抽掉了费小霜屁股底下的塑料小板凳,叫他差点跌个跟头。
金水的眉头迅速皱了起来。
“你坐着他蹲着!”金彪霸道地、不容分说地把凳子戳进金水怀里。
费小霜转了转眼珠,张牙舞爪地比给金水看:
“没关系,我坐你怀里嘛。”
金彪气得差点吐血。
这种争执在这个奇怪的三口之家偶尔会有,但却从不影响任何人的胃口。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这样不稳定的三角关系间偶有擦枪走火实属正常,或许是因为忙活了一天,钱没有挣上几个,肚子却已经饿得叫了一天,所以三人的六只眼睛都盯在那两条鱼身上,没功夫想别的。
金彪吃得飞快,一只鱼头拿筷子戳出来,一秒吞进去,三秒吐出来就只剩稀碎的骨头,五秒后就只剩鱼尾和一条长长的尾刺。
费小霜咽了咽口水,他才要动筷去夹第二条鱼,忽的愣了愣,转头给金水打手势:
“怎么不买三条?”
金水也打手语回他:“我不吃。”
费小霜一下子有些生气,他看着金彪那样狼吞虎咽,金水却慢吞吞的嗦面,于是站起来从碟子里夹了一大块鱼肉,赌气似的硬是塞到金水嘴里。
金彪便也停下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金水脸红地咽了下去,随即头也垂了下去,刘海儿差点落进面碗里。他不敢看他哥哥。
要是搁在以前,他俩在金彪面前这样明目张胆地示爱,金彪心情好的时候不过冷嘲热讽,若是心情不好,雷霆般震怒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这次,金彪什么也没说。
“条子那天来过,什么也没发现吧?”金彪咽下最后一口饭,粗鲁地把饭碗往前一推。
“他能发现什么?”费小霜咬着小虎牙,坐在金水膝盖上笑道,“王老板吓得屁滚尿流,早夹着尾巴从厨房后门溜了。”
“哼,”金彪点了支烟,眼睛像半寐的狼一样眯起来,“我看那个条子不简单,你俩以后小心着点。”
“该小心的是你吧,”费小霜笑,“你在外面正大光明地拿小传单打掩护揽客,要是被抓住了,这屋就成我跟金水的了,是吧金水?”
金水听见了,依然没抬头地吸掉碗底的最后一滴汤汁。
“放你妈的屁!”金彪厌恶的搡了费小霜一把,烟头徒手掐死,好像他掐死的费小霜那张伶俐的嘴,“我要是出事,你俩没一个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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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小霜知道,卧室虽小,采光却好得离谱。恐怕是因为金水第一次跟着他哥来看这个房子,他就很喜欢这样的采光。于是金彪毫不犹豫的就拍案把这个房子买下了。早晨的第一抹温暖的阳光带着消解昨夜寒凉的意味,悄摸摸从窗户溜进来,爬上人的小腿肚,从脚心到膝盖辐射,于是渐渐地整个人都暖起来,秋冬的大老虎便也没那么吓人了。
费小霜很贪恋这样的早晨,好像不管昨晚经历了怎样非人的待遇,第二天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张开眼看见这样的阳光,便知道又是崭新的一天。他会忘记昨晚的哭泣,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在促狭的两张小床拼成的床上,费小霜依然睡在金氏兄弟俩的中间,时不时会掉落入中间的床缝中去,或者被睡迷糊的拖走被子浑身冰冷。但昨晚是个火热的夜晚,金彪情绪不坏,金水又碍于他跟费小霜在厨房接吻被他哥撞见,心里有愧于他哥,于是破天荒的来了一次酣畅淋漓的“三人行”。
金氏兄弟俩共享费小霜一个人以前也经历过,只是不很频繁。原因在于无论是感情的甜蜜还是肉体的欢娱,其奥秘都在独占。何况兄弟俩时常因为对方跟费小霜的偷情互相吃醋,所以偶尔来这么一次奖赏般的盛宴,其实反倒是有利于兄弟间的团结,只是对费小霜可怜的屁股不太友好。
金彪是虎一样爱横冲直撞的人,做爱跟做生意一样生猛,而金水却总是温柔地渐入。所以双龙入洞的关头,费小霜总感到,金彪的那根急不可耐地已经戳到了肠子,而金水的那根却还扭扭捏捏地在门口滑腻腻地蹭,这样错位的诡异的不对称感弄得费小霜很不舒服。
费小霜给兄弟两个夹在中间,哀哀撒娇说疼,挣脱着要换姿势。金彪只管猛干,哪儿管他舒不舒服。金水听见费小霜叫唤,立刻从他软绵绵的身体里退出来,把他抱到自己怀里,让哥哥进出费小霜的那个穴口不必受全部的力,自己则替费小霜承受了一半撞击力。
“矫情死了!哪儿那么破事!”金彪恨恨地骂,但顾及弟弟,也只得配合着费小霜调整姿势,三人皆是斜卧在床上,一前一后地拿根钻进费小霜湿淋淋的肛门。
完事后,三人皆是一样的精疲力尽。金水撑着双臂起身拿湿巾擦拭费小霜的身体,金彪见状,翻了翻白眼,枕着手把视线别开。
他刚好搭在床头柜旁衣架上的江心的皮夹克。
已经叫费小霜给细致地补好了,看着毫无破绽,除了那块别有心机的、刺目的补丁。
第10章 | 10 莫欺穷人穷
【。】
江心拿皮鞋头使劲儿把一块小石子踢得老远,有些发愣地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
“我要结婚了,你开不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江心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地闷闷地想,然后仰起头,层层叠叠的积木般的居民楼叫夕阳染成淡淡的粉红色,它们在他面前都幻化成一排排芭比梦想豪宅,那是他给她买的第一个礼物,用他刚上大学的一个月的补助——芭比的梦想豪宅可一点儿也不便宜——他一辈子都记得她收到礼物时宝石般发亮的眼睛,开心地围着那个粉红色的梦幻的别墅跑了好几圈。那时候他感到他和她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婚礼我会去的。”江心最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很快挂了电话。
他第二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粉红色的“芭比梦想豪宅”的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当然不是精致的芭比——他定睛一看,那是一个懒猫一样倚靠在栏杆上抽烟的男孩——当然没有芭比的那双美式的大眼睛,他一对丹凤眼随处瞟着,像蝴蝶在寻觅诱惑他的花粉,然后就瞟到了江心身上。
江心看到费小霜看见他,愣了一下,直起身子,很快又像灵巧的猫咪一样钻进了自己的家。
是怕警察?江心敏感的想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正规的警察制服,因为他刚从现场执法回来,提前下班,忽然想到皮夹克还在洗衣店扔着,于是来找费小霜。
顺便探探口风。
江心摘下警帽,胡乱扔进车里,然后上了楼梯。
洗衣店的门是虚掩着的,像是别有用心的暗示你可以进来。江心顺势推门走了进去,看见费小霜穿着露出胸腹的跨栏背心——由于太大遮不住胸,江心一眼就看出背心的主人是金彪或者金水。费小霜坐在沙发上,怀里捧着一只小锅,锅里一只塑料袋里装着红油凉皮和面筋,他正翘着脚边吃边看小电视里复播的《大长今》。
“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费小霜偷偷看了江心一眼,很快又故作镇定地收回视线。他发现江心穿了警察制服,更显出一种帅气和威严的气质来,心里不知为何偷乐起来。
这语气,好像他俩很熟悉一样。江心摇着头笑了。
“任务结束得早,顺便来拿我的夹克。”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愿意来我家了呢!”费小霜叫了一声,放下凉皮欢欢跑去卧室取江心的皮外套。
江心这会儿有机会再次环视这个家,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像是没有太大变化,还是成林的衣服和成堆的鞋……唯一不同的是他发现垃圾桶里除了泡面盒、烟头,还有十几条用过的避孕套。
本着警察的素养,江心趁费小霜没出来,迅速套上手套,摸出口袋里的证据袋,把避孕套从垃圾篓里挑出来装了进去。
“给你,欢迎警察叔叔下次再来。”
费小霜把缝好的皮夹克递给江心。江心接过去后笑说: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一直叔叔叔叔地叫,好像我很老一样。”
费小霜冲他办了个鬼脸,眼波流转道:
“总不能叫警察哥哥吧?那也太暧昧了。”
江心的喉头动了动。
两人忽然一瞬间沉默,江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氛围让他说不出话来,好像谁拿小手在他的喉结上轻轻掐了一下。
费小霜继续缩回沙发去吃他的红油凉皮,看他的《大长今》,而江心则将皮夹克套在制服外面,拉拉链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破口的地方给细密地缝了起来,几乎看不出破损的痕迹,足见裁缝的手艺细巧,更细密的心思是拿破口处故作无意地缝上一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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