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在一旁因为他哥这一句话突然被吓到,暗戳戳想他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变得和常恩泽一样,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
杨北军沉默不语,沈勿归接着说:“平民生来没有体会过酒楼里的笙歌,不甘心为城中的富商守这一处安宁,酒楼里的富家公子金枝玉叶,怎会充军,就算被强行抓来,能指望他们不半路逃跑就不错了,没有人会舍弃性命求得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人的安宁。”
“我说得对吗?”他突然低身推掉了那些旗子,拿起一面鲜红的棋子放在一座叫松夷山的地方。
杨北军突然明白他想做什么,惊愕道:“你想怎么做?”
“庆芜二十一年,李夜轩及冠那日,下令将妖族驱赶松夷山,自此河水不犯井水,但仍阻挡不了歹毒之徒,圈禁妖为奴隶。”沈勿归的视线突然落在那案上,刚刚李壬德站着的地方。
身后,绛的身影微微僵硬,苍白的脸庞掀起细微波澜,顷刻又恢复平静,他知道沈勿归在想什么,他想让妖族充军,并且让城民允下承诺,再也不画地为牢,有妖族的一席之地。
杨北军顺着沈勿归的视线和想法瞬间想通,脸色瞬间变化莫测,“妖族居住松夷许久,和我们不相往来,突然冒犯进山,恐怕他们未必能答应。”
沈勿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算是他们先放下戒备,可安然呆在松夷山的妖族也未必就能答应下来为他们所用。
“杨副将不必担心,你若是同意,我可以去松夷山与他们商量。”
第15章 生气
沈勿归胜券在握,不慌不忙等杨北军的回答。
他知道杨北军的软肋在李壬德的身上。
李壬德因为耳朵异于常人的缘故,自小被嫌弃,在来的路上,他从李壬德嘴里得到不少关键信息。
六年前,杨北军带领军队路过一处地势偏远的村庄,救下了当时被揍得奄奄一息的李壬德,之后六年里杨北军一直带着他走南闯北。
杨北军知晓世人对妖族的憎恶,每次出街他都会让李壬德把自己的耳朵包得严严实实,不能露出来。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稍不小心便会被发现,李壬德平时看着什么事都不会放在身上,性子活泼。但杨北军知道只有在黑夜里,他才能看到李壬德的眼泪,无休无止没有任何声音,像夜晚的水流冰凉直透心底。
李壬德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痛苦剥开在杨北军面前,对于他来说,能够逃离那个小村子已经足够幸运了。
每当这时,杨北军看到他擦着眼泪挤出笑容,心底里一遍又一遍警醒着自己的无能无力,他不能改变人们对妖族的成见,纵使李壬德只是一个耳朵有些奇怪的正常男孩子。
“我和你们一起去。”杨北军不过也才而立之年,他的身体不好,从沈勿归他们进来时,无时无刻不在掩嘴闷闷的咳。
杨北军的回答让沈勿归出乎意料。
“军中没有楚将军还有你,你若是离开,敌军攻来怎么办。”沈勿归劝道。
杨北军沉默许久,将紧握的拳头松开,推翻了屹立在沙盘里的好几面旗子。
——
“什么?你们要去松夷山?”李壬德脱了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手里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站在杨北军桌旁。军中都知晓他的耳朵是为何缘故,也不必多加掩藏。
杨北军神色凝重,迟迟没有接过李壬德手里的药。
“杨副将还是先用药吧,身体为重。”
经过一番商量后,沈勿归说服杨北军一同去往松夷山的想法,恰巧此时李壬德端着药碗进来,这才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三人落座在一旁的木椅上,木椅质量不好摇摇晃晃,沈勿归坐下去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绛显然被这吓了一跳,身体一歪,身旁的沈勿归立马扶住了他的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不自然,不过片刻他就收回手。
还不忘叮嘱:“小心一些。”
高于就没那么幸运了,歪了歪身体,小声的念叨几声。
回到正题,因为刚才沈勿归的提醒,杨北军这才接过李壬德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李壬德则皱着一张小脸,仿佛那药喝在自己的嘴里,从兜里掏出一颗糖。
杨北军没有接,“你自己留着吃。”
李壬德没强给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在一旁小声嘀嘀咕咕:“松夷山可是妖怪住的地方,我们要去那里干什么?”
绛也不知想到什么,故意逗他:“去找跟你一样的小精灵。”
李壬德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耳朵又放下来,脸上染上恼怒,他撇过脸悄悄把自己的耳朵藏起来,又因为高于没忍住发出的偷笑声脸上又红了一个颜色。
绛的那句话听起来像开玩笑说出口的,可脸上却很认真,在高于笑出声时,很不满的警告他:“好笑吗?”
高于瞬间收回笑意,暗自移开与他的距离。
“杨副将想好了吗?”沈勿归适时拦下他们的打闹,将话引回正轨上,一步步进跟在杨北军的神经上,逼迫他快速想出结果。
敌军攻来时间不明,沈勿归动身去松夷的动作得加快,他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在这无用的抉择之中。
“李壬德。”杨北军放下手中的册子,严肃的喊李壬德。
他立马放下多余的小动作,连嚼糖的动作也停下,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坐在面前的杨北军。
还有两个月,便是李壬德及冠的日子,杨北军曾许诺过他,等打完这场胜仗就回府热热闹闹庆祝他及冠。他还记得李壬德听到这个承诺时的雀跃,在很多时候,他都不同其他年龄段小孩那般无忧无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承诺便能让他如此高兴,那他必定要拼尽全力兑现这个承诺。
“在!”李壬德个子不高,小时候营养不良,就算跟了杨北军之后,他也没把营养补回来,身体瘦瘦小小的,
杨北军放下手里的册子,布满沧桑的眼眸盯紧他,眼里闪过李壬德看不懂的情绪,他哑声说:“你同他们一起前往松夷山,务必要活着回来。”
“是!”
话聊到此,杨北军显然还有别的事要忙,问了一句沈勿归他们几人动身前往松夷山的时间,得知立马出发后,他便让李壬德赶快去收拾行李,尽快出发。
三人一同出了帐篷,李壬德急忙跑回自己的帐篷里去收拾东西,前后都要等些时间,沈勿归干脆决定去军营里逛了一圈。
军营的规整度极其高,每一个士兵都幻化得十分真实,前后绕下来,也没多大的发现,不过有一点让他觉得奇怪。
为什么兵营里的士兵像被附上鲜血那般,极其真实,与活人并无不同。
停在原地思索良久,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绛已经不在身边,对方远远停在一处篝火旁,白衣随着耀眼的火光发出柔和的暖光,转头时,他目睹这一幕,心里出现巨大的惊恐,仿佛那篝火要即将吞噬绛的身体。
顾不上还在闹别扭的情绪,沈勿归靠近,想控制绛与那堆篝火的距离,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藏蓝色的衣袍与白衣交叠在一起,常恩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扯了绛的手臂一把,语气不冷不淡:“你干什么?”
沈勿归立马止住了上前的脚步,立在原地。
“好暖和。”暖黄色的火光跳跃在绛的脸上,他白皙修长的十指虚虚放在火焰上端,眯眼感受火焰带来温暖的温度。
常恩泽的侧脸被绛挡住,沈勿归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敢保证,对方肯定看见自己立在原地想靠近却又止住的动作。他看见常恩泽用手带了绛一把,让绛往后退了一步,他这才看到常恩泽脸上的戏虐。
“你就不怕烧着?”常恩泽适时松开了绛,抱臂站在一旁。
绛搓了搓手,突然问他:“你会去吗?”
常恩泽没反应过来,看到他一脸纯真又带着期望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于是顺着他的话问:“去哪里?”
“松夷山。”
常恩泽迟钝片刻,勾起唇角,“你想让我陪你们一起去?”
高于在一旁听到他们俩聊的话,震惊一声:“什么?你也要去?”
他嫌弃的神情让常恩泽愈发想答应下来,挑眉看向沈勿归已经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当然了,让他一个人跟着你们我怎么放心。”
高于听到他这句话,脸色瞬间变得五彩缤纷。从迷境里出来,绛哪次不是跟着他们一起的,反倒是他哥对绛比自己还上心,还用得着提防他们?
他没把自己心里的反驳说出来,因为他哥看着心情很不好。
“你会去对吧?”绛还站在常恩泽身旁,没计较之前在府邸里刀刃相见的模样,两人距离靠得极近。
“当然。”常恩泽说出口的话似是故意的:“你都问我了,我能不去吗。”
咔嚓——
冷不丁枯木断裂的声音在沈勿归左手处传出来,只见他蹲在地上,侧着身体手里握住一根手臂般大小的木材,而那根可怜的木材断在手中,他漫不经心,拍了拍粘在手掌上的碎屑,站起身。
恰巧这时李壬德来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李壬德赶来时满头大汗,把手里的麻布包甩在肩上,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四人。
他们几人诡异的沉默,同时转头看向李壬德。
他摸了摸脸,继而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清楚的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
李壬德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看到自己来时都安静下来,特别是离自己比较近的沈勿归,黑着脸,眉眼冷冰冰,然后他看到常恩泽也在一旁,蹦蹦跳跳走过去。
他是认识常恩泽的,之前经常在杨副将的帐篷里看到他,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听杨副将说,常恩泽似乎是楚将军的什么人,再多的他就不清楚了。
“小常哥哥也去松夷山吗?”
常恩泽点头,想出口答时,远处的沈勿归扔下一句话。
“出发吧。”
常恩泽揽过李壬德的肩膀同行,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当然要去。”
李壬德学他,也低下声音,双手弄成喇叭的样子,垫脚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问:“那太好了,小常哥哥为什么要一块去,是因为要保护我吗?”
只有那一瞬间,常恩泽幽蓝的瞳孔里倒映的是天真和欢快,耐心幼稚回答李壬德的疑问: “嗯,松夷有好多妖怪,不能让他们把你抓走了。”
拉开距离,李壬德的心情明显变好,他背着一个小小的黄色麻布包,摇摇晃晃地都快要抓不住了,常恩泽提了一把,发现轻飘飘才知道里面根本没装什么东西,他刚想开口问李壬德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旁的绛开口。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什么?”
绛抬了抬下巴,望向沈勿归走在前面的背影,不转头看身旁的常恩泽一眼,“为什么生气?”
常恩泽明白过来,饶有兴趣的和他打着弯,“我怎么知道,那是你们的事。”
绛暗红色的眼眸轻微转动,眼尾红色的印记映在白发之间,犹如一瓣红梅。他歪了歪头,白发顺着他的动作往一边倾斜散在微风当中,心里仍想不通,最后开口告诉了常恩泽自己在今天早上意外说出口的话。
常恩泽没有给他出谋划策,反问他:“你为什么觉得他这是生气?”
绛又跟着沈勿归的脚步走了很久,听到常恩泽的话,不太理解,“这不是生气吗?他都不跟我说话。”
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帮他整理头发,买簪子送给自己,就因为提了这一句,沈勿归就生气了。
的确有些奇怪。
令他没想到的却是,常恩泽再次问他:“你确定他这是生气?”
因为这句质疑,绛这才不解地转头看向常恩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口问第二遍,皱着眉不太高兴,“难道不是吗?”
除开这种原因还能因为什么?他没接触过太多的人类,不懂他的情绪,山里的小妖怪才不会像他们人类那么复杂,心情都是挂在脸上的。虽然沈勿归的生气也挂在脸上,但是他的情绪明显比之前遇到的小妖更为复杂。
想多了,脑袋就隐隐作痛,而常恩泽不放过他,出口点拨几句。
“他对你的态度好像不同于高于。”常恩泽落后有些距离,恰巧又把声音压得很小,用不着担心高于听到会跳脚。
绛知道当然不同,沈勿归对他的耐心远远超过高于,尽管没有了几千年前的记忆,但他的下意识里依然记得那些事情。
常恩泽看到绛一副了然的表情,就以为他是知道了其中的不同,顺着问:“你还觉得是生气吗?”
这明显就是吃醋啊,看绛离自己太近,知道他几千年前和别的男子有纠葛,不出意外的话,沈勿归甚至以为绛把他当作替身,他没挑明,他不想掺合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听到绛带着确信的口气一字一句说:“他误会了我之前依赖过他人的习惯,这不是生气吗?气我不喜欢他挽的发簪。”
常恩泽:“……”
他点到为止,恐怕再说下去,绛就会自己跑过去质问沈勿归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七夕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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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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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吧风波【七夕番外
夏日天气炎热,房间里没开空调,黄色的落地风扇支在地上吱呀吱呀地转着,绛坐在书桌前,白发被簪子挽好,手里握着一支黑色圆珠笔,低头在本子上很不熟练地写写画画。
自迷境里出来后,沈勿归到现在还在处理傀儡行凶剩下的杂碎小事,绛一个人呆在房间,天天盼着他下班回来带自己出去玩,不过最近遇到一个问题。
明天就是七夕了。
绛本来不会注意这种节日,只不过有一天傍晚沈勿归照常领他出去玩的时候,碰上了卖鲜花的小姑娘,她举着一束花递到两人面前。
她说:“小哥哥,七夕快到了,买束花送给你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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