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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冤种朋友(近代现代)——梨斯坦

时间:2024-01-14 09:38:23  作者:梨斯坦
  今夜我是跟赵非凡来的。假期最后一天,他问我要不要去放松一下,我有点犹豫,说明晚还要值班,赵非凡说值个屁班,长假后刚上班能有什么要紧活儿,值班也是唠嗑。放假最后几个小时千万不能浪费,走走走,雨Rrain兜一圈。
  赵非凡是个社牛,可能年轻时也是个热爱摇滚的小年轻,反正对滚圈那些人和八卦如数家珍。晚上,谢盟的滚圈老友陆续来了,赵非凡就凑过去跟他们聊天,空把我一个社恐尴尬地丢在吧台边,陪谢盟擦杯子。
  过了一会儿,李梦川也来了。他该是刚出完差回来,一手拎着双肩包,臂弯处还挂着件明显京城穿不上的厚大衣。
  他一搁下包先拿起抹布擦桌子。谢盟的老板就笑眯眯地站起来,隔大老远冲他招手:哎,川子,过来。
  李梦川不明所以,便走了过去。没想到刚过去那边儿就迸发出一阵欢呼,一帮平均年龄快四十的人挨挨挤挤地起哄鼓掌,变戏法似的,突然不知从哪掏出个蛋糕盒,摆在他面前。
  “你给他办的生日会吧?”我问。李梦川虽然看起来跟谢盟这些朋友们不熟,然而到底也是在这儿混了好些年了。他跟谢盟的关系,虽然谢盟一直三缄其口不肯盖章,但大家都看在眼里。
  今天搞这么一出,看上去似是有明朗化的意思,因此每个来捧场的人都带着一副善意地“看好戏”的表情。
  谢盟的目光一直跟在李梦川身上,说,“嗯,小川不容易。念书那会儿家穷,没人给他过生日。后来来上大学、工作,父母又相继过世,每到生日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唯一一次——前年吧好像,等他下了飞机来找我,我给他煮上面,都过了12点了。来京城这么多年,一有空就来我这儿抹桌子,连朋友都没几个,我想着,趁今年正好他不忙,给他好好过个生日。”
  话是好话,谢盟的眼神也够拉丝,只是我听着总觉有几分不是滋味。
  李梦川显然没料到今晚会有这一出,脸上满是惊喜。谢盟则微笑着对他挥挥手,示意他拆蛋糕,自己则端了杯酒也塞给我一杯,晃悠悠从吧台后面绕出来,凑到人堆儿里跟着拍手、唱生日歌、催他许愿吹蜡烛。
  昏暗烛光里,李梦川脸上一直带着笑,双手交握,虔诚地许了很久的愿。
  气氛到这儿了嘛,大家就起哄问他许了什么愿。李梦川扭头看着谢盟,满眼热切,嘴唇一动,话到嘴边马上就要说出来了,这时候谢盟突然开口插了一句:“好了,都不许问了,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谢盟的老板随即笑道:“行行,不问不问,祝小川尽早实现梦想。那啥,老谢你要不开个嗓,唱一首吧,都多少年没唱过了,刚听非凡说都没听过你唱歌,来来来给他们秀一个。”
  这话一出,大家都跟着起哄,齐声喊“唱一个”“唱一个”,谢盟沉默了几秒,说,“行,好久没玩了,今天哥儿几个都在,唱一个就唱一个。”有人立马应和说,“二哥唱哪个?咱现组乐队给你伴奏。”谢盟笑骂道:“滚吧你,多少年没碰过鼓锤了,上来给我鼓敲破赔你都赔不起。”
  手机插上音响,舞台灯啪地打开,谢盟坐在高脚凳上拍了拍麦克风。尘埃在蓝色的灯光中纷纷扬扬,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而下一秒前奏响起,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昨天在梦里/我又看见你
  宝贝,他们说,我不爱你
  我猛地扭头,围在台下的听众们的表情纷纷微妙,尔后凝重了起来。来的都是玩音乐的,这歌谁没听过啊?——哦,李梦川可能没听过,只有他目光紧紧追随着谢盟,满脸期待。
  你拥有我的/不止是今夜
  可是你比我,小了六岁
  我终于理解了,蓝一洄所说的,谢盟唱歌自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是种什么感觉了。他像是个游吟诗人,在记忆的废墟与时间的洪流中走走停停,娓娓地,缓慢地诉说着关于人生的感悟。中各交织疲惫、失意、深情与沮丧,仿佛浓缩成一杯浓度极高的酒,一口闷了,辛辣入喉,让人惘然而又无法责备。
  如果我们不能结婚/你怎么能受得了
  宝贝,我知道/虽然你不说……
  我眼睁睁看着李梦川的表情从期待,到愕然,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谢盟还在唱着,半闭着眼,许久,李梦川喃喃道:“我去洗把脸。”然后飞快地从我们身边擦了过去。
  谢盟的歌声停了。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伴奏理解不了这份尴尬,兀自吱吱呀呀地继续。谢盟定定地看了我们一会儿,放下麦克风,说,“我去看看他。”
  赵非凡要跟过去,被谢盟老板拉住了,然终究是怕出什么事,离洗手间最近的我还是远远地跟了过去。
  洗手间的门半掩着,李梦川伏在洗手池上,飞快地撩着水,而谢盟则靠在墙边,不知他说了什么,李梦川突然爆起,折身低声咆哮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不可以?!”
  谢盟的声音一直很低,我听不到他到底说什么,只感觉两人在鸡同鸭讲地吵。中间谢盟的手机铃声突兀地挤进争吵中,他摁断几次,但对方很执着地连接打进来,于是这场争吵又可笑地暂停下来,谢盟先接了电话。
  该是蓝一洄。因为短暂的沉默后,谢盟问:“你在哪里?”
  手机被李梦川抢了去,狠狠摔在地上。李梦川疯了似的把谢盟禁锢在墙角,怼着他,“是他打来电话是不是?他果然还是找到你了,他一回来你就动摇……”
  “小川你能不能别这样……”
  “不准去!听见没有?!他就是个骗子!你个傻逼!”
  谢盟愣住了,接下来的事我始料未及,他突然抬手,啪地给了李梦川一记耳光。
  “不准去!”
  啪地又一声。
  “不!准!去!”李梦川的嗓子哑了,在彻底说不出话的前一秒,他如同濒死的兽,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呜咽着吐出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
  “昨天在梦里”……——《和你在一起》
 
 
第68章 
  19.
  谢盟那晚终究没去。后来我问他缘由,他说,小川不高兴。
  蓝一洄也是实惨。他跟谢盟不同,谢盟早已淡出了同学圈,但蓝一洄国外混得好,回国自然有人张罗接风聚会。自打回来,他一边找谢盟,一边应酬着各路人情,就没个消闲的时候。
  得了谢盟的电话号码,清醒时迟迟不敢打,这夜是喝了几圈闷酒,出了饭店找了个长凳休息,借着酒劲,才敢给谢盟拨过来。
  恰赶上谢盟跟李梦川吵架,打一次掐断一次,打一次掐断一次,他喝得晕乎乎,举着手机歪在长凳上。有好心路人经过,看到蓝一洄醉卧长凳,举着的手机亮着屏,显示接通了,于是便跟谢盟说,你朋友喝多了,现在在大街上躺着呢,我看他手机通话通着就接了,你过来接他一下或者联系下他家人吧。
  这边谢盟还没来得及听清地址,手机就被李梦川抢走摔了。
  这时节京城的夜已经冷了。谢盟这边突然挂了电话,那好心路人最后没辙,报了警,警察把蓝一洄弄进医院去,这就是后话了。
  这荒唐一夜,酒吧在场所有人,包括赵非凡,都站到了李梦川这边。他俩动静太大,吧台那边的朋友们终于没法假装注意不到洗手间这边的动静,于是全挤了过来,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行了,川子你先回去。”谢盟的老板先发了话,他头一摆,示意两个人先扶李梦川出去。而李梦川也被三耳光抽得浑身劲儿都散了,最后是被俩人架着带到外面去打车。
  谢盟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勉强靠墙支撑自己,脑袋耷拉着,像是叛逆少年等着即将而来的说教,头倔强地一摆一摆。
  连他老板都叹口气说,“老谢,我就不劝你了,川子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我原以为今天你是要有个说法,早知道是这样,我来都不来。你这个人真的……反正人呐,得惜福。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他也走了。
  最后,是我跟赵非凡把他从洗手间里架出来。让他坐在靠门的地方吹吹风,也是我俩不吭不响地去打扫分蛋糕的狼藉现场。
  我俩也不想跟他说话。以前赵非凡跟我嘀咕,说二哥有点受虐倾向,越虐越惦记,我还说不是,我觉二哥有点回避型人格,谁对他越好,他躲得越厉害。现在看来,他真是又回避人格,又欠虐。
  到底非凡看不下眼,给他端了杯水,没好气地说:“呐,喝口冷水,冷静冷静。二哥,你真挺没劲的。你这跟小川也好多年了吧?从县里到京城,你到哪人跟到哪,结果情侣不是情侣,朋友不是朋友的,你这把人当炮友呐?不合适吧?”
  这事儿李梦川也跟我提过。当年高考前一吻后,谢盟就开始躲着他,可是县城那么小,躲又能躲到哪去呢?
  再后来,谢盟的腿在洪水中受了伤,是李梦川风尘仆仆地从学校赶回来照顾他;谢盟被辞退,悄悄返回了京城,是李梦川上天入地翻了个遍,把他从雨Rain后面的那间小小的出租房里刨了出来。
  据李梦川的描述,那夜的情景,其实跟今夜有点像。
  门一开,他也如今夜这般,怒气冲天直接把谢盟搡在了墙上,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问他为什么要躲着自己,问他,蓝一洄已经走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其实只是他单方面输出,谢盟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不开口。李梦川说自己那天喝了点酒,一开始,只是在抒发自己的委屈,可是谢盟那张半死不活的脸就在他眼前晃啊晃,他越说越生气,越看越觉得有一团火自胸口熊熊地烧起来,吼着吼着,突然词穷了,下一秒,就再度吻了上去。
  谢盟一开始有些惊慌失措地躲,但李梦川不给他躲的机会,把人卡在墙角,强硬地逼迫他承受自己的亲吻。吻着吻着,谢盟突然迎着他,用力地吻回来。
  谢盟的嘴唇是带着旋涡的迷梦,李梦川粗暴地一脚踹上门,几步就把人带到了卧室。
  他说苏老师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初夜,感觉居然是绝望的。我想如果他最后推开我,我就就此打住,再不做他想,可是他没有。他跟我说的是,小川,不急,慢慢来。——他是喜欢我的对吧?没有人能强迫谢盟做任何事,他愿意就说明他其实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谢盟温柔地接纳了他。年轻的渴求和委屈在这一夜尽数宣泄,李梦川说他可能把谢盟弄得很疼,但他从始至终没叫停,只是在最后摸着他的发顶,屈服了似的,慨叹地叫了声,小川啊……
  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这么多年不明不白,没名没分的关系。谢盟对他予取予求,对他着实好,有时他恼怒了急躁了,床上对谢盟粗暴了些,谢盟也从不说什么。只有一点——就是在确认关系这一步不松口。
  这成了李梦川的心结,这么多年来,谢盟对他的表白装聋作哑,他想不到,除了蓝一洄还能有什么原因。他成了困在囚笼里找不到出口的兽,不停地扑腾撕咬,对象则是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假想敌——蓝一洄。
  其实我也很好奇,谢盟为什么要这样拧巴。面对赵非凡的指责,谢盟久久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跟一洄没有关系。他不该这么说人家,一洄不是骗子,而我……”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不吭声了,我不知道他想说的是“我是傻逼”还是“我不是傻逼”。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非凡,结婚——或者说类似结婚,这事你有经验。你觉得爱上同性,组建一种类似家庭的关系,难吗?”
  赵非凡不吭声了。
  他转向我,“苏老师,你觉得呢?”
  我:……
  “一洄有句话说的不错,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当初在那儿支教,就是因为我在京城屁都不是,而在那儿,我有光环,我有优越感,我离不开那种虚荣。可是小川啊,他遇到我的时候太小了,就觉得我好得不行,他根本就没有放眼看看这个世界,比我好的人有多少。我有什么啊,钱没有,房没有,店也不是我的,腿也不行。我比他大这么多,那啥,尿鞋上我都得比他早尿几年。”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能教给他的,18岁以前就教完了,从那以后,我对他而言就是个累赘的老东西。这条路够难了,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难上加难。而我,我觉得我也承受不住得到后再一次失去的打击,不如就等他什么时候想开,或者遇到什么更合适的人,自己飞走。”
  我和赵非凡被这个理由惊呆了。许久赵非凡才喃喃道:您可真圣母啊……
  音响中还在悠悠单曲循环着谢盟那首没唱完的歌:
  我愿意为你死去/如果我还爱你
  宝贝,我也只能/这样为你
  谢盟苦笑,说,诶,操。然后把头往臂弯里一埋,无声地淌下泪来。
 
 
第69章 
  20.
  爱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
  赵非凡说,爱是无私给予,爱是坦然接受,二者缺一不可,少了哪一项,这段关系都必然会走向玩儿完。
  谢盟愁眉苦脸地听完,也不晓得他听进去没有。
  李梦川消停了几天,看朋友圈,似乎是又出了个差,顺便深刻反思自己这些年在谢盟身上浪费的感情。回来后就决定,要把自己留在酒吧里的东西都带走。
  谢盟怂了,没敢在酒吧待着,躲到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便利店的人进进出出,他始终呆呆坐在落地窗前,不知是希望看到李梦川待着东西离开,还是不希望他带着东西离开。
  我看不下眼了,我说二哥,你要么回去跟他好好谈谈,你明明不想让人家走的,这么拧巴着图啥……
  我话还没说完,那个兼职DJ突然打来电话:“二哥,有个人来酒吧找你,完川子不知咋的,非要拽着人拼酒,现在已经拼了两轮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操!”谢盟收了手机就往外跑。
  问都不用问,来的是蓝一洄。
  等我们回到酒吧,李梦川和蓝一洄已经差不多快到终点了。DJ小哥不敢劝也不敢走远,急得在酒吧门口转圈圈,大老远一看见谢盟就赶紧拉住,把里面情况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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