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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让他们日日夜夜都会梦到姬家的冤魂，让他们终日不得安生。”
“即使江泓盛为了稳固朝纲派了微生灵去和亲又怎么样？这天下之人谁不知道周国是姬家的天下？”
“江淮序，你看那边，那是姬家的冤魂在向你们江家索命呐，哈哈哈哈哈……”
他朝那边看去，结满蜘蛛网的破布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在风吹摇曳的微弱烛光里，杯弓蛇影般真如同玉夫人说的那样。
是姬家的冤魂来向江家索命了。
那是临观元年，新帝登基第一年。
江淮序五岁，大皇子江兰亭十岁。
*
江淮序猛然睁开眼睛，后背出了一身细密的冷汗，贴在身上格外不舒坦。
转头看去，辛弥声紧紧抱着床里侧，神色惊恐地盯着他。
江淮序面不改色，拉了被子盖住自己，嗓音略微沙哑，“阿蓝，过来让我抱抱。”
辛弥声紧紧抿着唇瓣，浑身紧绷着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江淮序重新睁开眼睛，眼眸里还带着浓稠的戾气，“辛弥声。”
江淮序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语气平淡没有一点语调，但辛弥声还是听出了话语里的戾气以及深沉。
辛弥声无视麻木的腿，小心翼翼躺下朝他靠拢过去。
江淮序伸手一捞，就把人捞在了怀里，下巴蹭着他的肩头，冷不丁发问，“阿蓝听到了什么？”
辛弥声僵了一下，闭上眼睛否定，“什么都没听到。”
“小骗子，我许久没有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江淮序并没有责怪他，是事实。
听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听到他心中的答案。
但好像，问没问结果都一样。
江淮序失望地阖上眼眸，嗓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下午陪我一起入宫，见天子。”
辛弥声有些不情愿，又霍然睁开眼，“这是你们贵族之间的是非，我跟着你去见他做什么？”
“去见那位夫人，她问起过你。”江淮序知道他不想去，就拿那位夫人做借口。
只要是关于他在意的人，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果不其然，说完这话后，他沉默了没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答应下来顺着提了一个要求，辛弥声嗓音有些干涩，“我要去见他。”
腰间的手一紧，江淮序幽幽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眼里闪过一丝意味，“辛弥声，本宫给你一根杆子，你还知道顺着往上爬，看来也不笨。”
辛弥声懒搭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背部贴着滚热的胸膛，连心跳动的声音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辛弥声没了困意，但也不想睁着眼睛，微微闭眼假寐着问，“听说裴羡风和宫中的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真的吗？”
能和宫里有关系，大概是新封的那位夫人，晚凝。
他走时曾拜托裴羡风照料一下她，没想到这也是一根导火线，加重裴羡风罪名的原由。
江淮序恶劣地说：“辛弥声，苟合就是苟合，何必给他找借口？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能再次送你去青泽吗？”
江淮序勾唇一笑，带着薄茧的手指摸到喉结处。因为紧张吞咽时喉结在掌心下滑动，掌心微痒，莫名的充满了几分情欲的味道。
温度太过于滚热，即使是在冬天，两人贴得严丝不透，辛弥声受不住。
加上脖子被人捏在手里把玩，辛弥声有一瞬间的空白和眩晕，“你，你别捏我脖子。”
嗓音里带着一丝颤音和讨好，生怕下一刻喉结处的手就会按碎喉结。
江淮序低低笑起来，浓烈的雄性气息直往脖子里和鼻息里钻去，“阿蓝，只要你乖乖的，便万事大吉。倘若你老是说一些让我不悦的话，那我说的那些，都能在你身上一一实现。”
“裴羡风是个死人，我准许我的男人去见他，已是最大的开恩。你们之间，我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
“但你现在，心里，眼里，这身上，都只属于我。”说一句，手就停留在那个位置，语气幽冷。
第51章 沉默就是答案
寅时一刻。
辛弥声跟在江淮序身后，宫里气氛肃严，他不敢东张西望，只用余光扫过一切。
墙院上堆满了洁白的雪，在日光下闪着冰冷的微光。
来到小寝时，司宫台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江淮序，慌忙跪下，“参见太子殿下，皇上刚刚又入魇了，神岐大人正在为皇上诊治。”
江淮序目光微冷，气息冷然，“带辛公子去见凝夫人，本宫进去看看。”
司宫台面色闪过一丝为难，提醒道：“殿下，后宫禁见外男，怕是不妥。”
江淮序偏头盯着他，目光深邃又锐利，“就说是凝夫人的亲弟弟，宫里人人自危，谁又会在意这点小事情。”
眼眸微眯，闪过一丝冷意，“还是说，你有事瞒着本宫？”
司宫台“噗通”一声跪下，“殿下，不是奴不带他去，是，是，是……”
辛弥声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抢过话来，声音沉沉，“是什么？”
司宫台抬起眼来打量他的神色，余光触及到江淮序阴戾的眼眸，眼一闭，心一横，“刚刚皇上醒来时，叫人把凝夫人带去阙稷。说，说，说要把凝夫人祭给前朝姬氏告罪，求以安稳。”
“荒唐！”江淮序脸色阴沉不已，垂落的手握紧成拳，忍不住怒气踢向司宫台，扬声喊道：“来人，把这满口胡言的人拉下去关入大牢。”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方白收到命令，可不管那司宫台怎么求饶，冷峻着把人拖了下去。
“还请殿下稍安勿躁。”神岐从小寝的宫门里走了出来，对江淮序行了个礼。
江淮序摩擦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平淡，“神岐大人不在巫堂，来这里做什么？”
神岐直起腰背，目光落在辛弥声身上，“外人都道皇上是求长生，连殿下也是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江淮序嘴角微扬，讥讽道：“这么多年来，他做了多少事？赤鱬一族如今还剩下多少个？不是被他喝血就是吃肉，到了如今，还带去阙稷。”
“怎么？他竟也会觉得害怕吗？”目光幽冷，一句句都是指责。
神岐叹了口气，“太仆从并未把人带走，这位公子尽管去五小寝便可。”
辛弥声听到这番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想到刚刚江淮序说的那些，心里酸涩又痛苦。
都说赤鱬鱼人能令人长生，包治百病。正是因为这可笑的传说，去往青泽的人多不胜数。
江淮序侧目看向辛弥声，方白这时也走了过来。
“带他去五小寝，见凝夫人。”江淮序说完，抬起步子朝小寝的台阶上走去。
神岐跟在他的身后，斟酌道：“皇上时日无多，却还没写下诏书？殿下准备如何？”
宫里都是自己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神岐保持中立。
江淮序毫不避讳，眉眼冷峻，“本宫是太子，名正言顺。”
这帝位不给他，给谁？给江兰亭？还是给江殊？
宫殿里弥漫着一层浓郁的苦涩药味，药味里掺杂着许多灰烬香土。
江淮序脚步微顿，轻声道：“你先下去吧，本宫想和他说说话。”
神岐微微弯身，脚步一转就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里，明黄色的龙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人。
短短半年的时间，这人就被折磨成了这模样。知道的是知道他病入膏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吸食了精气。
江淮序目光明明灭灭，缓慢走到龙床前坐下，忍不住嘲讽道：“篡位得来的位置，也才胆战心惊的坐了十几年。噩梦缠身，冤魂索命，何必呢？”
“如，如若不篡位，江，江家，无人生还。”周天子虚虚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道。
“江，江家是，是开国功臣，可，可功高，盖主。得，得到，的，是抄家灭族。”
“咳咳咳咳咳咳……”周天子无力挣扎着起身，虚弱地抬手，“序，序儿，去，去给，我倒杯水来。”
支了半天也没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上，且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江淮序沉默了一下，冷眼看着他挣扎，等人靠在床头气喘吁吁时，他才起身去倒了杯温水。
周天子颤巍巍伸手接过，手上只剩下一层皮。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宽大的袖袍和床上到处都是。
周天子喝完后，略显狼狈，把杯子递给他，“孤听说，你想和那只赤鱬修成正果。”
虽是疑问，但无比的确定。
江淮序目光一凝，“谁在你耳朵里嚼舌根？”
*
来到五寝时，除了宫女太监便没了旁的人。
各位贵人被明令禁止待在自己的寝宫里，连门槛都不能踏出半步。
方白带着他来到凝夫人住的宫殿，简短说了几句，就站在门外等着他。
辛弥声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写着凝香殿，笔迹锋利狂放。
辛弥声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打开了紧闭的朱红色宫门。
“你来了。”空灵的嗓音出现在耳畔，辛弥声寻声望去。
晚凝穿着一袭绯色的衣袍，弓腰喂着湖里的鱼，并没有回头看他。
没有回头看，却知道来人是谁。
赤鱬一族自有分辨族人的方法，那就是身上独特的气息。每一个族人的气息都不一样，但感受到的却都相差无几，无论多远的地方，心中都有牵绊。
辛弥声极其缓慢地走过去，站在她的身侧，垂眸望着那些欢快吃着鱼食的金鱼，“我送他回青泽了。”
“我知道。”投喂的动作一顿，晚凝偏头浅笑着看着他，脸色苍白。
“阿蓝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不是为了族人就是为了那个裴大人。”晚凝正头继续投喂，“我在宫里得他照顾一分，全是因为你的情面。”
辛弥声有些不想讨论这些话题，扯了扯唇，“你不回去吗？”
“回？”晚凝的语气有些怪异，摇头叹息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辛弥声干哑着嗓音问：“为什么会回不去呢？”
“阿蓝，你回去过青泽，想来你也知道的。”晚凝微微仰头看向白茫茫的天际，“你在周国因为外力进化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在青泽入不了那里的海域，是吗？”
辛弥声闭了闭眼，深深地无力感包裹在周身，苦涩道：“是，我回去后，怎么也入不了青泽的海域。甚至是，经过那些沼泽时，我差点死在里面。”
这是他想不通的一个地方。
青泽是赤鱬的故乡，是他们的归途。到最后，故乡为何不要他们？
晚凝向他转过头去，神情平淡，从容笑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讲过我们赤鱬的事情，是因为觉得青泽沼泽丛生，地势险峻荒芜，无人族踏入我们的领地。”
“可没想到，周国有神岐，能带领那些士兵捉拿我们，毁坏我们的家。”
“赤鱬寿命漫长，只有时机到了才会自然进化成人，从而能在青泽中漩得到神明的垂青，离开此界去往其他地方。”
“可倘若赤鱬被捉，被迫进化成人，不但寿命减短，还会受尽磨难而死。”
“这就是我们赤鱬的命运与归途。”晚凝叹息一声，“阿蓝，阿青入了归途，下一个就到我了。”
地宫三年时光，看着心爱之人被抽血拔鳞削肉，还有无尽的折磨。
这是她和辛越青的磨难。
而等待辛弥声的磨难，不知他和江淮序的结局到底如何？
即使有了一个结局，阿蓝的寿命，也没几年了。
他们赤鱬一族生来就独天得厚，可苛刻的条件也并蒂齐放。
辛弥声非但没有因为活不久而恐惧害怕，神色反倒是带了几丝解脱的意味。
“事情走到如今这种地步，死亡倒是个好的归宿。”辛弥声弯唇一笑，雾蓝色的桃花眼引人沉迷无法自拔。
晚凝带着歉意打破沉默，“阿蓝，很抱歉，是我们拖累了你。”
如果不是他们，阿蓝或许会活得无忧无虑。在青泽到了时机进化，从而脱离此界。
辛弥声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一眼天际，“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阿蓝，裴羡风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晚凝转身面向他的背影，语气艰涩，“但裴羡风现在已经穷途末路，无法挽救。”
“阿蓝，如果你能放下所有的事情，我能让你回青泽中漩。”
辛弥声脚步微顿，寒风吹起束起的发丝和披风的衣袂，重重宫道里，纤细的身子仿佛不堪一击，风吹就倒。
辛弥声并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就代表了答案。
他心软，周国有他放不下的人。
他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送心爱的人离去。
那是他的劫，也是他的磨难。
第52章 殿下如今在悔什么？
江淮序的心情不大好，回去的路上无视身边的人，一言未发。
快要到东宫时，江淮序似乎在笑，嘴唇弯了弯，“阿蓝见到想见的人，开心吗？”
辛弥声勾唇，眉眼多了几分轻快，“开心的，谢谢殿下。”
江淮序神色微凝，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要在他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辛弥声抬眼望去，迟疑道：“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对劲，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江淮序神色一闪，抬手抚摸着他精细的眉眼，“阿蓝如今很乖，但本宫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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