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诉无奈:“谁在那儿烤火了?这有火炉你不过来。”
“跑那么远干嘛,你赶紧过来。”
“你也不怕那烟呛着许轻。”
“说什么呢,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许轻低着头烤肉,听到手机振了一下,便将烤串塞到池青洮手里,伸手去拿。
屏幕冷冷的白光打在他脸上,显示出一条来自运营商的话费余额通知短信。
池青洮睨了他一眼:“看什么这么全神贯注的?”
许轻摇了摇头,收起手机:“没什么。”
只是又不小心痴心妄想了而已。
吃完饭到海边散步,池青洮嫌弃自己一身烧烤味儿,非要脱了外套,结果搂着许轻冻得发抖,许轻有些想笑,正要问她回不回去,一颗红白格纹的球忽然滚到了脚边,他弯下腰去捡,很快便被跑来的小孩子勾住了手臂。
“哥哥,这是我的球,你能给我吗?”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他,大概是觉得不妥,补充道,“谢谢你。”
许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给你。”
“谢谢哥哥。”小女孩抱着球正要走,池青洮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吓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许轻连忙去扶,却见这小孩认真地盯着池青洮看,疑惑道,“姐姐,你好像电视里那个妖怪啊。”
“什么妖怪?”池青洮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拍过一部仙侠剧,她演的是一个妖族家主,当即额角突突直跳,又气又想笑,哄道,“姐姐不是妖怪,姐姐是人。你看,我的耳朵是不是和你的一样?”
小女孩伸手摸了摸,点了点头:“可是你的耳朵都红了,你是害羞了吗?”
“什么害羞,我是冻的!”池青洮气得无语,当即抱起手臂,“这是哪儿来的小孩,也太会说话了。”
小女孩笑得更加灿烂:“谢谢姐姐夸我。”
池青洮:“……”
“实在抱歉,小孩子玩闹,没有冒犯到你们吧?”穿着身臃肿的棉服,肩上却滑稽地挎着个绣了茉莉花的挎包的男人小步跑了过来,牵住了小女孩的手,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孩子调皮,但没什么坏心眼,你们别跟她计较。”
小女孩拉着他的手,炫耀起来:“爸爸,这人长得好像电视剧里那个会上天的妖怪。”
“什么妖怪,我是人,我也不会上天。”池青洮快气死了,被冷风一吹,又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便想拉着许轻回去,谁知许轻却挣开了她的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你是乔传风吗?”许轻死死地盯着他,冷静的语气下竟隐隐有些疯魔的执拗,很快,他确认了面前人的身份,“你是乔传风。”
“什、什么?”男人错愕地看着他,半晌才用力将他甩开,一把抱起小女孩,慌忙向后走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爸爸,我的球掉了,球……”
“乔传风!”
许轻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被滚到脚边的球绊了一脚,当即狠狠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仍要往前追,赶上来的池青洮一把拽住了他,厉声道:“跑什么!”
“他是乔传风,我没有记错,我记得那张照片。”许轻抓住池青洮的手,魔怔似的喃喃起来,“姐姐,他是当年那个目击者,他是报警的人,他肯定知道什么,我——”
“许轻,你清醒一点!”池青洮面露愠色,本想斥责他,在看见许轻因受惊而显得茫然的神色后到底还是软了了心肠,放缓了语气,“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不再管了。”
许轻垂下眼:“我……”
郁诉拿着外套跑了过来,见他俩气氛古怪地坐在沙滩上,打趣道:“怎么都满脸苦大仇深的?”
“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池青洮叹了口气,拉着许轻站了起来,搂紧了他的手臂,“轻轻,走吧。”
许轻魂不守舍地回了民宿,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才翻了个身,看着屏幕上灰色的头像。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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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轻一愣,好半天才意识到眼前这行字的意思,手机掉在床上,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嗓音已经完全沙哑,许轻却还是没停,直到有眼泪晕湿了床铺,他才颤抖着闭上眼。
真是异想天开。
“我都没走,你倒要先走了?”池青洮坐在床边,不满地看着正收拾行李的郁诉,“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小李子,你太不给力了。”
“之前耽搁了太多学校的事情,我得回去收拾烂摊子啊。”郁诉有些无奈,“不然我都要被劝退了。”
“陈教授那么宝贝你,放心吧,劝退谁都不会劝退你。”池青洮晃了晃腿,往旁边看了看,语气严肃起来,“许轻呢?”
许轻赤着脚在海里走着,时不时涌上来的海浪轻轻拍在他的腿上,他弯着腰,将镜头对准,正要按下快门,一只红色的球滚了进来,一下拍散了脚边的泡沫。
许轻捡起球,看着跑来的小女孩失笑:“又是你啊,怎么变成红色的球了?”
“爸爸重新买的。”不知道昨晚乔传风对她说了些什么,小女孩的眼神有些怯怯的,抱了球以后就要跑,结果一个脚滑摔了下去。
许轻哭笑不得地扶起她,拍掉她身上的沙砾,问道:“急什么,我又不是会上天的妖怪。”
“……可是爸爸不让我跟你说话。”小女孩撇下嘴,有些委屈,“他还凶了我,今天都不带我出来,是妈妈带我出来的。”
“可是他给你买了新的球,对不对?”许轻勾着她的小拇指晃了晃,“爸爸只是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凶你的。”
“嗯!”小女孩握住他的手,满脸希冀,“哥哥,我们一起玩吧。”
“啊?可是我——”
没等许轻拒绝,小女孩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前跑了,许轻怕她又摔,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忐忑不安地琢磨起待会儿怎么搪塞过去,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哪是打球,不过就是把球扔在沙滩上滚来滚去,小孩子精力旺盛,许轻陪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坐在地上不肯动,被人抱着胳膊撒起娇,欲哭无泪,还没说话,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吓得小女孩一屁股摔了下去。
“乔先生,还是不要迁怒孩子比较好吧,她还小,会以为你在生她的气。”许轻将小女孩扶了起来,冷眼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乔传风脸色一变,一把把小女孩拉了过去,阴着脸说:“妈妈在城堡那儿,去找她。”
吓得不轻的小女孩连忙点头,抱起球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轻歪了歪头:“城堡?”
“小孩子用沙子堆的玩意儿罢了。”乔传风看了眼他,面露疑虑,“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离我孩子远点?”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她没有恶意,对你也是。”许轻顿了两秒,似有犹豫,但很快便接了上去,“我只是想问一些问题。”
“你叫我乔传风,想必是从青洲来的吧。”乔传风徐徐吐出一口气,手痒似的在口袋里抓了抓,又空空地抽了出来,“我离开青洲已经很久了,以前的事情也记不清了,别问了。”
“等——”
“够了!”乔传风猛地推了他一把,面色涨红,吼道,“别再跟我女儿待在一起!”
许轻跌坐在地上,看着他走远的背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随手拢起沙子,堆了个金字塔出来,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池青洮本来怒气冲冲地找来,见他一个人坐着才放下心,往旁边一坐,瞪着那个金字塔:“许轻,你是三岁小孩吗?”
“随便弄的。”许轻推倒了金字塔,站起身,“郁诉呢?”
“走了,我俩再待两天。”池青洮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目光触及许轻光裸着的脚,气又上来了,“你鞋呢?”
“哦,我刚刚去拍照了来着。”
“拍照你要光脚拍,你也不怕感冒了……”池青洮扬起手佯装要揍他,结果还没挨着人,就被两个有些踌躇的女孩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通红着脸,朝她递出一张明信片。
“请问、请问你是池青洮吗?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许轻憋着笑:“姐,我先去吃饭了,你好好和粉丝聊会儿天。”
许轻已经走出去老远,见状便冲池青洮摆了个挑衅的手势,看着对方想追又不能走的样子笑出了声。
云诺集团名声响亮,哪怕离了成江市依旧能在新闻里看到,许轻前几天都没到餐厅吃饭,今天去了才发现电视机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周云戎三个大字正明晃晃地挂在上面。池青洮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进来,听见声音也是一顿,神色难辨地朝着电视机瞥了一眼,被许轻连忙拉过来坐下。
“……对此,周云戎表示,此次诺清基金会开展的公益活动将会由他亲自出席。据了解,这是云诺集团自2000年以来举办的……”
“……吵死了。”池青洮夹了两口菜,倏地放下筷子就要起身,撑在桌上的手却被许轻用力地抓住,对方低着头,看不出情绪,“算了,只是一个新闻。”
“不然我们明天还是去外面吃吧?”池青洮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听说明天晚上海边有篝火晚会。”
许轻低着头夹菜:“嗯,都可以。”
池青洮看着他这副平静的样子反而心惊不已,心里又忧又惧,偏偏连夏迢之的名字都不敢提起,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恍惚想起,自那以后,许轻好像一直是这样。
让做什么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反对,温温和和的,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几次,要不是昨天对着乔传风失态,池青洮差点就要被他这副平和的样子骗了过去。
她心里又是一叹,只觉得许轻走的事情得抓紧筹备,好让他到新的环境里忘却旧事。
沿海城市的气候和成江市大不相同,迎面吹来的海风甚至带着些暖意,许轻迎着阳光半眯着眼,站在高高的石头上,两臂张到不可思议的长度,不知是要拥抱海,拥抱天,还是一些他试图忘记的过去。
“快来人呀!有人掉进海里了!”
“请问有没有人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蓝色毛衣,扎了两个麻花辫……”面容慌张的女人艰难在人群中挤着,一眼看到正随着海浪翻滚的球,大惊失色,“乔乔!乔乔!”
“帮忙拿一下。”
她正心急如焚地喊着,怀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个相机,女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一跃而入冲进海里,周围的人越围越多,眼看着海面上毫无动静,女人脱力地跪倒在地,被闻讯赶来的乔传风扶住,抓着他的胳膊哭了起来。
“救生员来了!……他们出来了!”
许轻将晕厥过去的乔乔平放下去,救生员立刻迎上来查看情况。他喘了口气,见乔乔悠悠转醒,便冲着她轻轻笑了一下,乔乔不知看没看清,嘴角一勾,很快又晕了过去。
“没事,她只是受惊了,睡一觉就好了。”
“谢谢,太感谢你了……”余光扫到许轻往人群外挤的身影,女人连忙举起手里东西,“等等!你的相机!”
许轻停下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笑着接过相机,玩笑似的冲乔传风说:“我可不是为了卖你人情。”
乔传风沉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许轻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幸好池青洮不在房间,不然他大概会被训得很惨。许轻一边腹诽一边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白的脸,想了想,还是翻出行李箱里带的日常用药,翻出包预防感冒的喝了,又刻意在嘴唇上按了按,直到没那么白了才满意地拎上相机出去找池青洮。
许是担心再有粉丝认出来,池青洮连天黑了都没摘下墨镜,靠在许轻肩上喝着酒,时不时跟着欢呼的人群哼几句歌,许轻看她半醉不醉的样子就想笑,调侃道:“姐,你戴着个墨镜能看清路吗?而且我觉得这样更可疑了。”
“你不懂,这也是最近流行的一种时尚。”池青洮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往前一晃,转了一圈,定在一个人身上,“就他,他还戴着个发光的花环呢,土死了。”
“好好,别指着人家。”许轻一边按下她的手指,一边随意地朝那边扫了一眼,神色一变,默了默,将旁边的外套披在池青洮身上,“姐姐,我去给你拿点醒酒的。”
他和乔传风一前一后地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微凉的海风扑来,许轻看着对方头上那个滑稽的花环,心里猜想多半是他女儿的手笔,忍俊不禁,乔传风闻声回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却没有把花环拿下来,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你想问常春路的事吧。”
许轻笑容微敛,正色道:“是。”
“那人对我家人有救命之恩,我曾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你救了乔乔,我很感激你,除了这件事以外,我可以以任何形式报答你。”
“救命之恩?”许轻皱起眉,实在想不出周云戎还能救谁的命,“你确定吗?是云诺集团的周——”
“周云戎,我绝不会记错。”乔传风闭上眼,陷入回忆,“当年我妻子患了重病,命悬一线,是周总给她转了院,找来最好的医生救她。我当时连手术费都凑不齐,也是他付的。他让我离开青洲,并保证绝不把我当年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
看许轻神色怔愣,他又叹了口气:“小友,看你很在意这件事,我很抱歉帮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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