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浔寒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踏进教室,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趴在桌上埋头就睡。
跟他打招呼被无视的林方加做捧心受伤状,戳戳他前排的任清华:“一大早的谁又惹他了?”
任清华咬着吸管喝牛奶,把作业往桌上摞:“不知道,可能路过的猫没对他笑吧。”
林方加点头肯定,表示有道理:“那是猫不懂事了。安浔好,猫坏。”
“……”任清华扭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牛逼。”
林方加对一切赞美照单全收,他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起猫,”他摸摸下巴,“咱们学校的猫学长你早上见了没?我以为一个暑假过去小黑肯定要瘦了,没想到它现在胖若两猫。”
“真假,”任清华翻开语文课本,“保安大叔可能有点溺爱了。”
说话间的功夫教室里快坐满了,班主任来之前主动学习的不多,都在聊天,闹哄哄的。
冯荏走过来敲了敲林方加的桌子:“林狗还钱。”
林方加一脸懵,茫然反问:“什么钱?”
冯荏掏出本子,翻到某一页转过来给他看:“放假那天,你借了我六块五买炸鸡柳。”
林方加:“……”
在冯荏淡定但充满压迫性的眼神中,林方加老老实实地摸出手机给他转账:“我忘了,不是故意的。其实你假期的时候就可以给我发消息呀。”
“是可以。”冯荏确认收款,微微一笑,“但我不想。”
林方加:“…………”
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友好了!!
他朝着冯荏冷酷无情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用口型吐槽冯荏一如既往的抠门。
想让冯荏记住你一辈子,太简单了。
欠他五毛不还,二十年后再见,他也能一秒叫出你的名字,并通知你x年x月x日欠他五毛钱,速还。
预备铃响起的同时,惯常踩点到的秦莫莫一屁股在任清华旁边坐下来,把最后半个包子摁进嘴里,差点呛到。
任清华给同桌拍拍背顺气,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她,活像一位慈爱的同龄母亲怜爱自家傻闺女:“大尧还没来,急什么。”
“来了。”秦莫莫努力把包子咽下去,眼底贼亮,充斥着八卦的兴奋,“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大尧在跟一个没见过的男的说话,听了一耳朵,八成是要进我们班。”
“啥意思,”任清华琢磨,“有转学生?”
秦莫莫两眼放光,贼兮兮的嘿嘿笑:“特别帅。”
任清华不信:“得了吧,陈奕迅和吴彦祖你觉得前面那个更帅。”
“帅又不是光看脸。”秦莫莫不高兴了:“你听不听我讲?”
“听听听。”任清华能屈能伸。“陈奕迅老婆请讲。”
秦莫莫正要展开说说,情报就失去价值了。
班主任踏着预备铃的尾巴来了。
昨天报道短暂见了一面的张尧端着茶杯子晃悠进来,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像按了静音键,几秒之内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只剩下掏课本的动静。
张尧语重心长,恨其不争:“刚拐进走廊就听到咱们班叽叽喳喳的,看看人家二班,老师没到都开始自习了,你们不是学给我看的知道吗?高考不是我替你们上!”
林方加掏掏耳朵,心道这才刚升高二,离高考还远着呢,急啥嘛。
张尧眼神凌厉,审视全班:“是不是以为才高二离高考还有很久?时间就是这么荒废的知道吗?”
“!”林方加心虚地低头躲避对视,心脏狂跳:卧槽难道我把我想的说出来了?
“你们这种想法的学生,我见过太多了。年年都有人不听劝,高考完了又后悔没早点努力。”张尧简单说了两句警醒类的鸡汤总结,抑扬顿挫的,“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这么两年了。”
这劈头盖脸一顿教育下来,本来还沉浸在暑假余韵里的同学们,算是彻底对开学这件事有了实感。
大尧真行,一个暑假没上班,口才不减。
“这学期咱们班来了个转学生,你们一会儿都热情点,新同学有需要的地方该帮就帮。”他朝门口招了招手:“进来吧。”
除了坐在教室门口那一排的同学早注意到门口有人,其他同学刚刚头都没抬,这才齐刷刷看过去。
任清华兴奋探头,定睛一看后忍不住对秦莫莫改观,心想同桌审美原来没毛病啊。
站一块儿比张尧高那么大一截,肩老宽,腿老长,头就一丁点,有股少见的英气。
这基因挺变态的,跟安浔有的一拼。
“嗨。”
转学生肉眼可见的社交牛逼症。
全班五十二双眼睛好奇地猛盯着他看,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
这位新同学从粉笔盒里挑了支白的,很干脆地在黑板上写了个名字。
字挺好看。撇是撇,捺是捺的。
’闫贺安’。
闫贺安潇洒地拿粉笔扔了个三分投回纸盒,笑得人畜无害的,特别自来熟:“咱们学校有小卖部吧?”
张尧眉头一跳,这怎么上来第一句话不问班级平均分排名,不问考试安排,问小卖部呢?
但新学生第一天来,问小卖部好像也不值当的批评,容易打击交流的积极主动性。
张尧忍了。
交友狂人林方加热情响应:“那必须的,基本的零食饮料冰激凌什么的都有。你刚来,我请你吃二中肉夹馍,这我们学校的招牌!”
“那怎么好意思。”闫贺安摇头,笑得特别谦虚低调,“我是首都来的,刚到临城几天什么都不太熟悉,很多地方需要大家帮忙。”
“既然肉夹馍是招牌,大课间我请大家吃吧。”
好家伙,刚来就请全班吃东西?
这不得热烈欢迎一下,好换取长期饭票啊!
班上的同学反应了一会儿,吹口哨的,鼓掌的,起哄的比什么都来劲。
至于闫贺安为什么在首都念了一年,大老远跑临城来,没几个人关心。
同学们空前热情地鼓掌欢迎,这一动起来,唯一没动的那个就有点显眼了。
张尧赶紧往下按了按:“嘘,都小点声,别影响别的班上自习。”
学生们的交际张尧不方便干涉,他眉头一皱,把还趴桌上觐见睡神的那个叫起来:“安浔,安浔!我站这儿你还睡呢?昨天开学报道你翘了还没找你谈话,下早自习来我办公室一趟。”
闫贺安顺着张尧的话头跟着看过去。
趴在最后一排的男生肩膀头动了动。盖在脸上挡光的胳膊伸直,脑袋还留恋地搁在课桌上,背先弓起来,跟晒太阳被吵醒的猫似的。
安浔睡眼惺忪地撑起身。
他按了按有点酸痛的颈椎,惯性地朝张尧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余光看见了黑板上的名字。
视线又从张尧自然地转移到他身边的人。
安浔困得迷糊,走神一样盯着闫贺安看了一会儿,慢慢疑惑地皱起眉。
起猛了。
出现幻觉了。
看来无缘无故打钱的蓝毛刺青哥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套上个校服还真挺像个正经学生的。
两人隔空对视,讲台上的闫贺安也不着痕迹地怔了怔。
画风差的再大,到底是同一张脸。
昨天刚见过,没道理认不出。
“……”
“…………?”
草了。
这世界,也太小了点吧。
第2章
不怪安浔怀疑人生。
讲台上的人除了那张脸,跟昨天安浔见到的人没半毛钱相似的地方。
不羁叛逆的蓝头发染黑了,剪短了,干净利索的连吹毛求疵的教导主任来都挑不出毛病。
新校服整洁的跟学生会那几个标兵一样,连个褶皱都没,把运动款式穿出了笔挺感,令人牙疼的“端庄”。
前后差距之大仿佛刚从’古惑仔’剧组杀青,转头就进了’我的少女时代’。
转学生也挺意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看了两秒,蓦然微微一笑。
安浔被他笑得后背发毛,心想笑屁。
他试图将昨天叼着烟不乏戾气的痞相、跟眼前表情无辜看着他笑的这位画上等号。
确实是一个人……个鬼。
规规矩矩背着双肩包,扣子扣到最上头一颗,看着连句脏话都没说过。
真能演。要是这位按原本的路子大张旗鼓地来学校,张尧得当场掏出两粒速效救心丸。
安浔心道,影帝啊。
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圈,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他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地错开视线,漠不关心。
关他屁事。
正看着他笑的闫贺安见他撇开头,笑容淡下去。
张尧给闫贺安找座位:“你个子高,坐后排没问题吧?”
闫贺安没戴眼镜,多半不近视。
“嗯。”闫贺安很好说话的点点头,抬手一指,礼貌在两个空位里选了一个,“老师,我喜欢靠窗。”
张尧没有异议:“行,这样更好。安浔没掉出过年级前三,他坐你旁边对你有好处,有什么不会的放心大胆的问,他不会拒绝你的。”
瞬息之间被安排了个彻底的安浔缓缓抬头:“?”
他觉得大尧对他整个人都有误解。
成绩好只是脑子好使,跟人品没关系。张尧有必要明确这一点。
安浔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他这辈子的人生信条是努力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祸害别人,但也坚决不为他人吃亏或牺牲。
朋友也不值得,朋友会背叛。
家人除外。
安浔有话直说:“老师,我不想要同桌。”
“安浔啊,你的意见我知道了。”张尧拧开茶杯盖吹了口气,和蔼可亲地无奈道:“但是没办法,我主意已定。”
安浔:“……”
他郁闷地抓了一把头发。
任清华深表同情,幸灾乐祸。
也就大尧能管管安浔了。
一个人坐最后一排容易自闭,她认为安浔的确该有一个同桌。
闫贺安朝着安浔走过去。
全班都嗖嗖嗖扭脖子看向靠窗的角落——最后一排是安浔的绝对领域,生人勿近。
在班上绝大多数人看来,安浔性格挺不合群的,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没什么集体荣誉感。
春游不去,篮球不打,社团不参加,高一开学第一天分座位就直言不需要同桌,暑假无论哪天叫他出来玩都不去。
暗恋安浔的人不在少数,没一个敢告白,怕被拒绝了以后尴尬。
除了初中就跟他一个班的任清华、外加一个跟谁都笑嘻嘻百折不挠的林方加,班上跟安浔说话超过五句的屈指可数。
陈友白推了推眼镜,挡住眼里藏着的那点羡慕和落寞。
他也想跟安浔做同桌的。
可是他不好意思主动找老师说。
“真巧,又见面了。”在全班充满八卦的瞩目中,闫贺安把书包往桌上一搁,特自然地撑着桌子低头,看了眼安浔暑假作业卷子上写的名字。
“这两个字儿啊?”闫贺安说话字正腔圆的,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京腔,有股子正气和轻浮糅杂的矛盾感,“你名字挺好听。”
伸着脖子关注着的任清华心想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紧张之余,后知后觉有点疑惑。
什么叫“又”见面?
“是吗?”安浔挺平静的,不像抬杠,“不巧,我讨厌我的名字。”
闫贺安反应挺快。
他其实是有愣了愣的,那一瞬他的思维好像飘走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紧接着,他突然笑了:“那感情好,我还以为世界上就我一个人讨厌自己的名字呢。”
安浔明摆着当他在放屁,闫贺安也不介意。
刚开学所有班主任例行开早会,张尧没待多久就走了。
全班自习。
闫贺安好几年没像这样老实坐教室里了,不知道干什么好。
他腿一伸想踩桌子下面的横杆,给膝盖猝不及防撞了个狠的,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桌子对闫贺安这身高着实矮了点,得花点儿时间适应。
闫贺安无语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靠着椅背把腿一抬,椅背往后仰了个三十度角,总算能搁下他整个人。
他两手抄着裤兜,椅子慢悠悠地晃荡,悠闲地跟度假一样。
他视线一转,落在同桌身上。
临窗光线好。闫贺安也算见过不少人了,没一个白的像安浔这样,给人一种皮肤薄得透明的错觉。
安浔坐得不算笔直,挺随意的,桌子对他来说高度也显而易见的不合适,但他挺会解决问题。闫贺安视线往下一扫,看见桌腿下面垫着四个小木头块儿。
他桌面上很简洁,用什么摆什么,多余的一件不往上放。
手里握着的那支笔是最简洁的纯黑中性笔,毫无个人特色。
见安浔在做卷子,闫贺安脖子一伸,在他左后方正大光明地偷看。
安浔做题没过程,闫贺安就看到他不停落笔,CAACC的,跟瞎填一样。
闫贺安忍不住问:“你胡乱选的吧?”
这么快按照他的认知连题都看不完。
安浔头也不抬:“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棒。”
闫贺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安浔对他不太友好,拐着弯骂他不聪明。
2/3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