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的光影映在乔南熙的小脸上,漂亮的眼睛忐忑不安,显得她天真而脆弱,却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的温柔力量。
蔺怀看她许久。
久到乔南熙勇气耗尽,眼里涌出眼泪:“...哦,没关系的。”
蔺怀突然倾身向前,紧紧抱住了乔南熙。
“好像也不是。”
其实同性恋并不能给他下定义,蔺怀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但除却当事人蔺景渊外,他对其他男人丝毫不感兴趣。
为此他也一度认为自己走进了一条不可挽回的深渊,迎接自己的早晚会是万劫不复,但乔南熙的出现,似乎亮了一闪微弱的灯。
这个小姑娘打破了蔺怀很多执念,潜移默化中,蔺怀的心态好似有所改变。
如若应承,他并不排斥。
也许,若给彼此一个更深一步了解的机会,久而久之,就会迎来大团结结局。
他身上的散漫和锋利缓缓散去,抽筋剥骨一般,露出一些少见的脆弱来。
他说:“乔南熙,你再加把劲,我也加把劲。”
“也许我们真能结婚。”
*
蔺怀一直住在叶氏的酒庄。
他大部分时间在风云场喝酒,少部分时间在吹牛扯皮,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了,才会回家吃一次饭。
蔺怀的确不太想回家。自从出柜后,长时间的失眠让他对情感格外敏感,他知道自家父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始终系着一个死疙瘩。
蔺怀不想面对他们突如其来的叹气,每一声都太沉重,他承担不起。
今日,詹静又打电话来,商量着让他回家。
听筒里明显的妥协和期待让蔺怀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开车回了家。
意料之外的是,大忙人蔺景渊竟然也在家。
一家人难得再次聚在一起,父母脸上笑都多了许多。
詹静很开心,给每个人夹菜,看向蔺怀道:“弟弟,眼下终于毕业了,是不是不用再去美国了?”
蔺怀没抬头:“要去。”
詹父闻言一愣,疑惑道:“都已经毕业了,怎么还回去?是想要继续念书吗?”
“不是,想去那里工作。”
蔺父皱眉:“你哥哥一个人扛着整个公司,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不留在蔺氏帮哥哥分担,去外面浪费什么时间...”
詹静嫌弃丈夫语气不好,抬手打断他,商量道:“弟弟,已经毕业了,就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呀,我们也能更好照顾你。”
蔺怀继续喝眼底的粥,显然不肯退步。
詹静无奈,看向蔺景渊:“哥哥,替我们劝劝弟弟好不好?”
蔺景渊眼眸黑漆漆的,一贯地沉默寡言,这才放下筷子,抬头看向蔺怀。
“不用了。”蔺怀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率先解释道:“我虽然毕业了,但是南熙还没有,她一个人在国外我不放心,我想陪她读完。”
“这段时间,我会在那边先找一份工作,等她毕业后,我再做打算。”
詹静眼睛一下亮了:“原来是这样,怎么不早说,我们当然会支持。”
当年蔺怀出柜,詹静愁得整宿睡不着觉,许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被迫认命,接受了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但现在随着乔南熙的出现,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似乎出现转机。
蔺父闻言也很高兴,认可了儿子陪读的事情,甚至还要再多喝一杯酒。
唯有蔺景渊没说话,沉默寡言坐在一侧,原本挺直的背脊好似有一丝紧绷,手劲也大,筷子几乎要被折断。
蔺怀仿佛感受不到对方的阴沉,迎着对面扑面而来的冰冷目光,一口一口,把热粥喝完。
“你们先吃,我去拿个东西。”
詹静已激动地坐不住,起身跑去楼上书房,神秘兮兮地返回来,递给了蔺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蔺怀放下碗筷:“这是什么?”
“是一副耳钉,我当年的嫁妆,老物件了。”詹静捱过去,很开心:“上次乔姑娘来也没送她什么礼物,就当是上一次的见面礼好了,希望她喜欢这个款式,一定很衬她。”
蔺景渊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那个盒子,很快移开了目光。
蔺怀合上收起来:“知道了,我会转交给她的。”
蔺父也问:“对了,乔姑娘是学什么专业来着?”
“室内设计。”
“那很好啊。”詹静说:“我很喜欢乔姑娘的性子,活泼有趣,和你很相配,将来要是在一起了,家里得多热闹,想想就很有趣。”
蔺父接话:“在国外那几年,乔姑娘是不是很照顾你?连你爱吃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再回去,你得拿出点男人样子,多照顾照顾人家。”
“知道了。”
“我吃饱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蔺景渊率先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上楼了。
蔺怀盯着他的背影,收回目光,也站起来:“我也吃饱了。”
饭桌顷刻间少了一半人。
“哎,这两个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蔺父安慰她:“难得两个孩子都愿意回家吃饭,你就知足吧。”
后面的蔺怀听不清了,他满怀心事的上楼,隔绝了楼下的交谈声。
他原本要回卧室,却发现拐角处的游戏房门没有关严,露出了一缕幽暗的蓝光。显然蔺景渊并没回卧室,而是在里面。
蔺怀停下脚步,理性告诉他应该离开,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屏幕亮着。
蔺景渊正在玩射击,战况惨烈,屏幕里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蔺怀走上前挨着他坐下,把玩另一个手柄。
蔺景渊声音很冷:“你来做什么?”
蔺怀没回答问题,却突然道:“蔺景渊,你带乔北昭玩过游戏吗?”
蔺景渊手指一顿,对手正好露出狙击步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砰——”
蔺景渊反应更快,已将对手一枪爆头。
蔺怀嗤笑:“一大把年纪了,玩得还是这么好。”
蔺景渊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只看向眼前的屏幕。
在蔺景渊面前,蔺怀永远学不会识趣。
他说:“手感这么好,明显是经常组局,看来公司也不是多忙吧大总裁,天天装得脚不沾地,你可真虚伪。”
“既然这么有时间,拿来打游戏多浪费,这么不去约会啊。”
“对了,乔北昭平时跟你说话时,你也不搭理她吗?也是冷冰冰的态度吗?你这人无聊又无趣,冷血古板,不近人情,她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蔺景渊这才转过头,压迫感十足:“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突然觉得你很没意思,如果你喜欢乔北昭,就赶紧把人娶回家,如果不喜欢,就赶紧讲明白,这么不清不楚地拖着一个女人的大好青春,真不是男人。”
蔺景渊放下手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蔺怀,你长本事了。”
“一点点吧。”
蔺怀发现自己有点受虐狂,尤其喜欢把蔺景渊惹恼,将他一贯冷漠的面容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态来。
他扬眉露出一丝笑容,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后凑上前,吐在了蔺景渊的脸上。
他知道蔺景渊讨厌烟味,可他偏偏要踩雷区。
“大哥,陪我抽根烟呗,我抽一手的,你抽二手的。”
灰白的烟雾在两人之间散开,尼古丁的味道变得浓厚。
蔺景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劲极大,还未等蔺怀喊疼,对方竟两指拢合,徒手捏灭了猩红的烟头。
两人鼻尖升起淡淡的焦味,蔺怀急了,要去看他的手,蔺景渊却一下掐起他的下巴:“蔺怀,出去了四年,就把规矩全忘了。”
“你的手...”
蔺景渊置若罔闻:“如今又想出去几年,还想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
蔺怀下巴被烫了一下,是对方指腹上残留的余温,他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哽咽出声:“蔺景渊,到底谁作践谁?你凭什么管我,我有没有规矩,干你屁事。”
蔺景渊神情阴沉的可怕,冰冷可怖,要把蔺怀吞噬。
蔺怀一点都没躲,他直视对方的眼睛,倔强惊人:“有这份闲心,你还是好好去关心你未婚妻吧,去结你的婚,生你的孩子,我是死是活,你都管不着。”
他说完要站起来,蔺景渊却没松手。
蔺怀有了脾气,反手抓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扯,蔺景渊被迫身体前倾,鼻尖堪堪挨在一起,呼吸近在迟尺。
两人沉默对峙,气氛降至冰点。
口袋里的首饰盒滑落出来,咕噜咕噜滚出一段距离,停在蔺景渊脚边不动了。
蔺景渊看着那个盒子,目光阴鸷:“你和乔南熙的事情,我会处理。”
“你处理什么?”蔺怀变了脸,抓着他衣领一句一句道:“你要敢动乔南熙,别说乔家,我也不会放过你。”
蔺景渊冷笑:“我处理谁,轮得到你插手。”
“蔺景渊,我知道你很有手段,但乔南不是别人,你要真敢打她的主意,小心玩火自焚,又丢了未婚妻...”
话说至此,蔺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陈臻呢?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你干的?是不是你!”
蔺景渊神情一下变冷:“你找陈臻做什么?”
“是不是你干的,你把他怎么了?”
“死了。”
“你混蛋!我要见陈臻!”
蔺怀愤怒反抗,蔺景渊狠狠禁锢住他,胸腔因暴怒上下起伏,声音低沉地可怕:“你要见陈臻?你凭什么见?蔺怀,你有没有点羞耻心。”
“我不在的那四年,你和陈臻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一个少爷,一个秘书,十六年的年龄差,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听着蔺怀,管你之前多荒唐,我认了,但从我回来那天开始,你就不可能再见到陈臻。”
“回去告诉李明哲,不要再白费功夫,去帮你查一个死人。”
蔺怀死死抵着对方,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疼痛。他见过蔺景渊无数次暴怒,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如此的压抑。
明明每一句话都很冷漠,却又如此歇斯底里。
他颤抖着抬起头,疼出一身冷汗:“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蔺景渊仿佛厌恶至极,一句都不想多谈下去。
蔺怀不依不饶:“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给我解释清楚。”
蔺景渊冷笑一声,目光移向脚边的首饰盒,言语讥讽:“之前的我,现在的乔南熙,故技重施的小伎俩,演技实在拙劣。”
“蔺怀,我劝你最好是安稳的,别自以为是,我不会替你收拾...”
“我是认真的。”
蔺怀已经看不懂他哥了,时至今日,也没有必要看懂了。
“蔺景渊,你说什么我不懂,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南熙。”
他跪坐在地毯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一手紧紧捂着炸裂的胸口,一手伸向那个首饰盒,慢慢捏在了手心里。
“哥,人心都是肉长的。”
“自爷爷去世后,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偏爱我了。”
·
第十二章 *-*-*-*
一周后,蔺怀和乔南熙决定离开。
双方父母一同去机场送别。
乔北昭也去了。奇怪的是,自知道蔺怀的秘密后,她并未向乔家点破,似乎是给蔺怀保留一丝体面,又或者是防止自己和蔺景渊会出现变数。
她对乔南熙很放心,只淡淡地让她照顾好自己。
乔南熙抱着蔺怀的胳膊,不时蹭蹭他的肩膀,对即将回程的路途充满期待。
詹静握着蔺怀的手,很舍不得。
她知道蔺怀的脾气,这一去,等再见面,又是遥遥无期。
“你哥哥也是,天天忙工作,也不知道来送送你...”
“我不需要。”
蔺怀看着不远处的飞机跑道,一架飞机正腾空而上,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视线里。
这次出国,他没打算再回来。
兄弟之前,断不掉血脉,那就断掉除了血脉之外的一切。
*
离开云京的日子,过得紧张而充实。
乔南熙学业变紧,人也变得很忙,除却必要的时间,她把余下的精力都给了蔺怀。
蔺怀后来鼓励她去参加一些校内社团,她由此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时常聚在一起,热闹异常。
蔺怀参加了工作,他简历惊人,很顺利拿到了世界顶端的互联网公司offer,主要负责风险投资。
两人都异常忙碌,时间变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楼下的树叶也从绿色变成黄色,最后掉落干净,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乔南熙觉得难看,买了许多风车,让蔺怀挂了整整一树。风一袭来,风车迎风滚动,入耳处有预示着寒冬将来的风声。
“小白,风的声音真好听。”
“好傻。”
学业吃紧,乔南熙剪了短发,柔软的发丝垂在两侧,让本就娇俏的脸蛋更显稚嫩,明明已经成年,看上去竟像是十七八岁。
她性格开朗,人缘极好,身边的同学丝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之情,说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中国女孩。
蔺怀偶尔会补充,说这些赞美词用中国话来说,大概就是萌妹子、小萝莉。
他注意到,乔南熙会收到很多情书,或者鲜花,还有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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