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铮无言以对,对面只能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他私心不想把这事告诉大哥和二哥。以前暮成雪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他不能做主,现在要给他生了,他必须有点样子,起码暮成雪出院之后这段时间他想把他一个人霸住,不让别人碰。周肆其实也没有多想要孩子结婚,他甚至本人都不太喜欢小孩,但是他很想让暮成雪给他生一个,不为别的,就因为两个哥哥都有了,他没有。
从小到大他最受宠,什么东西都紧着他,他的东西也都是独一无二不会凑合的。暮成雪开苞是他开的,第一胎是他的,他只觉得理所当然,流掉了才有点后悔的感觉,可惜后面就一直轮不上他。
心不在焉混到下午,他提前离开公司去了医院,打开病房门却扑了个空。荀铮恰好出现在走廊上,诧异地看着他:“周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不是说我下午要来看暮成雪吗?”
“您不是中午就派人来把他接回家了吗?说家里请了专人照顾。”
周肆头皮一麻,“艹,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别吓唬我,是不是我大哥二哥来过?”
他火急火燎打开手机看监控,发现确实有人来接暮成雪了,还有模有样地办了出院手续签了免责书。暮成雪从床上被扶起来,拉拉扯扯像个人偶,一路送到医院门口等着的车子里就绝尘而去。他可以确定,这辆车绝对不是自己家的。
暮成雪住院的病房是隐私性很强的单人间,他的身份也是保密的,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暮成雪的病房,不让任何人怀疑地把他带走,可见这群人的情报工作细致到可怕的程度。
恰在此时周肆手机响了,对面是周清,声音冷静而急促:“看好医院里的那个孩子。”
“二哥,暮成雪他……”
“我知道,有人已经打了绑架电话过来,暮成雪和孩子都被绑了。”
周肆正想着孩子不是在医院里怎么会被绑,随即反应过来:“二哥你的孩子被绑了?!”
周家的小孩安置的地方比暮成雪还要隐秘,能摸到这一步,周家没什么是不能被扒出来的。他越想越后怕,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赶紧跑到育婴室,亲自带人把那个孩子盯住。
周清看着眼前的屏幕,电话里的人声和屏幕里重合,“怎么样,周清,想好了选哪个吗?”
一左一右,两把椅子,左边绑着暮成雪,右边绑着一个沉睡的孩子,两把枪分别抵在两人的太阳穴。正中间持枪的是个戴面具的男性,声音也经过处理,一听就知道不是本音。
“放弃吧,不会让你找到我的位置,你只要做好选择题,谁生谁死,活下来那个,我自然给你送回家。”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摸到的人,又为什么要来这一局选择题。周清只知道他一个视频电话打进来,不要钱不要说法,只要他选人。
这也不难揣测。按常理推断,周家会这样精心保护起来的一个人必定地位与众不同,又给周家生了两个孩子,这人想必以为暮成雪是个秘密嫁进来的千金小姐,碍于风水讲究不敢公开身份。这样一来,选择题就很难做,选孩子,暮成雪的娘家势必不肯放过周家,选暮成雪,等于要周清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横竖都是出血,他就是要报复周家。
周家起来的时候并不干净,仇家一抓一把,只不过平日与他们很难有交集,拿周家没办法而已。这位想必是民间的能人异士,承载了不知多少人的怒火前来复仇,他就藏在周家人的身边,以一种最不起眼的方式存在着,收集他们的软肋,寻找空挡一击致命。周清从目前的信息量里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不仅知道孩子是他的,还一厢情愿地认为暮成雪对他很重要,才会出这么一个选择题。
对方听不见他的回音,“好心”提醒:“我建议你选这个女人,孩子可以再生,得罪一位千金的娘家,你们周家这辈子就等着断子绝孙。”
他不急着选,首先反客为主,“让我猜猜你的来历,你愿意听吗?”
“随意,反正你说出来也是错的。”
“不是我说出来是错的,而是我说什么都会被否认,因为你不仅仅是你,你背后还有很多人。”周清盯着屏幕里暮成雪的脸,他嘴巴被胶布粘着,被强制用项圈把脖子往后拉,露出脸方便他辨认。
“从一开始,我第二次踏进清心茶楼的店门,你们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有什么时刻的人比深夜更真实更坦诚。我找人调查过,熟悉的食客众口一词说以前你们的店门牌清清楚楚写着营业时间几点到几点,我第二次去之后就改成了随机开门,晚上的客人也少了很多很多。你们知道我喜欢清静,所以刻意营造了一个我喜欢的氛围迎合我。”周清想起以前被他忽视的点点滴滴,“如果没有暮成雪,你们大概是准备直接把我绑了,毕竟我每次都是一个人去,只要人够多我也没办法挣脱。但是你们发现了暮成雪,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孩子,于是就有了今天这道选择题。”
从他说出清心茶楼这个名字开始,对方就陷入了沉默,显然一时找不到说辞辩解,周清打蛇随棍上,继续攻心:“所以,你们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以为一家饭馆就能摸透我的秉性?以为给我生了孩子就是我的妻子?”
“你们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性,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你们的存在,所以将计就计引你们上当呢?不然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大半夜带一个孕妇出门,故意做姿态给你们看?”
“这女的和你跟孩子都有血缘关系!是亲生的!”失控的咆哮连变声器都快盖不住了,“我们测了DNA!”
“对啊,我没说这孩子不是我的,也没说这不是暮成雪生的。”周清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说,“你撕了胶带,让他告诉你他是什么人。”
暮成雪被撕胶带的痛激得脸都皱起来,再三逼问下说出了实情:“我……我是代孕的……”
“所以你让我做这个选择题有什么意义?”周清反问,“孩子可以再生,这是你自己说的,暮成雪只是个代孕,我有钱请一个就有钱请第二个,你这相当于让我从两个鸡肋里选一个,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这两个都随你处置,我还有事要忙。”
周清刻意压低了咽唾沫的声音,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的紧张。对方看到暮成雪呆滞的眼睛,攥紧了手里的枪。另一边椅子里的孩子已经睡醒,看到陌生的环境哇哇大哭起来,更加刺激绑匪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索性把一左一右两只手的枪都顶回去,“那你他妈的两个都别要了!都去死吧!”
他的手刚开始动作的那一刻,周清就迅速拿起手边的对讲机,几乎是同一时间下令:“动手!”
话音落地那一刻,枪只响了一声,屏幕里的面具人太阳穴钻出一个血洞,和手里的枪一起轰然倒地。周清果断打开车门,跟着保镖一路冲进茶楼,果不其然在二楼的私人包厢里看到了熟悉的布景,两把椅子两个人,地上躺着一具新鲜的死尸。
老司机车开得稳就这一点好,不用担心对面发现自己是在车上接的电话。周清暗暗决定回头给司机加奖金,自己先去给暮成雪解了绳子,脖子上的项圈解不开,他干脆一枪崩断,小瞎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常人突然听到脖子后面有响声少说得吓一跳。他扶着暮成雪从椅子上起来,问他:“吓到了?”
一点正常反应都没有,他有点担心是不是给吓傻了。暮成雪不回话,他就俯身去抱他的膝弯,小瞎子用手轻轻地推开他站起来,用一种令他很陌生的声音说:“我自己会走路。”
“我要是不那么说话,你们两个都活不成。”周清沉声道,“别闹了,你以为这里很安全?赶紧跟我回去。”
暮成雪循着声音抬头,试图用眼睛盯周清的脸:“你还是去看孩子吧,你离我越近,我才危险。”
周清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上次挨打的事情,“还挺记仇的……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他也知道自己当时冲动了,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他眼下刚救回暮成雪一条命,也不求这小瞎子感恩戴德,起码要念着点好才是。没想到暮成雪上来就翻旧账,实在让他有点窝火。
暮成雪赤裸的脚踩在地上,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凉意,楼下又开过来两辆车,肯定是周肆和周朝听到风声赶来了,他又退了几步,离周清远远的,好像那不是和他上过床的孩子的父亲,而是一个令他避之不及的陌路人。
“你应该让他杀了我。”
第21章
周清反倒不生气了,他强硬地把暮成雪拽过来,把软绵绵的身体抱在怀里,“我就烦你这个毛病,说胡话不过脑子。”
“你还是去看看孩子吧。”暮成雪不为所动,都不想挨他一点,“不然回去了我又要挨打。”
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周清却还是不松手。周朝周肆正好踩着点进来,听到这句话,尴尬得手都没地方放。暮成雪不知道他们来了,还在努力把周清推开,“你放手,等他们来看到了又要打我。”
“不打你,我说到做到。”
“那你们要打谁?”
周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肆一眼,后者心虚地低下头,“谁找茬我打谁。”
周肆遭了报应,回去路上全程负责那个还在拖着鼻涕大哭的小鬼。他二哥就跟孩子是捡来的一样,从头到尾看都不看,丢下就走。周肆想叫住他,大哥就拦下来了,指挥他来抱:“快去管孩子啊,不然叫你来干什么?”
想要孩子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孩子是另一回事。周肆在抱起孩子的那一刻,发现了这一点,他真的很他娘的不喜欢孩子,哪怕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侄子也不喜欢。一岁多的男娃精力旺盛,揪着他的西服领带和头发又哭又叫,身上散发出排泄物堆积的臭味儿,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扒开他衣服找奶吃,等他下车的时候整个人就跟粪坑里捞出来的一样又臭又脏乱,他大哥皱着眉捂着鼻子,叫他赶紧把孩子交给佣人换尿布。
周肆如蒙大赦,赶紧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本来想着等孩子换好尿布没那么大味儿了去看看,有没有磕着碰着之类的好及时送医院,没想到扑了个空,女佣告诉他孩子刚收拾干净就被周清抱走,直接带到楼上去了。
暮成雪躺回家里的床上,等着荀铮来给他检查身体。这次事故让周家意识到了情报泄露的危险性,如果身体允许,就直接让他出院了,总比暴露在医院里要安全。周清抱着睡着的孩子坐到他床前,把小小的包裹安置在枕头旁,“你摸摸,这孩子一岁了。”
暮成雪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被他扳着肩膀拗过来,“别装睡,你摸摸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孩子怎么样吗?”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这是你生的小孩,你都不关心一下?”
“他跟我没关系,我管不着。”
“你还有脾气了?”周清其实不生气,看到他这个样子,还觉得挺好玩的,“听话,你喜欢吃什么?抱他一下,我就去跟厨房说,让她们给你做好吃的。”
暮成雪还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周清就当他答应了,扶着他肩膀让他坐起身,从后面环抱着他,把孩子往生母的怀里送,“你抱一下,他现在睡着了,很乖的。”
他就不该说这句话,孩子刚送到暮成雪怀里,就哇地一声哭了,还隔着睡衣抓他胸口,应该是饿了想吃奶。周清努力掩饰尴尬,“你现在有没有奶?”
暮成雪根本不回他,手也只是做个样子,兜着不让孩子掉下去,周清只得硬着头皮扯开他的病号服,把乳头送进孩子嘴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奶,孩子砸吧着嘴倒是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对母亲本能的依赖作祟。
“你看,他吃你的奶呢。”周清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生了他还给他吃奶,他当然跟你有关系了。”
怀里的小瞎子像个木头一样僵硬,半晌来了句:“二少爷,你不用变脸这么快,我没生气,我也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
“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听的,不用哄,比起打一棍子给颗糖我宁可吃不到,最后挨打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我没有哄你,我从来不哄人。”
“那你想怎么样?”
他感觉暮成雪这下倒是有点要生气的样子了,赶紧把孩子放下来,安抚地给他整理衣服,“不怎么样,就是来看看你。”
孩子在旁边呼呼地睡着了,他就搂着人不说话,鼻子在暮成雪的领口蹭来蹭去,好像医院的消毒水突然变好闻了。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解释,比如看到暮成雪被绑架的时候他其实有点慌,比如他不想看到暮成雪死,甚至一度犹豫要不要牺牲那个孩子,比如他脑海里有了这样的念头,第一反应不是斥责自己枉为人父,而是,如果没了这个孩子,暮成雪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次属于他,他可以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想要的东西,千头万绪,说来不过一句,想和暮成雪好。
如何“好”他是搞不清楚的,怎么样算是对他好,怎么样才能让他觉得跟自己好,都没有头绪。周清只是觉得,应该从无视别人开始,就像现在,管他周朝周肆在不在家,就算他老子从棺材里爬出来还魂了,他也没理由用伤害暮成雪的方式跟他撇清关系。
现在想想还挺好笑,有什么好撇清的,他跟暮成雪床都上过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就算他搭在暮成雪身上被套牢了又怎么样,周家三个儿子,又不是死的只剩他一个,更何况他这说不定也就一时新鲜,离套牢还早着呢。所以他对暮成雪说:“你就当我发疯吧。”
人不需要跟疯子讲道理,暮成雪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抱着自己倒回床上。周清掀起他衣摆的手犹豫了一下,想起面前的小妈妈刚分娩完还没出月子,避开他的内裤往上,摩挲着两团奶子低头吻住了他。
周肆在暮成雪出月子之后遇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逮不着这个代孕的小妈妈了。
他白天想去,必定会碰上大哥,把他叫去书房给他安排点事,忙完回来已经是晚上。晚上想去,要么正好撞上大哥二哥在办事,要么直接人都飞了——被他二哥骑着心爱的小摩托带走了,别问为什么半夜出去,问就是不会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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