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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路(近代现代)——軟瑭

时间:2024-01-26 16:20:17  作者:軟瑭
  池青洮起了身,揉着眉心朝楼上走去,一边还在不停地叹气。许轻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火锅里翻滚着的气泡,又回过神来,笑着跟夏迢之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先吃吧。”
  “她刚刚说什么?”夏迢之却没动,他情绪不明地隔着白雾看着许轻的眼睛,心想这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生辉,干净而微微发亮,直白坦然地对着所有人都表现出最纯粹的模样,可偏偏是这样的一双眼的主人,却像一个秘密丛生的茧,夏迢之欺骗自己不去在意,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样剧烈的冲突场面里,他是唯一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因为他一无所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巨大的排斥感让他由心底生出了浓重的怨恨,怨恨于许轻不肯告诉他一切,全然忘了自己也是那个擅于编造谎言的骗子。
  “什么护照?”夏迢之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形同审问般的声音,“原来你要退学是为了出国。”
  居高临下得如同救世主一样来到逼仄的青洲,走进那间沉闷的院子,怜悯似的接近他,说尽好话,画出无数雪片似的甜言蜜语,将他拖进虚幻而飘渺的美梦中,原来只是一场风雨可摧的镜花水月,等着某一天怜悯心耗尽的许轻突然地将它撕碎,重新把他扔进赤裸裸的现实,再毫不留恋地离去。
  “是。”短暂的震惊过后,许轻清楚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圆慌,便冷静下来,“我确实准备出国。”
  看吧,他随时准备抽身,逃离自己这个阴郁而不讨喜的白痴,和郁诉一起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等几十年过去,你在他记忆里不过是一道模糊的光斑罢了。
  夏迢之开始笑,如果这里不是池青洮家里,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许轻强行留下来,带回青洲。也许周云戎会勃然大怒,但没关系,他可以让许轻和他一起被关进地下室,被折掉翅膀的许轻再也无法从他身边飞走,他不得不在漆黑的地下室里依靠自己,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甚至一起死去。
  许轻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仍在努力调整着语序:“我当时没有想很多,我只想和你见上一面,一起相处一段时间,试着改变你的想法,让你开心一点就好。如果最后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改观,而你……依旧讨厌我,那我就会选择放弃,按照姐姐的安排出国。”
  夏迢之的头痛得厉害,艰难地处理着迎面而来的信息,几乎过载。许轻继续说道:“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好像没那么大方和看得开,和你多待几天以后,我就想让你也喜欢我,想让你为了我……不,为了你自己活下去。”
  “是不是很痴心妄想?”许轻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没想过你会……嗯,但我一开始靠近你就是精打细算的,我来到青洲就是为了你,我跟踪你、偷拍你,那个相册不知道你看了没有,里面的照片全部都是你。我害怕你知道以后会觉得我很可怕,会恨我,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夏迢之,我……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转学那天,是在五年前,你和周云戎第一次拍合照的时候……”
  他试着握住夏迢之的手,见没有被挣开才慢慢地说了下去:“我……亲眼看到你从楼上跳了下去。”
  夏迢之一动也不动,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砸得头晕,久远的记忆呼啸而来,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都没法记起那天上午在一跃而下之前,他是否看见了一双琉璃似的澄澈的眼睛。
  他只记得风声,很吵的风声。
  片刻之后,风声消失了,他的意识一片模糊,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下最后一点触感仍然保留着,让他感到指尖被什么东西包裹起来,一直在发颤。
  好烫。
  和那场大火一样滚烫,却并没有灼伤他。
  夏迢之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7章 如果
  睁开眼的刹那,夏迢之被天花板上画着的星空图吸引了注意力,他迟钝地恢复着大脑的思考能力,意识到这个看上去就很温馨、快乐,充盈着爱意的房间,应该属于许轻。
  室外的雨下小了很多,轻微的雨声并没有让他觉得焦虑,反而是一种安抚,让夏迢之纠缠在一起的情绪迅速地各回各位,还给了他一片清晰的记忆。夏迢之回忆了一遍许轻说过的话,动作一顿,一时谈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然而紧接着,刚刚冷却下去的情绪又再度翻涌起来,他像全身都陷入了粉红色泡沫里无法自拔一般,被前所未有的情感胀满了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冲撞而出。
  许轻从五年前就认识了他,并在这五年间一直不间断地注视着他,拍下了几百张照片收藏起来,又特地千里迢迢地奔赴青洲,只是因为他。
  他来到他身边,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突然的可怜心作祟,而是蓄谋已久。
  原来许轻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纯洁无瑕的小白兔,在某种意义上,许轻甚至有点疯。
  夏迢之想,这样的许轻让他更加不想放手了。
  “夏迢之,你醒了吗?”池青洮的声音隔着门板想起,她咳嗽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说,“刚刚不好意思,我煮了点牛奶,你喝了会舒服一点。”
  池青洮把餐盘放到地上,转身逃似的走了,夏迢之打开门时,正好看见许轻在楼下冲池青洮比心。他无声地笑了笑,弯腰端起餐盘,抬眼往楼下看去的瞬间,他注意到许轻通红的眼眸。
  许轻站了起来,整个人因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而有些手足无措,手指绞在一起,半晌,冲夏迢之弯了弯眼。
  夏迢之其实很不喜欢许轻露出这样的笑。
  分明并不开心,分明很难过,却偏偏要温温和和地笑,包容别人的痛苦,却忽视自己的不适。
  夏迢之想,他以后一定不要让许轻这样笑。
  ……以后?
  他也会有以后么?
  “让一让。”
  夏迢之侧过身,郁诉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池青洮抱着手臂站在楼梯边,见他下来便冷哼一声,郁诉顿了顿,小声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做错了。”
  “别道歉了,折煞我。”池青洮幅度夸张地摆了摆手,搂着许轻的手臂,别开了头,“你不是有事吗,赶紧走吧,正好让我清净清净。”
  郁诉沉默下来,到底没再解释什么,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出了门。
  池青洮对着关上的门斥了两句,又转过头:“轻轻,我们一起看电视吧,你不是想看那个综艺吗?”
  许轻面露为难:“可是……”
  “哦,我知道了。”池青洮反应过来,松开手,大步走向沙发,“你俩我是一个都指望不上了。”
  许轻心有歉意,但还是快步上了楼,上下打量了夏迢之一圈,急道:“你还在发烧吗?现在好点了没有?”
  “还好。”夏迢之默了默,“许轻——”
  “嘘。”许轻慌忙打断他,“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不要急着推开我好不好?你再想一想,再——”
  门被顺势带上,许轻紧紧靠在上面,被夏迢之亲得手脚发软,恨不能全身都依靠在夏迢之身上才能如常站着。电视里的人声隐约传上来,让许轻竟莫名地有种偷情般的快感。
  “我不介意。”夏迢之放开他红肿的嘴唇,仍不时地用鼻尖触碰许轻的,像一种变相的确认,“许轻,我很庆幸。”
  庆幸五年前那个可怖懦弱的自己没有吓跑你,庆幸你在五年后如此勇敢地来到我身边。
  周云戎到底是发现了夏迢之从学校里请假消失的事,当即气得暴跳如雷,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许轻拿着冲好的药上楼时,夏迢之刚挂断第十三通。许轻靠在门口,犹豫道:“不然把手机关机吧?”
  夏迢之摇了摇头:“要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许轻咬了咬下唇,声音很低,“他不再管你了,你有了自由……你会……吗?”
  夏迢之侧过脸,看见许轻因强忍情绪而微微发颤的睫毛,这是一只多么漂亮而大胆的蝴蝶,此刻却因为惧怕而颤栗,仿佛就要失去再次飞翔的能力。他摸了摸许轻的鬓角,眼里竟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我不知道。”
  他曾被无形的罪证牢牢缠绕起四肢,不得挣脱,几近窒息,如同被关在一个狭小而密不透风的正方形盒子里,黑暗漫无边际,毒蛊似的侵入他的身体,叫他的记忆开始错乱,一片一片地纠缠在一起,画面变得模糊、扭曲,难以看清。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推倒了那排蜡烛,是不是真的燃起了一场大火,只是渐渐在不断的自我怀疑中开始坚信,他是一个罪不可恕的刽子手。
  如果痛苦不能抵消罪孽,那死亡呢?
  如果他痛苦万分地死去,足够偿还他所犯下的错吗?
  周云戎要他活下来,要他活着感受痛苦,这会比干脆利落的死亡弥补他们更多吗?
  事实上,他甚至并不爱自己的父母。
  没有哪种明文条例规定父母必须爱孩子,或是孩子必须爱父母。常年忙于工作的夏诺清夫妇从他出生起就将他放养给了保姆,他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阿姨”。正因如此,幼年的夏迢之对于自己的父母几乎毫无感情,在家庭聚会上他无动于衷,在葬礼上也未曾流泪,大火前的那次三人行,是他们一家第一次一同相处那么长的时间。
  夏诺清特意请了朋友来拍照,却又因朋友的孩子出了事而只留下了一只相机就匆匆离开,可笑的是,在青洲买下了近乎一半地皮的夏诺清却不会使用一只相机,在多次尝试之后,他们不得不放弃拍摄全家福。原本被刻意营造得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下去,两人开始争吵,而夏迢之只感到无趣。
  他从事故中侥幸生存,身后三层楼的房子在暴雨下逐渐显出了它光鲜外表之下的真面目,在数秒之后轰然崩塌,这座夏诺清特地买来给夏迢之的房子很快便只剩下了一堆烧焦的废墟,在漫天大雨里可怖万分地躺着,变成了一个黑黝黝而深不见底的大口,夏迢之被困在其中,从未逃脱。
  他不爱他们,却也耳濡目染地在身边人的话语中开始质疑,他是不是真的推倒了一对新手父母的一片好心?他是不是真的用大火抹杀了他们对自己的爱意,并让他们永远地沉睡了下去?那时的他并不懂什么算爱,却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愧疚,他无意识地向前来接走自己的周云戎求救,却只被打入了更深的地底,事实真相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身上,令夏迢之又痛又沉迷其中。
  我真的那么做了吗?那是我做的吗?
  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一对爱我的父母?原来我是这样心肠狠毒的人吗?
  痛苦不够,死亡不够,还要怎么做才能够?
  还要怎么做,才能告诉我——
  “别哭。”许轻紧紧地拴住了他的腰,嘶哑的声音里是难忍的哭腔,“迢之,别哭。”
  脸颊处微凉的湿意一闪而过,夏迢之这才模糊地意识到,原来他不自觉地流了泪。
  原来时至今日,他竟还会哭。
  夏迢之紧紧地按住许轻的后颈,脊背高高耸起,濒临断裂般痛苦地承受着无形的重压,窗外的雨声再度变大,夏迢之借着雨声的遮掩,将脸埋进了许轻的颈间,压抑着呜咽出声。
  他本该哭的,在五年前的那场葬礼。
  如果那时就流下了这滴眼泪,是否这五年来的苦楚能够减轻分毫?
  夏迢之不知道,也不想做无谓的假设。
  他轻轻地握紧了许轻的手,已经做了决定。
 
 
第38章 暗流涌动
  池青洮要去客串一部电影,只得依依不舍地将许轻送走,前一天的雨下了一夜,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湿气,池青洮生怕许轻冷了不自知,握着他的手捂了半天,不放心地嘱咐起来,徒留车内二人一前一后,静默无言。
  电台的声音开得极低,充满忧愁的嗓音徐徐传来,郁诉闭着眼敲了敲方向盘,忽然开口:“你说得对。”
  这话没头没脑,但他们都清楚是在说什么。夏迢之经许轻解释,已经知道郁诉是如他亲人一般的朋友,便竭力克制不去迁怒在意,偏偏这人还要在这里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呛道:“哪一句?还是全对?”
  “我和许轻认识了很多年,姐姐常年不在家,他父亲也全球各地飞,我们是彼此最为紧密的依靠,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共享。”郁诉没理会他的夹枪带棒,低着头陷入了回忆,“他像是象牙塔里的琉璃珠,我总想抓在手里,只有看着他安安稳稳地待在那儿才能放心。我习惯了了解他的一切,他就好像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当他开始脱离,我几乎难以忍受。”
  “但我希望他幸福,快乐,身体健康。”郁诉看向车外的人,轻轻笑了笑,“就算代价是我们不再那么亲密。”
  “你说错了。”夏迢之沉默许久,收敛了情绪里的对抗,说,“你把许轻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瓷娃娃,像养玻璃瓶里的花一样细致入微地养着他,可许轻不需要这些。”
  “他需要你把他当成一个完整的人。”
  郁诉愣了愣,随后便大笑起来,他随手往后扔过去一个巴掌大的铁盒,说道:“是,你是对的。”
  夏迢之差点被铁盒打到头,当即阴了脸:“这是什么?”
  “从这儿到青洲的车票,一共297张。”郁诉说,“现在该给你了。”
  夏迢之顿了顿,这才慢慢地打开了盖子。从2012年至今,每一张车票都完好无损地收集在里面,最底下的边缘早已磨毛,连上面的墨迹都显得模糊。他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忍不住想象起了许轻拿着车票不远万里而来,却只在背后注视他的模样。
  如果他早就有所察觉,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他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当年那栋房子,”郁诉顿了顿,向窗外确认了池青洮还在和许轻说话,才接着说道,“那片小区的住户在火灾之后人心惶惶,云诺为了安抚人心,特地重新改装了房子,完善了防火设施,又花了一大笔钱做赔偿,倒是避免了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故。”
  “从这个角度想,那场火灾带来了苦难,但也给他们带来了好运。”郁诉顿了顿,注意到许轻在和池青洮道别,便放低了声调,“你也……想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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