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停了下来,没再说话,雪依眼中已有了泪花,在屋子里的烛光下,闪烁着晶莹如宝石般的光辉。
她冰雪聪明,又岂会不知道风流言下之意,便一如这稀世之画作,是不可能放在一个江湖浪子手中的,整天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自然不合时宜。而自己,大家闺秀,终究和江湖中的嗜血魔头云十三郎不般配的,所以他才让风流把自己送回苏州寻亲,而舅舅家,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最好的归宿吧。
虽然他,只是惊鸿一瞥,闯入了自己的世界,却又深入自己的心底,自己的灵魂。
终生难忘。
风流见雪依难过,却终于心中不忍,又道:“有些事我没有和你说,你也是听听就好吧。近来江湖中崛起了一个邪恶的教会,打着济世救人的幌子,大肆网罗心怀不轨之徒,还屠戮了不少无辜之人,清泉村的村民,还有之前镇子上的瘟疫……多少无辜之人在我眼前一一死去,我和我大哥云十三郎势必要管上一管的,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孟子里公孙丑上那篇,曾言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当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拉着我大哥回来,说不定又把这幅画从知州大人手里借走了,也未可知呢。我大哥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很多事只是嘴上不肯说,心里却未必坚不可移。”
他没有直说,言外之意是,稀世名画说不定可以属于江湖浪子,而大家闺秀,也未必不可缘结天涯狂客。
雪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谢谢你……你们要小心一些。”
风流道:“好”,说着时从怀里取出来一布包银子,取了几锭自己收下,剩下的一并给了雪依,道:“这些银子你收下,在舅舅家不要受了委屈,要照顾好自己。”想了下,又取过来那枚小小象牙令牌,一并交给雪依道:“这个令牌你收着,在这苏州城,差不多可以畅行无阻了,这是知州大人的令牌,拿着它,就如同知州大人在帮你说话,谁敢不从。”
这令牌虽然是好东西,但风流决计用不着,以他之能,不需要这令牌来帮他打点事宜,但雪依在这苏州城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倒可以派上用途。
雪依也没再客套,便收了下来,忽然问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是有我舅舅的消息了?”
风流听了,倒有些哑然了,这才想起来寻亲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说通了知州程大人邀请那全城王姓的官员前来赴宴而已,和雪依的舅舅还是两码事呢。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内心深处便以为已经水到渠成了,当下尴尬笑了笑,道:“没有,还没消息,不过这事不难,好说,好说。”
雪依嗯了声,也没再言语,道了安,便回去睡了。
第202章 受邀赴宴
次日,清早,风流仍是睡到日上三竿,江雨欣去喊了两次方才起来,在客栈吃早饭时,江雨欣便问风流道:“今日有何打算?”
风流一边喝着稀粥,一边道:“什么打算?”
江雨欣白了他一眼,道:“我问你有什么打算,你说什么打算,你不出去寻找雪依妹妹的舅舅了?”
风流摇了摇头,道:“今天就不去了,太累了,我要歇一天,再说了,我算过了啊,今日黄道忌收养,即便外出,也是必无所获。”
风流昨晚与知州程大人已是约定好举行六十大寿的时日,若是今天便举行,着实有些仓促,也来不及邀请,便推辞了一日,待十六之日,再邀请众官员赴宴,晚得一日便也无妨。
而今日,想必程大人已写好请柬,尽派家仆前去邀请贵客了,因此风流倒真个是左右无事,不如好好歇上一歇。
江雨欣哼了一声,道:“胡扯八道,还黄道吉凶,是你自己懒罢了,今天十五月圆,正是团圆之日,你不愿去,我们去。”说着时,望了望雪依。
雪依却是道:“没关系的,这一路奔波,风流哥哥也够辛苦了,便好好歇一天吧,咱们几个出去寻人也好。”
风流笑眯眯看着雪依,道:“正是这个道理,你们不必急于一时,这苏州城人海茫茫,你们去哪里寻人?不过嘛,你们三个女孩子倒可以买一些闺阁用品,多备一些,届时去了雪依舅舅家之后,不一定方便出来买呢。”
雪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其实昨晚已大概猜到了,风流既然从知州大人那里“借”来了《溪山行旅图》画卷,想必是和知州大人已经打过照面了。而风流不会无缘无故的和知州大人往来,那自然是为了寻人之事,若有官家出面,自然是容易三分的,何况舅舅又是为官的同道中人。
这一日风流仍是在客栈休息,少不得要把那《溪山行旅图》仔仔细细的观摩半天,直到了第二日的早晨,算来今日便是知州程大人六十大寿的日子了。
早饭刚过,江雨欣便又问风流今日可有打算,是否便外出寻亲,算一下是否会有所收获?风流道:“今日正好,必能寻到亲人。”
江雨欣却八成不信,问道:“你确定?确定今天便能找寻到雪依的舅舅?”
风流嗯了一声,道:“是的!”江雨欣还待再问,这时,只见客栈门口有一个家仆模样的小厮,走了进来。那家仆略微环视了一下几桌客人,然后来到了风流这边,便开口询问道:“请问阁下可是西门大侠?”
风流点了点头,道:“没错,是我。”天底下姓西门的颇有一些人物,但能称之为西门大侠的,此情此景,多半便是自己了,因此风流倒是也不含糊。
那家仆躬身一礼,双手奉上一个大红请帖,口称:“小人是知州程大人家仆,今日是我们老爷六十大寿的吉日,还请西门大侠赏光,屈尊移步,大驾光临,敝府上下感激不尽。”
风流接过了请柬,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准备去了。”那家仆称谢后,便即离去了。
家仆走后,江雨欣望着风流,面色不悦,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知州大人今天过寿,还要来邀请你?你在这苏州城很有面子吗?是不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江雨欣不知晓风流向知州大人“借”那《溪山行旅图》的事情,因此也是这一刻才知道风流和知州程大人有所联络。
风流无奈的摊摊手,道:“我哪里知道,知州大人过寿,非要喊我去大吃一顿,那自然好的很啊,我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想必是知州大人会邀请不少文武官员前来赴宴,届时说不定会碰上雪依妹子的舅舅也未可知呢。”
江雨欣心中这才恍然,但却反而怒气冲冲的道:“你早就打定好了主意?趁着知州大人过寿的时候,去寻访雪依当官的舅舅?所以你这两天在等?你是怎么打算的,要怎么做,为什么不和我说?”
江雨欣忽然的生气,风流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望了望雪依,又望了望蓝沙沙,道:“这……我怎么想的,怎么打算的,不必都要和你说个一清二楚吧。”说着时,对雪依道:“我是在帮雪依妹子寻找舅舅,可我不是也没和她说吗?是不是?”
雪依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风流哥哥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的,而且我也猜到大概了,他既然从知州大人那里借来名画,想必和知州大人商量一二了,也许知州大人今天忽然过六十大寿,是特别的安排呢。”
风流微微一笑,雪依果然冰雪聪明,虽然自己不说,可她也猜到了大概。
只是这江雨欣却心里颇不是滋味,不知为何,她却总有种感觉,那便是风流做什么事,是怎么计划的,要怎样做,总归是要告知自己的,哪怕不和雪依和蓝沙沙她们俩说,也要告诉自己的。
而事实上,他却做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想好了,便去做,虽然他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最正确最合适的,虽然他本领很强,没有做不成的事,虽然他找自己言说,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可他越是这样做事,自己心里越是有一丝的不快。
为什么呢?那夜淮水之滨,河神之庙,江雨欣似乎便已打定了主意,已决定不再错过,虽然感觉他总是遥不可及。
风流却不知江雨欣心中所想,便道:“我今日要去赴宴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同前去,吃些好吃的?”
雪依等三个女孩子对视了一下,江雨欣率先道:“我去,我要看看那知州大人是何模样,怎么被你忽悠得团团转的,还要过那六十大寿。雪依妹妹去不去?”
雪依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咱们几个都去,太显眼了,而且现场要是见了我舅舅,那么多外人,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雪依说的也是,今日知州大人做寿,想必不少文武官员前往拜谒,届时必然是热闹之景,倒不适合认亲了。何况这知州大人做寿,虽然遍邀文武官员,却未必能找寻到亲人呢。蓝沙沙也是道:“我和雪依妹妹便不去了。”
第203章 男才女貌
风流点点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我今天只是探探虚实,等有眉目了再说不迟,那咱们走吧。”
江雨欣却道:“稍等我一下。”风流虽不知何事,便道:“好吧。”
江雨欣回了客房,风流也取回了那幅用来贺寿的《溪山行旅图》——那是今日用来祝寿的礼品,便坐在客栈门口的桌子边等待。
这一等,足有小半个时辰,正当风流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却见江雨欣终于下来了,风流便觉眼前一亮。
江雨欣却是换上了一身淡粉色衣裙,宛如盛开着的蔷薇花,更衬得小巧的瓜子脸蛋白皙如玉,腰间轻束一条飘带,更衬得纤腰如三月嫩柳,略施薄粉,樱口含朱,眉目如画。
风流不知她为何今日一改寻常风格,换作了粉红衣裙。便只是望着江雨欣,眼眸中闪烁着光,笑道:“不用这样认真罢,你打扮得这般漂亮,还不成了全场的焦点,是要在寿宴之上,吸引文武官员的目光吗?”
江雨欣撇撇嘴,道:“没错,我要看有没有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结交个富家公子。”
风流笑着不语,当下二人便出了门,行走在苏州长街之上。二人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免不了成了行人商贩眼中的焦点。江雨欣素来直爽,心中也毫不忸怩,反倒是有了一丝喜悦之色。
将午时分,二人来到这知州程大人府前,只见朱红大门前两队守卫,一侧则停放了五六乘轿子,边上的树桩上则系着两匹骏马,马鞍鲜亮,想必是早来的官员所乘。风流上前和守卫打了招呼,呈上了拜帖,守卫便恭迎二人入府了。
入了府门,早有安排好的接引家仆向二人行了礼,便在前面带着引路。
那晚夜色昏暗,风流又是溜进来的,便没有仔细瞧,当时也只是顺着屋子里亮起的灯光,连续找了几间房子,才摸到程大人书房所在。这会是白天,所有的屋舍楼宇并无二致,他倒还真不好找刘大人的住处。不过既然程大人过这六十大寿,自然是在正房主厅举行,何况有家仆引路,自然不在话下。
风流与江雨欣跟着家仆大摇大摆的入了府院,放眼望去,只见程大人府院颇为宽阔,占地几近百亩,至少五进院落,一眼望不到头。院子内假山流水,园林亭榭一应俱全,一排排屋舍层层叠叠,碧瓦飞甍,鳞次栉比。而建筑的风格多为苏州园林式,亭台楼榭,颇为讲究。
二人边走边欣赏,顺着院内主路,一路向前,直到走到正厅时,只见厅外面是一处极大的花园,花园内假山嶙峋,花木林立,此刻寒冬时分,多数已凋零了叶子,但仍有腊梅,含苞吐香,伴着流水潺潺,别有一番风致。
花园的亭子下,此刻摆上了三四张大桌子,家仆丫鬟在忙前忙后的布置着,此刻已摆满了瓜果糕点。
正厅大门洞开,里面熙熙攘攘的已到了七八人。风流远远的瞧见程大人正端坐在正厅左边的一张锦椅上,虽然他今日过寿,却并未托大的端坐正中央。程大人身边和对面一排的锦凳上也坐了不少衣着官服的人士,想必是早到的祝寿官员。
此刻一众人正在寒暄叙旧,相谈甚欢。
家仆领了风流走进客厅时,众人见是一对年轻男女,男才女貌,衣着鲜艳,丰神俊朗,正自纳闷之际,程大人已是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众人也是连忙随之起身。
风流嘻嘻一笑,向程大人道:“老舅,我来的不晚吧,外甥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时便躬身行礼,程大人忙托着了他,道:“不晚不晚,贤甥远道而来,不必多礼,这位是……”
他指的自然是江雨欣,那夜风流是只身一人独闯知州内府,江雨欣不曾伴随,而风流也未曾提及今日拜寿之时随行之人,是以程大人还以为风流今日会独来独往。
风流接话道:“她啊……她是您外甥媳妇。”
程大人看看江雨欣,果然貌美如花,二人极为般配,便称叹道:“好啊,好的很!外甥好福气。”
江雨欣在身边使劲捏了风流一把,风流也假装不知道,从背后取过来那幅《溪山行旅图》,双手递给程大人道:“老舅您今天六十大寿,外甥来得匆忙,也没备上什么合适的礼物,知道您喜欢字画,我最近觅得一幅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送作寿礼,不成敬意。”
一众官员里,三两武官倒也罢了,有不少文官却是识货的,听得风流言道《溪山行旅图》,不禁都吸引了目光,向风流手中画卷望了过去。程大人接了过来,道:“客气了,请坐,请坐,大家都坐,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风流二人坐下,竟是安排在他身边的两张锦凳。程大人向一旁使了个眼色,旁边便有一个家仆接过来那幅画,收了过去。
程大人待大家坐定,这才指着风流道:“这是我远房的一个大外甥,复姓西门,常年在外面行走,各位或不认识,边上的是外甥媳妇。”江雨欣听他这般介绍自己,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总还是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众人纷纷与风流客套寒暄,有夸风流年轻有为的,有夸江雨欣美貌如花的,总之是客套之词,风流也一一道谢,江雨欣颇为不喜欢这等场面,但知道今日前来是客,还是要屈意应付一下的。
程大人也将各位官员大致介绍了一下,风流饶有兴趣的记了下来,宣抚使、州府六曹、局务官、典当官、钤辖什么的文武官员都有,风流也分不清官职高下,只是看服饰和气质,勉强知晓是文官还是武官。
而程大人引荐的官员之中,果然有半数都是王姓官员,有的看来官职颇为低微——那自然是占了姓王的光,才被邀赴宴。风流怕有所遗漏,便让程大人尽量多邀请王姓官员。而这些官职低微之人,被介绍之时,免不了诚惶诚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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