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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咔哒一声合上，夏迢之从前往后翻，才恍然发现许轻偷拍他的照片多得远超想象，有一些他甚至毫无印象自己曾被人偷拍。换了常人早就觉得胆战心惊，夏迢之反而觉得好笑，心想许轻躲猫猫的本领倒是挺让人意外。他手指微动，按到了下一张。
这次出现的却并不是他的脸，而是郁诉。
环境不算合适，光线也昏暗，按理来说应该是一张废片才对，但许轻却把它留了下来。夏迢之眼底的笑意微敛，几乎没有犹豫，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删除照片，将这张照片删得干干净净，等许轻回来时，他正神态自若地翻着手边的卫生手册。
“选好了？”
“最后一张就可以。”
“我也喜欢这一张，就是太暗了。”许轻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有些苦恼。夏迢之放下手册，碰了碰他的手臂，“这里怎么样。”
“这灯开得倒是挺亮的，但是……”许轻看着夏迢之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现在在打吊针，未免太凄凉了吧。”
夏迢之抿起唇，故意哀哀叹了口气，又拿起那份手册开始看，许轻连忙上手抽走了手册，忍笑道：“我拍不就行了。”
窗帘被风吹动，许轻按下快门的时候，夏迢之身上正好投射下了一片模糊的阴影，使得这幅画面又多添了几分冷清的氛围。许轻被触动，放下相机，撑着下巴陷入沉默。
夏迢之微微侧过头，问道：“怎么了？”
“热闹一点就好了，过段时间……”许轻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夏迢之的手，急问道，“你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夏迢之没等到后文，觉得奇怪似的偏了偏头：“什么？”
“……没什么。”
想也知道，夏迢之是不过生日的。许轻开始细数自己过去在这一天到青洲来找夏迢之时的场景，好像都和平常无异，有时甚至还要更难过一些。
他还是少提起，自己暗暗筹备，也许还能给夏迢之营造一场惊喜。
“轻轻，你之前发给我的那张照片……”
池青洮那边似乎信号不好，声音时有时无，许轻被她一句话勾起了心里的忐忑，又迟迟等不来下一句，忍不住轻声追问，“姐？”
“……可能修复不了了，之前说的那个朋友前几天回复了我，受损确实太严重了，他也解决不不了。”池青洮的声音清晰了些，“你的猜测没办法得到证实，还要继续吗？”
不远处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声，许轻回过头，注意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持续了将近一周的阴雨终于停歇，天边竟罕见地出现了彩虹，几个女生趴上栏杆许愿，许轻将视线越过去，注意到同样也在看那道彩虹的夏迢之。
“……嗯。”他说，“我不是为了真相，姐姐。”
他很自私，他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私心。
他想要夏迢之一直快乐。
“许轻，我有一个重大好消息。”段莹莹跑上前来拍了下许轻的肩膀，不无得意地说，“方老师出让了明天的一节英语课，同意让我们去上体育。”
“这么好。”许轻难掩喜悦地眨了眨眼，又想起什么，有些失望，“可是我明天有事。”
“你要出校？”段莹莹有些意外，“一整天？”
“应该吧，可能大半夜才能回来。”
“太爽了吧。”段莹莹哀嚎一声，“我做梦都想出去。”
许轻笑着跟段莹莹打闹，没能注意到窗口边夏迢之看过来的视线。
“你有没有觉得你很适合戴手链？”许轻趴在桌上，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了夏迢之的手腕上，“你的腕骨很漂亮。”
“是吗。”夏迢之平静地把课本往后翻了一页，“不觉得。”
许轻“唉”了一声，倏地撑起上半身，将人往夏迢之那儿倾斜，近乎贴在他的耳边。他的声音很轻，徐徐图之似的：“可是你的耳朵红了，不是因为害羞吗？”
“……”
夏迢之直接把刚发下来的试卷拍在了许轻脸上，选择了装聋。许轻“哎呦”一声，跌坐回了椅子上，这才发现前排传下来的试卷里还夹着一封写着他名字的信封。他捏了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便笑着伸手拆开，抖出几张照片来。
夏迢之佯装随意地扫了一眼，被摆在最前面的那张郁诉的照片刺得眉头一蹙。
“他自恋吧，自己洗了还给我一份。”许轻小声嘟囔了一句，往后翻了两张，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回头叫夏迢之看一眼，就看见这家伙提着水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今天这么早。”许轻看了眼时间，没往心里去，打开相册把照片放了进去，又数了一下后面空着的页数，寻思这次到市里去得顺便买个新的相册。
他原本还以为要很久才能填满，没想到这么快就只剩下几页了。许轻乐得忍不住哼起了歌，惹得夏迢之频繁偏头看他，还没等他开口，前排的纪识先发了难，一脚踹在了许轻桌子前的横杠上，没好气道：“安静点。”
“抱歉。”许轻没想跟他纠缠，很快住了嘴。许轻不再为那些照片而快乐，夏迢之反而觉得不适，尽管他本身也不希望许轻为郁诉的照片感到快乐，但他更不想让许轻的快乐被打断。夏迢之伸出手，握成拳的手轻轻碰了碰许轻的胳膊。
许轻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手。”
许轻张开手，夏迢之的手指也跟着打开，一块长方形的糖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手的正中心。
许轻有些怔愣，喃喃道：“……什么啊。”
“换药的时候医务室老师给的，”夏迢之把自己的谎话编得很充足，“我不爱吃。”
“……哦。”许轻嘴角的弧度愈发向上，他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将糖纸仔仔细细地拆开，几秒后点评道，“挺甜的。”
夏迢之侧过头，正在琢磨下次要不要换别的口味，许轻又敲了敲他的手背，在他回头时将折成星星的糖纸放到了他的手上。
“谢谢你。”许轻说。
第18章 行为艺术
许轻想，他也许踏进了夏迢之身边漫长而厚重的保护层中的某一个，被准许和它的主人长时间待在一起，还能破天荒地得到一颗来自于夏迢之的糖果。他开始晕头晕脑地动摇于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立下的承诺，被夏迢之的一点细微变化浸化了大半个心脏。
看来郁诉说得没错，他总是对夏迢之很宽容，才会对一些蝇头小利念念不舍。
许轻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时间，确认了这个点郁诉应该来叫他。许轻觉得奇怪，以郁诉的性格，是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迟到的，更何况教授的时间不好约，晚到的话很容易跑空一趟。
“哥，你在哪儿？”许轻按开短信界面，“再不出发来不及了。”
“我没找着车钥匙。”郁诉回了个电话过来，有些无奈，“我找其他老师借车了，你等等。”
“没想到你也会丢三落四啊。”许轻揶揄道，“这次我可有状告了。”
“少幸灾乐祸，行了，下楼吧。”
许轻换了身衣服，整个脑袋包裹在柔软的帽子里，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小一些。郁诉远远地走过来，替他拉紧了没到顶的拉链，又搭着许轻的肩往前走。
薄思把画笔放到一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夏迢之，冷哼一声：“他们都说我俩很像，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变态呢。”
夏迢之没说话，左手勾着串钥匙晃了晃，目视着许轻跟郁诉一块儿上了车才转过身，他伸手摸了一下摊在桌子上的一片红色痕迹，冷声道：“这是什么。”
薄思抬头睨了一眼：“行为艺术，还是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夏迢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伸长手臂，抽走了薄思放在一边的袋子。
薄思挑了挑眉，扬声道：“你一大早上闯我的画室偷窥人家就算了，还要顺我的血浆，夏迢之，你做一次伪证很值钱吗？”
回应她的是铁门被关上时的重响，薄思看了眼柜子里空了的一格，无语地骂了一句，重新摆正画架，也懒得掺和进去。
出乎许轻意料的是，这次的检查结果却出了点意外。
“噪音？”许轻低声重复了一遍，“什么噪音？”
“还没确定，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也有可能是受你前段时间长时间感冒的影响，不用太担心，其他结果都是正常的。”
“我知道了。”许轻冷静地说，“要等多久才能看到结果？”
“回家住是不可能了，太折腾。”郁诉把房卡插进去，说，“这酒店环境不错，你先凑合一下吧。”
许轻躺倒在床上，整个人滚了一圈，又唉声连连，郁诉听着头疼，连忙开口：“这可是医生说的，不是我逼的啊。”
“我想早点回去。”许轻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便显得沉闷，“……你觉得可以吗？”
“……你不是挺乐观的吗？”郁诉顿了顿，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别想太多，都说了是你感冒的原因。”
“那只是可能性之一。”
“嗯，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我会立刻让青洮姐安排你退学，你马上回来安生待着。”郁诉说，“所以许轻，别咒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许轻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听见身后的关门声后便直起身，看着通讯录里夏迢之的号码出神。
打个电话？他们好像没到那种熟络程度……打了说什么？夏迢之会奇怪他为什么不在吗？
许轻自嘲地笑了笑，正要把手机扔到一边，一直不怎么用的QQ却弾出一条推送，显示了一条好友申请，来自于他从加入的那一天起就完全屏蔽的班级群，对方的昵称也非常简单明了，直接就是本名。
夏迢之。
许轻一愣，立刻从床上弾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思考夏迢之怎么会通过班级群加他，手指已经先一步按下了同意。
∞：好稀奇啊
夏迢之：你今天怎么不在？
夏迢之：。周云戎会定时查通讯记录
∞：有点事
∞：可能明天也不在
这次停了好几分钟，夏迢之的回复才慢吞吞地发来：哦
生气了吗？是不是看出来他在搪塞了？许轻一个头两个大，急急忙忙地想为自己正名，又确实找不出什么合理理由，只好一边在心里对郁诉道歉一边胡乱编道：我哥生病了，我来看看他［点头.gif］
夏迢之盯着许轻发来的那个不断点头的小猫看了一会儿，许轻笑起来时唇红齿白的模样仿佛就在他眼前，刚刚萦绕在心头的那点怒气倏地就散了，他按了几次，最终只发出去三个字：“知道了。”
许轻等了又等，见夏迢之没有再回复，便猜想对方的话题可能已经结束了，但他今天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太好，便忍不住隔着网线跟人倒起话篓子。
∞：你要睡啦？我周五前应该会回去的
∞：你有没有一种时候会变得唯心？我今天路过一个寺庙，就进去给我哥求了张签，那个住持送了我一条红绳，我觉得还挺吉利的
∞：我是想
∞：它应该可以避灾吧？
∞：我拿回来给你，你带在身上好不好
∞：［打滚.gif］
对方很快回过来一个单字，和他发过去的长篇大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哦。”
许轻咬了咬嘴巴，想着反正也不在面前，干脆把死缠烂打贯彻到底：“‘哦’是什么？同意还是拒绝啊？”
夏迢之：［语音消息］
“怎么还发语音呢，不会是来骂我的吧。”许轻嘟囔着，停在屏幕上的手半天没敢摁下去，顿了顿，他闭上眼，凭着直觉点了下去。
夏迢之大概是在走路，声音夹杂在细微的呼吸声里，显得有些不稳：“送的？”
“嗯。”许轻脑子还没转过来，稀里糊涂地回道，“我送你。”
夏迢之：。
∞：？按错了？
∞：我就当你同意了
∞：拜拜！我要睡觉了
∞：晚安！拜拜！
许轻手速极快地发完了消息，立刻退出去把手机设成免打扰，足足等了几分钟，他才重新点开QQ，看着上面不断旋转的圆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条六分钟前来自夏迢之的消息。
“晚安。”
郁诉生病是假，所谓求签送红绳更是假出了九曲十八弯，但许轻确实特地跑了一趟寺庙，在去医院之前，连哄带骗让郁诉同意的。他在人来人往的菩萨像前虔诚地许了愿，从笑呵呵的老人手里花两百块买了一条在郁诉看来只值两毛的红绳。
郁诉闻了闻身上的烟火气，有些不满，但还是舒展着眉眼看向捧着红绳的许轻，放软了语气：“你求的什么？”
虽然早就猜到内容肯定跟夏迢之有关，但他还是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希望许轻的所求所愿是为自己而许。
许轻嗔怪地看他一眼：“说出来就不灵了。”
“心诚则灵。”
“哦。”许轻好笑地捶了他一下，“不是你刚刚说我病急乱投医的时候了？”
他没理会郁诉气急败坏的辩解，只小心翼翼地把红绳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盒子里，好像那东西真的有灵气，能让他所求所愿皆实现。
“你说那条红绳是不是真的有用？”
从医院里出来，郁诉把检查单放进袋子里，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发了会儿呆，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许轻一怔，想笑又觉得不合适，便神色平静地说：“顺带着帮了我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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