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若是他死了,就谁也别想得到。
只是这样的想法罢了。
“现在我有顾虑了,”他说,“我得把它拿出来。”
他也不想再自毁了。
“是不是,因为那些人,欺负你的事?”白澄一把他紧紧抱住,“我知道,我会把他们,统统都撕碎。”
“不是欺负......”沙星末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有的也只是迫不得已......”
“我不管!”白澄一嚷嚷着,“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他们对你不好了!”
他又捧着沙星末的脸,安抚道:“宝贝,你不要急,这个交给我。你不要自己动手,好不好?”
“你要我把心脏交给你?”
白澄一点头:“嗯,等安全的时候再弄。相信我,宝贝。”
沙星末从来只信自己。他绝不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也不会轻易付诸信任。
但这一次,他动摇了。
灵魂深处,有个小人在说话。
相信他,把心脏献给他。
“好,”他释怀地笑笑,“都交给你。”
*
中心城西区的C级医院门口,二十几名病患排队坐在板凳上,几个守卫持枪维护秩序。
这些人都染上了同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人们称之为“西区病”。患病人症状和感染K病毒类似,但要七天后才会死亡。初期没有症状,通常是第三天起,病人意识丧失,身体畸变,攻击性极强。
大门外,一名守卫摇摇欲睡。他已经连续站岗30小时了,几乎没有轮班。
“今天还是人手不够。”
“都死了,哪儿来的人。”
“你少说两句。”
一阵骚乱从门内传来,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推搡。
守卫听见通讯器的嘀嘀声,他顿时惊醒。
“兰思,快来帮忙!你怎么还在那儿愣着!”守卫的同事往他的头顶锤了一下。
兰思低头看了眼左手,他的通讯器上显出了一个字符。
他提起手中的枪,转身对向医院的大厅处,那里跑出七八个畸变的病患,他们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喊声,挥舞着手臂乱砍乱咬。
“疯了疯了!”
“有病人跑出来了!”
一群身穿防护服的人缩在大厅处,没人敢靠近,其中几个病患手里拿着小刀,无差别地乱扎。
人群尖叫着往大门口跑,却被守卫的枪堵在门口。
“都不准出来!后退!”
兰思的同事往地上开枪,逼退了最前排的人。另外两人拉着铁大门,打算把门锁上。
医院大厅的门也合上了,那扇门是牢固的合金,没有人能冲破。院子里乱作一团,凄惨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放我们出去!我还没有被感染!”
“畜牲!你们这群杀人犯!”
铁门合上,兰思的同事背对着他,语气轻松地摇摇头:“又是这样,看来这一批也不行了。”
砰砰——身后传来几声枪响,铁门溅上了血。
兰思跨过地上的尸体,用指纹开锁,而后把门一脚踢开。
“出去吧,”他对着涌出的人群说,“神会拯救你们。”
C级医院的动乱很快蔓延至整个西区的北部。警报声响彻半空,所有兵力都集中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南边发生的事。
在城墙的边缘,一处别墅区的空地旁,八个身穿黑色袍子的人正聚在一口水井边。
这口井有些年份了,在西区全域通了水管后,就再没有人使用过,现在已经布满了杂草,上面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黑袍子们把石头搬开,呈八角形伫立一圈,静静等候。
直至地底传来一阵翻涌的轰隆声,井口开裂,然后嘭地炸开,几条粗壮的黑色触腕从中钻出,地面下陷,形成一个大坑。
黑袍人齐齐伏身跪拜。
那黑色的触腕表面粗糙如树皮,肢态如软体巨蟒。
它们趴在地面,向坑的深处引出一条道,从中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他浑身浅白,美如发光的天神,从地底升起。
他身后还有一人,肤白如雪,但衣着漆黑,隐在暗处里。他回身牵起那人,从凸起的黑触腕上跳下来。
“您来了。”一名黑袍人恭敬地站立一旁。
“哇!”白澄一对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好多食材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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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宝贝主人
沙星末对这个黑袍人没印象, 看起来,这些教徒的势力都发展到城里了。
他推测这群教徒分为两波,一波是石风那边的, 一波是那些搞活祭祀的。
“你跟他们说好的在这里接应?”沙星末对着白澄一问。
“接应?”白澄一挠挠头,“没有, 我不记得有跟他们说过。”
“是石先生告诉我们的, 他说您可能会来, ”那黑袍人说,“我们感应到您的力量,就提前来等待了。”
沙星末环顾四周:“石风现在在哪儿?”
“他被拦在了城外, 由我为你们传信,”黑袍人从兜篷里掏出一个信封,“我是您的信使。”
他把信封给白澄一, 后者看都没看,就塞进沙星末手里。
“宝贝, 你来, ”他指着那黑袍人,“这个,是我的信使,那就是你的信使。这些人都是你的。”
“我不需要教徒。”
“那, 就是你的仆人, ”白澄一搂住他的腰,“我的教徒, 就是你的仆人。因为,你是我的, 宝贝主人。”
“你在说些什么......”沙星末尴尬地左右望望, 还好, 那些教徒没人反驳,他们都低垂着脑袋,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定如雕塑。
“信使,你说是不是?”白澄一对那黑袍人使了个颜色。
“您说的是,”黑袍人面不改色,他立刻转身向沙星末,“被选中的先生,您也是我的主。”
沙星末被那个“主”给字搞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安上这种称呼。
黑袍子们齐齐转向,对他半鞠躬敬礼。
这些人就这么接受了?沙星末看得一愣一愣的,白澄一牵着他的手摇晃:“宝贝,快看看这个信。”
沙星末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的信号塔被他们控制了,我现在进不了城,先把另一人送进去了,他会去找你。]
[我给西区的人打了招呼,他们会听你的。]
这个“另一人”多半指的曲陆。沙星末把纸条装回信封,折放进包里。
“现在这边什么情况?”他问。
“西区医院出现了不详之灾,总督已经亲自过去了。”
“西区总督,现在还是姓沈的吗?”
“对,”信使颔首,“神主,我们现在如何行动?”
“......叫我沙先生就可以了。”
“是。”
“先去医院看看,”沙星末说,“你们有车吗?”
黑袍人做出个请的姿势,“请跟我来。”
他领着两人从别墅区中心的大路往外走,另外七个黑袍子跟在身后。两边的房子都一片死寂,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
白澄一一直黏在沙星末的手臂上,像出门闲游似的,时不时蹦哒两下。
“这里发生了什么,”沙星末问,“人都去哪儿了?”
“食材,躲起来了,”白澄一鼻尖动了动,“躲在小盒子里。”
“他们不配直视您,自然不敢出来。”信使的声音坚定而清亮,“所有人都知道,拯救他们的神即将降临。但若不成为信徒,则只能继续在地狱里煎熬。”
沙星末听得眉头直皱:“什么意思?能不能说人话。”
“这片区域已经受我们所控,”信使回头,“一切就绪,只等您出现。”
他让开路,指向不远处的道路尽头,那里停了一排军用车,十几名身着帝国兵服的人站立于旁。
“您不需要亲自上阵,”他说,“你们也可以直接去休憩之所。”
这场景实在有些离谱。沙星末想了十几个进城后的方案,现在全部推翻了。
他直接被塞了一队兵力在手里。
这应该是石风安排的。总领被关在北区,而西区现在是云唐最重视的地方,若是他在西区闹腾,多少可以转移视线。
但这不是沙星末想要的。他想要低调,现在却被抬到了桌子中间。
“别急,”他说,“你先告诉我,你所谓的‘拯救他们的神’,是指的什么。”
他要知道,这群人把白澄一抬到了什么位置。
“当然是指的您,尊敬的安托斯,”信使恭敬道,“我们告诉他们,圣水,可以治愈疾病,可以救凡人于水火。”
“你是说,你们拿他的圣水,来收买人心?”沙星末斜睨着那半垂下头的信使,灰沉的瞳孔里透出寒光。
“不是收买人心,是拯救世人,”信使说,“是为您收集更多的信徒,更多的能量。”
白澄一听得似懂非懂,他侧头观察他的宝贝,后者看起来很生气。
“宝贝......”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沙星末的声音愈发阴沉,“是你的安托斯,还是你的......石长官?”
“都是,”信使不卑不亢,“为了共同的目标。我的信仰也从未动摇。”
“星末......”白澄一有点怕怕的,他宝贝的眼神像要杀人了,“你怎么了?”
沙星末牵住白澄一的手腕:“澄一,告诉我,你有让他们到处宣传圣水的事?”
“嗯?”白澄一懵懵的,“没有。”
“好。”
他嘴角闪过一抹阴冷的笑,左手捏了捏右手的指骨,然后猛地抽出腰间的枪,枪托朝外嘭地砸了过去。
枪托砸到信使的额头上,他战栗了一下,脚步后挪,还是硬生生地立在那儿。
一道暗红色的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围着的人一阵骚动,不是很吵,只几秒钟就安静了下来。他们看见那个黑头发的男人像暴徒一样,拿着把一看就不好惹的白色枪,随意地拨了个档位。
“宝,宝贝?”白澄一也被吓了一跳。
“再问你一遍,”沙星末用枪指着他的头,“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信使的脚在打颤,但他面不改色,双眼死死钉住地面。
他看见自己的血滴到了袍子上。
神释放的威压就在他头顶,他被砸重时蹿出的怒气就像不起眼的杂草,很快就被碾入土里。
“没有人,”信使跪倒在地,“是我判断失误,擅作主张了,请神主责罚我。”
沙星末脚踩到他手上,没有用太多力气:“责罚你,不能收回已经产生的结果。”
信使头顶地,手指扣紧地上的石砖缝里。
“你的神是谁,你就听命于谁。”沙星末的声音轻飘飘的,随着微风飘入所有在场者的耳中。
“任何没有经过安托斯允许的指令,都是背叛。”
“不,我不会背叛您!”他仰起头,兜帽落了下去,露出整张脸。他很年轻,相貌清秀,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您的圣水救了我的命,我绝不会背叛。”他诚恳道,“是我的错。以后,没有您的首肯,我绝不轻举妄动。”
这话是对着白澄一说的。他虔诚的表情,渴望的眼神,都对着那个浅白色的影子。
可惜,他的神完全没有看他。
“宝贝,你别生气,”白澄一贴到沙星末背上,安抚道,“这个食材惹你不开心,把他煮了就是。我,给你找个更听话的。”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宝贝经常笑了,可不能坏在这里。
“煮,煮......”食材信使惊恐地转着眼珠子,努力地维持镇定的形象。
“不用了,”沙星末收起枪,“事已至此。”
他俯视着伏在地上的那人:“下不为例。”
“是,是,感谢神主。”信使对着他磕头。
“不要叫我神主,也不要对我行大礼,”沙星末厌烦道,“你们这些信徒......”
他视线扫过之处,无论士兵还是黑袍子,都安静地低下头。
真是奇怪。这些人的服从性堪比军队。沙星末疑惑地瞟了眼白澄一,后者像只乖巧的大白兔一样立在他身旁。
白澄一到底怎么收服这些人的?
沙星末想不通,也没时间多想。他接着刚才的话道:“任何擅作主张的信徒,都视作叛徒处理。”
“明白了吗?”
“是。”人群里传来稀稀落落的回应。
“走吧,现在就去医院那边,”他牵着白澄一往车队方向走,“先去见见沈总督。”
白澄一跟着他钻进了中间的车子,开车的士兵个子很小,军帽几乎遮住了眼睛。
“先生,请系好安全带,后座有防弹衣。”他简短地说道,按下了启动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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