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二人不住地打量,南斛笑着抚上自己的小腹,一下一下的,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光辉:“大概这几日就要出生了,”
“南啸呢?”
难道真如外人所说,这个上门女婿反了天了?
“外面刚刚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牠急急忙忙带着人就走了。不然,你这会儿也没这么容易见到我。”
我不知南斛是否知道圈养木仆的事,所以也没跟她说外面大概已经闹翻天了。
“那老谷主呢,真如外人所言病重不起吗?”
老谷主南柒率领落湘谷闯过多少风风雨雨,不可能没有料到如今的危机。
南斛面露苦涩:“姥姥先前就曾说过此人心思极重,并不如外人看到那样率性单纯,若是我还掌权,牠自不敢多生异心,可若我一朝失于防备,必被牠痛咬一口。”
“那时我哪里听得进去,现今才知姥姥所言不虚,只是晚矣,姥姥前些日子不知怎么身体不爽落,眼下已遭毒手,那些部下也被控制住,我实在有负姥姥的期待,愧对落湘谷众人。”
话及伤心处,珠泪连连,好不伤情。
“从前我只当姥姥不喜牠,所以对牠多加限制,没想到,我一放权牠就伙同我那好舅舅将我软禁在此。”南斛红着眼眶,“若不是怀着孩子,断不至于沦为阶下囚。”
这话南斛就说错了,人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上一世权力交接极为顺利,我只当这二□□夫恩爱,现在看来从前只是因着老谷主恩威尚在,使得南斛能平安诞下女儿,南啸没有下手机会才一直本本分分的。
“这么说,少谷主并未亲见老谷主的尸体?”
事无定论,也许老谷主还活着也未可知。
“我确实没有亲眼看见姥姥的尸体,只是听南啸说了姥姥的死讯。”
听我这么说,南斛眼里有了一丝亮光。
虽然我觉得老谷主没这么容易倒台,可若是老谷主真的已经去世,我这么一说反而不好,于是岔开话题:“不知少谷主眼下有什么打算?”
因着姥姥有可能还活着的缘故,南斛重新振作起精神来,眼露恨意:“自然是血债血偿。”
“落湘谷之大,南啸就算伙同南兆暂时控制住局面,也必定是假借了我的名义,忠于我的部下想必还在观望,所以有劳真人带着这荷包去见一趟影卫长楼澄,将今日之事告知于她,她听后便知怎么做。”
南斛说着,便把怀里的荷包交付于我,又把怎么找到楼澄的法子详细告知,这荷包乃她贴身之物,权作信物。
“身家性命全系于真人,此番事了,南斛必不忘此大恩。”
南斛说完竟是直接跪下答谢,好在关西白眼尖手快,上前替我扶住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不好多浪费时间在客套上,赶紧带着关西白火速赶往楼澄那。
关西白上一世并未来过落湘谷,被我携着左拐右拐,穿过了不知几多庭院假山,在她快被绕晕的时候才停住脚步。
我双手交叉,捂在嘴边发出类似鸟叫的声音,嘹亮清澈,三长两短,极有规律,等了一会儿,便见一道身影从山石后闪出来。
来人蒙着面,一袭长发利落地梳于脑后,眼神犀利地看着面前人。
“闲话少说,你可认得此物?”
也不废话,直接把信物亮出来,果然,对方一见这荷包,马上收了敌意。
“我家少谷主现在情况如何?”
一月前,副谷主南兆突然说老谷主南柒暴毙身亡,又借少谷主的名义把大部分人手调往其它地方,楼澄有心查探,奈何南啸出面说少谷主因腹中胎儿身体不适,在静养中,处处阻挠她见少谷主。
也不是没有想过出了什么事,奈何对方手里有谷主印章,不好明面起冲突。本来想着若是再没有少谷主的消息,楼澄三日内也要集结谷内所有影卫杀进去,必要寻到少谷主的下落。
言简意赅地说了所有事,便听楼澄愤愤道:“幸得真人相助,我必手刃了这个畜生。”之后又要了荷包作取信之物。
“不知还需我做些什么?”
话已带到,但救人须救彻,我也不想闲着。
楼澄早收了最初的敌意,神情满是感激,思索片刻便道:“老谷主若是还活着,想必是被关押在地牢深处。影卫人多手杂,不如真人轻便,若是影卫去怕是会打草惊蛇,真人若是愿意不妨前去打探一二,也不消救出,探听到老谷主的下落即可,营救之事我自会妥善安排,不消真人费心。”
去地牢深处自然是有风险的,肯冒险传递消息已是大恩,怎好让人犯险救人。
“只是这位姑娘似乎只是凡人,并无灵力护身,若是真人信得过,不妨由我带去安全的地方等真人回来。”
楼澄自然是好意,只是被我一口回绝了,问清地牢所在,便带着关西白往地牢去了。她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办自己的事去了。
“师尊还是自己一人去吧,带着我多有不便,我在此等候便好。”
关西白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多话。”
我呵斥了一声,没有解释,专心致志地绕开守卫,又略施术法起了一阵风沙,趁着守卫眨眼的功夫迅速进了地牢。
地牢里的守卫大多修为不高,随手一挥就解决了,我二人直奔地牢深处。
“师尊不觉得这一路走的过于轻易了吗?”
关西白不会失智到以为落湘谷弱到连地牢也能让人随便闯的程度。
“请君入瓮,当然得进进看咯。”
不进去怎么让老谷主承我的情,别看南柒平日里一副要入土的样子,这老太太精明着呢,怎么可能毫无防备,说她死了我还真不信。
跟老人家打交道就是很麻烦,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谁说人死了都不能信。
话音刚落,地牢跟通人性一样,似是要否认关西白说的过于轻易,一阵黄烟从两边的墙壁喷出,不一会儿便挤满了整个地牢。
见状赶紧用灵力聚成护盾将两人保护起来,不想这黄烟腐蚀性极强,没一会儿就将护盾腐蚀殆尽,暗道一声不好,这黄烟哪是烟啊,分明是极其细小的蛊虫,一窝蜂扒在盾上将灵力啃食殆尽。
当然不能再套两个灵力盾,万一给它越啃越精神了怎么办?
想对策的功夫,已经有几只蛊虫飞到关西白身上。
“焚香奉召,火府正神。流火万里,明耀三清。”
好在带了几张火符,焚香烧符颂咒,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火舌瞬间吞没了面前一股股的黄烟,噼里啪啦地烧了一小会儿才渐渐熄灭,空气中多了股焦香味。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怕给关西白服了解毒丹,她整个人看上还是不太对劲,面色微红,想来是被刚刚的火熏着了。
“除了被咬的地方酸酸麻麻,没什么大事。”
也不知是不是实话,我没见过这种蛊虫,有什么利害一概不知,只能等出去以后让南斛看看。
两人接着往地牢深处走,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暗器毒虫之类,总算走到了最底下的一层。这一层似乎是空的,并未看见有人被关押在这里,难道老谷主并没有被关在这里?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还是摸着墙壁四下寻找了一番,保不准还有暗室。两人一左一右摸索着,很快就排除完毕,见关西白盯着一个角落出神,便也走到她身边来。
“有什么发现吗?”
看了一眼墙壁,很稀奇普通。
“劳烦师尊把火把灭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抬手一挥,两边墙壁上的火把瞬间熄灭。
只见原先那处墙壁竟然有不知名的符号显现,泛着蓝青色的荧光,仔细一瞧,发现正是先前在关世镇看见过的奇怪符号。
“看来此处与魔修也有关系。”
我还在琢磨,就见关西白直接上手,以某种顺序依次摁下,等摁完,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就听见持续不断的轰隆声,身后的墙壁竟是直接打开了,里面的暗室也随之露了出来。
那缕神识明明日日夜夜跟着关西白,她何时有了我不知道的秘密,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暂且不管。
进到暗室,就见一老妇人躺在脏乱的草席上,正是老谷主,也不知是生是死。
上前扶起唤醒,老谷主慢慢转醒,眼神迷茫了一会儿逐渐清明起来,很快就理清了当前的局面。
“老谷主觉得身体如何?”
老谷主忽略了我的问话,对着暗室外喊道:“不肖子孙,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一阵风刮过,两边墙壁上的火把复明,再睁眼时,就见关西白被一面色阴郁的中年男子掐着脖子,下手很重,小姑娘眼眶都挤出了几滴泪水。
“老不死的,你可没资格这么说我。”南兆一步一步走近,丝毫不在意冒出来的援手,“郑音书,不知道你是否如传闻所说,十分在意你这弟子呢?”
说着,手上的力又加重了几分,关西白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被掐得青紫。
“你想怎么样?”
人质在手,只得按捺住火气,到底是我轻敌了。
“我要谷主传承。”
“这你就…问错人了吧?你自家的事…怎么还问上…我师尊了呢?”
关西白被掐着脖子,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好在南兆也没想这么快弄死她。
我没出声,只是紧紧盯着关西白。
“小姑娘还是省些力气为好,莫让郑真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南兆语气里满是不屑,蝼蚁真是不知死活。
“不劳…费心,你肯定…死在…我前面。”
说完,关西白转着眼珠子对着我艰难笑了一下。
下一刻,地牢里回荡起摄人心魄的铜铃声,南兆的眼睛有一刹那的失神,但仅仅这一刹那也足够我夺回关西白。
“倒是小看了你这蝼蚁。”
南兆没想到这看上去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竟有摄人心智的本事,虽然只有刹那,但在关键时刻足够决定胜负了,不由得收了原先轻视的心思。
“蝼蚁尚有博命技,副谷主要记得这话才是。”
关西白特意加重了副字的读音。这丫头倒是知道怎么戳人伤心痛处,老谷主不由得多看了眼这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南兆怒火顿起,牠生平最恨之事就是这谷主之位不在自己手里,贵为副谷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听小辈的命令。
刚才是趁我不防备,才捉到了关西白,眼下把人看得紧,哪里会给牠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见关西白没事,这才将心神收回,重新看向场内战局,老谷主身受重伤,南兆资质有限但好歹也是死欲境初期的修为,凭自己芥子境后期的修为还真就打不赢,颜啾给的镯子也不方便在老谷主面前用。
还没等我想出个周全之法,地牢里又走出个人,边笑边拍着手掌走进来,这和南啸之前在大典上忠厚憨实的形象大相径庭,怎么总有人干些扮猪吃老虎的事,牠等掌权的这一天想必等了很久,难为牠上一世直接蛰伏到最后。
“啧啧啧,早说了不管用,怎么样,还是得靠我吧?”
南啸沾沾自喜的模样真是让人作呕,有人就是披着华裳也没有雍容华贵的气度啊,也不知南斛怎么看上的这人。
“郑真人不必紧张,我们也来做笔交易吧。”
南啸显然是这场夺权战中的主导者,南兆站在牠身后充当打手一样的角色。
“你不如先说说看,我再考虑考虑。”
局势不明,能拖就拖。
“不用考虑了,你徒弟可等不了这么久。”
南啸笑意更浓。
一直没出声的老谷主直接上手摸上关西白的脉息,面色凝重:“轻别离,你倒是敢养。”
恕我浅薄,这轻别离是什么东西?
老谷主见我不明白,解释道:“轻别离是落湘谷禁养的蛊虫之一,母蛊寄生在主人身上,子蛊则只能寄生在血亲的人头骨上,细小如尘,肉眼难见,往往聚集而生,数量一多犹如股股黄烟,中招者往往不察,伤口处酸麻肿胀,三个时辰后瘙痒,五个时辰后溃烂,七个时辰后骨裂,虫卵寄生在头骨之中再次繁衍,虫卵破壳之时就是宿主丧命之日。”
轻别离的人,才会以血亲养蛊。
南啸颇为自得,“为了养它,我可是把它亲自寄生在我弟弟的头骨之中,你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养,好在,成功了,并且它只听我使唤。”
“见小利而忘命,我看你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谷主冷笑道,“偷学本事还没学到家怎么就敢出来卖弄,南兆肯定没告诉你这蛊虫为何被禁养吧。”
简单来讲就是,轻别离的母蛊只能安稳待在主人身体里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头骨开裂,母蛊会跟孢子一样四散开来重新繁殖,绝对损人不利己的东西。除了复仇的人,还没听说谁愿意主动被母蛊寄生的。
“这么多蛊虫不养,偏偏挑了这么个玩意,看来南兆压根没想着和你瓜分权力啊。”
说完,老谷主又对我说道,“徒弟而已,真人重新收一个就行了,不用受牠威胁。”
毛病,一个拿血亲当容器,一个算计同伴夺位,一个冠冕堂皇让我放弃弟子,这落湘谷哪里像表面上那样救苦救难了,也是,都能养木仆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我们来谈谈交易。”
关西白上前拉住我,摇头否决,但我没有理她。
听我要谈交易,老谷主提醒道:“轻别离一旦中招,无药可医。”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我敢用它,自然有法子压制它。”
南兆这话也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对南啸说的。
无论有没有医,我现在都只能博一把。
“郑真人真是爽快人。”南兆这时候还不忘安抚南啸,“谷主传承,有了它就能压制住一切蛊虫。若不是为了迟迟没有到手的谷主传承,我早就把这老不死的弄死了,没有谷主传承,我就算得到了落湘谷也守不住。可恨这老太婆死都不肯交出来,居然还妄想着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南斛,不给男儿给孙女,真是可笑。”
22/71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