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凑上去动动鼻子:“对了,你确定不是闹鬼?”
水寒:“不是,没有怨念、也没有非人气息,那个阿冉一定还活着。”
月白:“那你觉得刺客是怎么盯上我们的?”
蒲桃紧张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蛋散:“你怎么不问问,冒汗怪是怎么盯上你们的。”
“!!!”月白这才反应过来,“夜市里有眼线!我和水寒贸然打听阿冉,直接把刺客和砬迪两边都惊动了,将我们当成来调查的狗精!”
水寒思考了下:“那个带孩子的女人……”
月白:“她有问题?”
水寒:“她和两个孩子都不是鹿族。”
月白:“可库姆是混居城市,什么物种都能落户,这不奇怪。”
“也是。”水寒说不上来为何对那一家子如此在意,只揉了揉眉心,提醒自己留个心眼。
月白继续先前的讨论:“狗精是来查阿冉的,刺客急着下手,很有可能是阿冉的同伙。”
蛋散高兴得哇哇大叫:“也就是说,抓住刺客,就能逼出阿冉的藏身之地!”
水寒:“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刺客对图陌的环境十分熟悉,我们得小心谨慎。”
蒲桃相当有眼色,知道蛋散和水寒铁石心肠,于是缠着月白说:“能不能别把阿冉交给那个冒汗怪?”
月白拿不定主意,仰头看着水寒。
水寒长呼一口气,揉揉眉心:“那要看阿冉的态度,如果他愿意协助我们出城,一切都好说。”
接下来的几天,两只猫白天睡觉,晚上到夜市转悠引蛇出洞,他们逛过了所有的摊档,非常张扬地到处打听阿冉的事,可直到月上中天夜市收摊,苦等的袭击仍未到来。
月白一脸无语地趴在栏杆上,望着幽静的湖水发呆:“你说,会不会阿冉已经搞清楚我们的身份,所以不来找茬了?”
水寒依傍着同一根栏杆,面朝通往湖岸的巷子戒备:“不找茬也不露面,我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狗精进不来,肯定会找人联系砬迪,而且调查毫无进展,鹿王也迟早会生疑。”
“对了。”月白想起什么,“你说砬迪口中,艾利曼莎堡的那座妖城,会不会跟哈恩有关?”
“你又做梦了?”
“没有,不过忽然就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月白说着,弯腰捡了个石头抛掂抛掂,往水里一甩,看它在湖面蹦跶几下,继而无力落入湖底,唯剩圈圈涟漪相互碰撞挤兑,荡出一片纷扰。
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可能是哈恩这件事,只问水寒:“找到他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水寒静了一瞬:“我说出来,你别生气。”
月白挑眉:“你不说,我现在就生气,而且还会狂殴你一顿,要不要试试?”
水寒被他逗笑了,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交代说:“那个龙女,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我死了以后,她为我加冕,还在意识里留下一句话,说什么时轮出错,让我帮忙扭转局面,重建世界秩序。”
“!!!”月白想起了曾在祭坛上看到的情景。
“然后我想,龙灭族了都能复活,泽挞是不是也可以呢?否则龙女费这么大的劲,岂不是很多余?”
“是龙女复活了你,将你变成猫的?”
“不是。”水寒顿了顿,略过哈恩和以太力那些不能透露的,只说,“至少我认为不是,其一,她没有当场实施,其二,她来求助泽挞,证明龙族还没有回到最强盛的时期,要彻底拨乱反正,可能还需要某些关窍。”
月白点点头,认同了水寒的推断,又问:“可这跟哈恩有什么关系?”
水寒:“要联系上龙族,问清楚事情缘由,必须取出魁札尔铃。”
“把盒子敲烂不行吗?”
“试过了,刀砍火烧、咒力击打都没用,那盒子上,附有某种不寻常的物质。”
“连你的咒法也搞不定?”
“嗯。”
“所以你找哈恩,是想让他打开盒子,取出魁札尔铃?”
“对。”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水寒无辜地看着月白。
月白提心吊胆,在水寒脸上瞧来瞧去,看不出任何异样。想问问他对哈恩是不是没有别的意思,想问问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但认真回想,这家伙每次骗人的时候都面不改色,问了也是白问。
月白抿着嘴:“这些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水寒:“怕你觉得,我呆在你身边图谋不轨。”
“嗯,图谋不轨,这个仇我记下了。”月白用力敲了敲水寒的额头,“不过看在你今天坦白的份上,姑且原谅你吧。”
水寒揉着额头,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月白。
月白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瞥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移开视线,过一阵又瞟他一眼,忍不住问:“老盯着我干嘛?”
水寒:“我想等事情解决完了,就向龙族请辞。”
“大司祭又撂摊子?”
“嗯,不当了,泽挞扔给洛洛,余下的时间想为自己而活。”
“你这样阿望会哭的。”
“你更喜欢阿望吗?”
“有点吧,洛洛太凶了,整天板着脸。阿望多好欺负啊,还答应给我拉雪橇。”
“那就扔给阿望。”水寒二话不说应下来,将月白搂到身前,埋头在他颈侧轻蹭:“月白,那天到来的时候,我希望你仍然留在我的身边,与我一起见证。”
撒起娇来的大兔狲让人毫无招架之力,月白反手摸摸他的头:“会的,你还欠我一顿烧烤,和一个海边度假。”
连日作战无果,众人再次围坐在一起调整战略。
蛋散毫不意外只会马后炮,月白则更倾向于潜逃,至于是打晕守卫、挖地道还是乔装打扮,细节怎么处理,暂时没想好。
蒲桃的态度很明确,她认为找到阿冉,让阿冉帮忙是最安全妥当的,毕竟人生地不熟,有个本地人照应会好很多。
大家喋喋不休地争论,都认为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但提出的方案均没有可操作性,最后水寒一锤定音:“查卷宗吧。”
能看得出砬迪真的很想尽快破案,申请当天就获批,卫兵急急忙忙将他们带到档案楼。
首层正中间的架子按年份整齐划一地放着几个大类,分别是:大事纪、商贸往来、地理图志和民事杂谈,两侧的架子则是更精专的范畴,比如赋税、收支以及户籍。
通往二层的楼梯下方,堆放了不少未上架的书籍,打卷破损极为严重,水寒经过时随手翻了翻,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书,描述的也并非库姆历史,而是更为古老的神话传说。
月白根据索引,轻车熟路找到了想要的卷宗。
其上记载,疑与此案有关、且离奇死亡者共76人,正如砬迪所言,他们的年龄、工作、物种身份、交际圈子和兴趣爱好各不相同,死亡原因则无一例外是暴毙。其中至少有十数人的死亡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有一位死于戒备森严的宫廷宴席之中。
更可怕的是,死者的血肉会在不久后消失殆尽,唯余一张皮囊。
另一方面,关于阿冉的处决亦有记载:他行刑的时间为六月中旬,使用的是一种叫做“蝴蝶展翅”的古老极刑,即由后脊下刀,将皮肉划开剥离,其痛苦程度不亚于凌迟,又因剥离的皮肤呈两翼状展开,遂得此名。
这种刑罚在近现代已经很少采用,于是好事围观的人非常多,阿冉的容貌也未被遮挡,正如砬迪所说的,造假可能性极低。
“你看看这……”月白下意识伸手去够水寒,却抓了个空。
水寒停在那堆破书边上,弯腰抽出一本古老的书籍,年轻的卫兵冲进来,眼明手快按住他说:“不在架子上的禁止翻阅。”
水寒没有坚持,点头致歉后,朝月白的方向走去。
月白:“那是什么书?”
水寒:“是赞颂龙族的抄本。”
“赞颂?”
“龙族的地位曾凌驾于各族之上,所以在很多年以前,有一小部分人类会为他们写赞诗,试图通过这样的形式获取更多庇佑。但在我的印象中,兽族并没有这种习惯。”
“的确很奇怪。”月白好奇地探出头去,打量那一摞书的同时,也观察了站在旁边卫兵。
那人大约十六七岁,细皮嫩肉看着挺娇生惯养,可一道窄长的伤疤横贯了他整个锁骨,形状和位置十分特殊,也不知是怎么受的伤。
另外,他手腕上的饰物在衣袖遮掩间若隐若现,让月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31章 追查(下)
蛋散和蒲桃吵了起来,月白不再琢磨卫兵的事,跑过去调停,看到蛋散手上的《民事杂谈》记载了一件怪事。
这事恰恰发生在阿冉被处决的同一天,经统计,当天有数百只鹿同时出现异样,包括但不限于迷路、顶踢城墙、高声吼叫和咀嚼同族。
症状在数小时后消失,这也成了后来坊间风传的,阿冉死不瞑目、冤魂索命的佐证。
“你看看这,不是闹鬼还能是什么!?”蛋散大声吱吱,“咱们赶紧打洞撤吧!”
卫兵朝他们看过来。
月白拉着水寒后退半步,一副划清界限的态度:“先此声明,挖洞破坏公物什么的,猫族一点都不知情,如果被索赔,你就留在这里打工吧。”
蒲桃咯咯笑道:“我作证,跟火妖精也没有任何关系!”
顶着蛋散捣乱惨叫,月白好不容易搜集完资料,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回去洗澡补眠,水寒突然问:“你书读得多,有没有什么毒是可以致幻的?”
“下毒?不能吧。”月白皱着眉头说,“要做到这么大规模,毒只能下在空气或者水源中,事后不可能没查出来。”
“如果不是查不出,而是故意不查呢?”
“你怀疑这件事是高层做的?”月白赶紧降低声调,以免被卫兵听见,“那聘请狗精来调查岂不是贼喊抓贼?”
水寒状似不经意地睨了卫兵一眼,佯装翻书说:“另外有没有哪个物种,人型的样子长得与人类一般无二?”
“你还在怀疑夜市里的那位夫人?”
“嗯,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月白挠挠脖子:“猴族耳朵与人类相同,只要把尾巴藏起来,就跟人类一模一样了。”
蒲桃:“猩猩没有尾巴!去年有猩猩来盐沼下订单,我还去围观来着。”
“哦,那的确,猩猩要比猴族更容易掩人耳目。”月白点点头,而后转念一想:我们究竟在干什么!不是研究凶案吗,怎么画风一变,开始谈论起生物学了?
猩猩和猴子显然都不是水寒想要的答案,他抬头看着一直在窗外监察的苍鹰:“鸟族呢?人形时难道长着大翅膀?”
月白:“能变成人形的只有哺乳类,鸟、鱼、虫子那些都不行。”
“可是你见过龙女吧。”水寒双手往外,比划出一个超长的距离,“龙族长成这样,也算哺乳类?”
这可难说。
龙灭绝以前,估计没有谁敢去研究它们是胎生还是卵生,不过那体型,参照近亲来计算的话,大约算是爬行类。
所以爬行类也能变成人形?
月白满脸震惊地眨着眼,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全是从书本上看来的,而书上所言,似乎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距离图陌不远的怪石林中,女人抱着手,歪歪扭扭倚在石洞里,一头黑发油亮顺滑,泛着冷冽的光泽。她透过巴掌大的小窗往图陌方向打望,身后两个孩子趴在彩色毛毯上睡得正香。
角落里坐了个男人,袒胸露背、满身伤疤。他低头反复调整皮手套上的卡扣,面部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五官几乎难以辨认。
一只鹰从空中落下,停在紧挨着窗户的枯枝上,谨慎地转头打望。
女人的声音从洞内幽幽传出:“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那鹰口吐人言:“不知道,砬大人的手下在里头,我不敢靠得太近。”
女人:“火妖精还跟在他们身边吗?”
鹰:“在,另外还带着一只肥硕的老鼠。”
女人舔了舔嘴:“知道了,我待会拟一份公函给猫族,让他们循外交途径过来领人,你继续帮忙盯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鹰低头梳理羽毛,看上去有些为难:“可是砬大人把他们当成了犬族,王对破案也期望颇高,发送公函会不会弄巧反拙,反而害他们身陷囹圄?”
“也是,王最近的脾气确实让人猜不透。”女人抱着手想了一阵,改变主意说,“这样,我给妖精写封信,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待我探过王的口风再说。”
话音落,身后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什么都不说,赤着脚就往外走。
女人回头:“阿冉,你去哪?”
阿冉:“去把那些猫儿做掉,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看着心烦。”
女人:“杀了猫,妖精杀不杀?她可是你哥的朋友。”
阿冉顿住脚步:“如果没有她,我哥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女人:“杀吧,连我和孩子一起杀掉,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阿冉嘴唇颤抖着,神情由愤怒转为凄凉,最后变成木然。他坐回原处,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恢复了之前沉默寡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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