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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路(近代现代)——軟瑭

时间:2024-01-26 16:20:17  作者:軟瑭
  “是吗。”郁诉转过头端详着他的侧脸,喃喃道,“那它下次也会带给你有惊无险的好运吗?”
  许轻没说话。
  郁诉看着他因吹风而发红的鼻尖,忽然觉得许轻已经变得让他几乎有些陌生了。他凝视着许轻的脸,再也不能和过去一样轻而易举地猜透、解读,看清许轻温和的笑容背后深藏的苦楚。
  许轻八岁时就来到了池家,那时许令景还在世,但因工作安排需要全球各地飞,只能把年幼的许轻寄养在发小池青洮家里,而郁诉作为池青洮的弟弟,比许轻年长三岁的哥哥,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许轻的玩伴以及监护人的职责,一开始他并不介意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孩,甚至为之高兴得几夜睡不着觉,但这种快乐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池青洮警告,许轻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并不是褒义词,相反,它让郁诉感到很烦闷。一个下不了结论的病症,让许轻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形同一个坚固而脆弱的花瓶,只能摆在展览柜里被保护和观赏,谁也别想触摸分毫,于是郁诉不仅没有多一个玩伴,反而还多了个要时刻注意、小心的累赘。
  没人能早熟到在自己还有孩子气的时候就对他人予以无微不至的照顾,更何况池家双亲早逝,郁诉自小就被池青洮宠得不像样,小少爷脾气也不少,池青洮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进组前提前约好了阿姨到家里来照顾他们。然而年幼的郁诉对麻烦的许轻有种天然的排斥,那是来自生物本能的领地感,他拒绝和许轻共处、对话,甚至不肯让许轻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郁诉站在现在的年龄去回想,只觉得可笑,他的幼稚可笑,而许轻的好脾气也很可笑,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不能理解许轻的温和到底从何而来,但随着年纪的渐长,即使做不到接受,郁诉也明白尊重的道理,并没有再耍小孩子脾气拒绝许轻的到来。
  他能够共享许轻的一切,喜怒哀乐、生活琐事、健康状况,甚至在很多时候,他的冷静使他比许轻自己看上去还要更了解许轻。
  如果关系变化是一条曲线,那么郁诉能够清晰地指明那个顶点所在的位置。当那个下午他推开了许轻的家门时,映入眼帘的抱着座机不知所措的许轻让郁诉意识到,从今往后,许轻将会更加依赖他,他们之间因时间而织起来的网也会随之变得愈发紧密,他对许轻的了解、默契,让郁诉曾一度以为他会永远注视着许轻的人生走向。直到许令景去世后半年,许轻第一次拒绝了他的陪同,提出要独自前往青洲。
  一种微妙的、几乎可以被忽视的变化,悄无声息地在郁诉心头种下了一颗不起眼的种子。他能感觉到那张紧紧相依的网正在一根一根地抽离、分散,他和许轻之间也开始涌现了一道裂痕、一个鸿沟,而时至今日,这道裂痕已经生长到了即将冲破边缘的地步,他恍然间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曾经共享一切的亲密友人。
  曾把好好活下去作为人生唯一理想的许轻,竟然放弃了为自己祈福的机会,而宁肯把一切好运都拱手让给另一个人,甚至那个人对许轻梦寐以求的生命毫无敬畏之心,这种近乎割裂的剧烈变化,让郁诉难以抑制地感到愤怒。
  许轻转过身,看着他绷紧的唇线:“怎么了?”
  “……我在反省刚刚不应该相信神明。”郁诉张了张嘴,吐出一句玩笑,又摇了摇头,迈开腿,“走吧,你不是着急回去吗。”
  “郁老师,偶尔唯心一下不会怎么样的……”
 
 
第19章 如履薄冰
  等把车钥匙还给对面办公桌的老师时,郁诉盯着桌上那盆许轻送来的君子兰,觉得自己任劳任怨地送许轻回来去找夏迢之的行为很像在自虐。
  他叹了口气,对面的老师好奇地探过头来,打趣道:“我看你急匆匆地借车去市里,还以为你是要去见女朋友呢,怎么,吵架了?”
  郁诉大惊失色,连连否认,看着对方满脸的笑又有些头疼,无奈道:“白老师——”
  “方老师,快来看看呀!”
  办公室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一个老师领着几个学生跑进了隔壁的班主任办公室,郁诉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去听一下,那嗓门大的老师就已经喊得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薄思……是纪识!纪识跟夏迢之!”那老师喘不上来气,停了好几秒才接上后半句话,“他们两个在教室打起来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郁诉快步追出去,一把拦住了其中一个学生,追问道:“许轻呢?”
  那学生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许轻?许轻不是不在吗?”
  郁诉松开手,猜想许轻可能还在宿舍没来得及下楼,要是让他撞上现场,又得——
  郁诉一顿,狠狠按了一下眉心,收了满脑子乱飞的思绪,抽身回了办公室,本想不再插手,谁想几个老师探听八卦的能力太强劲,不一会儿就一边改作业一边聊了起来。
  郁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闹到这种地步,这俩人少说得背个处分。他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往教室赶。
  “纪识,你自己说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方知齐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敲了敲桌子,看了眼纪识好不到哪儿去的脸,又狠不下心来说重话,只得一声叹息,“夏迢之都吐血了,你还打他干嘛,我听那同学说前面你俩搁那儿格斗,后面就是你在单方面施虐,这要是他的家长追究起来,你可不是背个处分这么简单,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非得跟他过不去吗?”
  “老师,”纪识呲了一下嘴,戏谑道,“我可没想打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说这次以后恩怨两清的。那打不过能怪我吗?”
  “你还挺得意是吧。”方知齐把笔一扔,靠到椅子上捏着山根,“你要不还是趁早去跟人道个歉,看能不能得到夏迢之的谅解。”
  “不去。”
  “纪识!”方知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面前人满脸犟就心知这也是个难整的主,嘴唇动了半晌,到底只吐出一句来,“行,你等主任来处理,待着吧啊。”
  方知齐刚从教室里出来,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许轻就挡了他的去路,他低着头,一手背在身后,声线有些不稳:“老师,你刚刚说谁吐血了?”
  “我都没想到我这个月第一次离校不是因为放月假,而是因为要照顾你。”段莹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手里的苹果削得坑坑洼洼,抽空偷睨了一眼靠在床头的夏迢之,“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虚呢?我看这苹果你自己削吧。”
  夏迢之抬起手,迎着段莹莹希冀的目光将手里的杂志往后翻了一页,段莹莹翻了个白眼,憋着气削完了苹果往夏迢之手上一塞:“要不说你命大呢,刚好逮着有老师巡堂给看见了,不然纪识那发疯似的样儿指不定把你揍个半死。”
  夏迢之将杂志立了起来,推到段莹莹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段话。段莹莹眯着眼读了一遍,差点没被气死,她忍住脾气站了起来,反问道:“你说我吵?”
  夏迢之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行,我不打扰你了,再见。”段莹莹拍了拍手上的苹果皮,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方知齐,惊得她就地转身,把脸埋在了墙上。
  “所以……段莹莹?你不是照顾夏迢之吗,怎么跑这儿……面壁来了?”
  “老师,他说他有点饿了,我正准备去食堂看看。”段莹莹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没等方知齐说话,脚底抹油跑了,她可不想被心情不好的夏迢之告黑状。
  方知齐摇了摇头,敲了下门,又回头招呼许轻过来。许轻始终低着头,两手揣在兜里,看上去想进又不太想进,方知齐没多想,按下了门把。
  “迢之,我跟许轻买了点花来看你,颜色鲜艳些心情也能好点。”方知齐把花放到一边,拉开了紧闭的窗帘,“现在好点了吗?”
  夏迢之转过头,视线却越过了站在前面的方知齐,径直落在了许轻的身上。许轻把外套的帽子拉了起来,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半天也不说话,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只有方知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夏迢之越听越心烦,眉头蹙得更紧,干脆把杂志一放,下了逐客令:“老师,我想休息了。”
  “……行,那我们先不打扰你了。”方知齐轻轻拉了一下许轻的衣服,低声道,“许轻?你还有话要说吗?”
  许轻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要跟着方知齐出去的意思,方知齐有些难堪,没想到一向乖顺的许轻会忽然这样,低声打着商量:“我们先出去吧。”
  “没事,老师,让他留下来吧。”夏迢之没什么波澜的视线从许轻身上扫过,冷得能淬出冰来,“反正他也不说话,不会影响我。”
  方知齐又劝了两句,见实在没办法,也只得同意,随着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夏迢之才彻底收了脸上那点仅剩的笑意,沉默地看着许轻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默了默,不太熟练地转换语气,试图显得没那么生硬:“你真哑了?”
  ……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许轻的肩头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仰起头,宽大的帽子也随之滑落下去,露出了许轻毫无遮挡的脸,他的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因浸满了眼泪而折射出一种迷离的奇怪光彩,在微弱的白炽灯下微微闪动,让人觉得只要灯一熄灭,光一消失,许轻就要变成从碎纸机里吐出来的雪片,稀里哗啦地碎成无数细小的颗粒,无论他怎么抓都无法挽留地、痛苦地消失。
  “迢之,”许轻似乎想笑,却只有眼泪从脸颊滑下去,“如果我晚回来一点,是不是有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许轻第一次产生这个念头,早在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做出求生以外的决心,不时来青洲为夏迢之拍照时,他就会偶尔在脑海里那片看不到底的水池中下沉,翻涌的水花捂住了许轻的口鼻,他感到窒息,而濒死的窒息感会将他带向非常悲观、极端且伤感的负面情绪,猜想在他没去青洲的这段时间里,夏迢之会不会已经死去。
  每一次从机器里取出车票时,坐在大巴上等待漫长而短暂的两个小时过去时,抱着相机踌躇着朝夏家走去时,许轻都会想,夏迢之还活着吗?他还能见到夏迢之吗?
  镜头中出现的夏迢之的身影,都像一颗定心丸,比任何药剂都要有效,能让满怀希冀却又不安茫然的许轻迅速地镇定下来,重新恢复到大家所熟悉的、温和活泼的许轻形象中去。
  但他从没像今天一样,如此这般地贴近那种沉重的恐慌感。从学校赶来的路上,许轻始终觉得他的灵魂已经从躯壳中飘离,正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徒留一具行尸走肉执行着去往医院的既定程序,只有亲眼见到了夏迢之、听到了夏迢之的声音,许轻无处皈依的灵魂才陡然下落,回到他的躯壳之中,而他的器官却无法立刻从这种濒死的恐惧感中恢复过来,仍然在艰难地运作着,让许轻在茫然中无法克制地落泪,模糊地想,我是在心痛吗?
  他的神经几乎绷紧,所有的知觉都齐聚在了眼睛和耳朵上,如果可以离夏迢之更近,他一定会竭力让鼻子也能够派上用场,而除此之外,他的手指、双腿包括内脏器官似乎都是停摆的,它们因失去供血而不断紧缩、扭曲,试图挤榨出最后一点生气,以维持住许轻光鲜又正常的表面,使他看上去毫无大碍,但又没无法无中生有,于是只能向内剥夺其他器官的养分,彼此争夺、攻击,让许轻觉得吵闹,这种吵闹叫他本就恐慌不已的神经几近崩断,眼泪落下来的瞬间,许轻才觉得耳边安静下来,他用力抽着气,喃喃自语。
  我是在觉得痛吗?
  郁诉的手搭上了冰冷的门把,他的目光透过床头门上的玻璃,看向了里间的两个人,许轻红肿的眼睛让他几乎钉死在原地,他能确认,他从来没有见过许轻哭过,这是他们认识十几年来第一次,而且是因为夏迢之而哭。
  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松,他只需要推开这扇门,就能把因哭泣而放下一切防备的许轻带走。郁诉想,他很擅长照顾人,一定能够安抚许轻,比夏迢之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但许轻不需要来自家人的安慰,他的安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有夏迢之才能让许轻的眼泪停下来。
  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脱离了门把,无力地垂在一边。
  “郁老师?你也来了?”
  “我正好要洗车,顺路过来看一下。”郁诉笑了笑,示意方知齐往另一边走,“不过好像已经休息了,看来我来得不凑巧……”
  “许轻。”夏迢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仿佛突然性地丧失了语言能力,很难从自己有限的词库中摘出能安慰人的那一部分,又或者说,夏迢之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没有被谁安慰过,连抄答案都没地抄,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许轻哭。
  许轻,别哭了。
  快说啊,别让他哭了。
  好几分钟里,夏迢之被某种情绪折磨得心神不宁,他不知道那算什么,也许是后悔,也许是自责,总而言之,他感到非常不应该。
  不应该故意把自己送进医院,更不应该让许轻流泪,那样浅窄的眼眶,纤弱的睫毛,怎么承得起这么磅礴的眼泪,容得下那么沉重的痛苦?*
  他张了张嘴,几个破碎的气音从中挤了出来,许轻并没有听见,他也不想再哭,用手挡住了脸,但仍有眼泪涌出来,默了两秒,许轻忽然微抬起头,乞求地看向夏迢之,嗓音哑得模糊不清,但夏迢之还是听清了。
  许轻说:“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第20章 见
  一个好像很合理又好像有些逾越的请求,但许轻被他吓到了,他想要抱一下、拥有一个同学间的友好拥抱似乎无可厚非。夏迢之没有拒绝,许轻便默认为他同意。他大步上前两步,手指从厚实的袖子中挣出来,死死地扒在了夏迢之的背上。
  他的力气其实并不大,但夏迢之却莫名觉得自己被勒得很痛,他在许轻的拥抱里,因为听到许轻的哭声而痛得难以忍受。这简直不可思议,对习惯了疼痛的夏迢之来说,疼痛等级里,他可能连最难以忍受的神经痛都能够承受,却在许轻的抽噎声里痛得头晕目眩。
  不知道过了过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夏迢之抬起手,还带着未掉痂的伤疤的手心贴上了许轻的后脖子,迟疑地捏了捏,像是一种不明显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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