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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大概很久没整理，有些浮尘，逢安则便耐心擦拭。
他愿意为逢安则做这些。
他的印象中父亲不是很会照顾人，生活技能几乎为零。
桌面整理好后，逢安则拉开抽屉。抽屉里倒是和桌面不同，整齐摆放着几个手写本和一些小物品。
逢安则很是新奇，这些小物品像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但款式已经过时，能这样被珍惜地放在这里，他猜测是父亲童年的物品。
翻开手写本时，逢安则没想到它们是用来记日记的，毕竟这个年代，没有人会在手写本上写日记。
他只想检查一下这些手写本是不是和旧书一样被用散了，却忍不住把眼睛停留文字上。
“2100年9月3日 天气晴
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上次出门是一个月以前。我托阿林叔叔把他送进青苗幼儿园，他抱着我不愿意放手，眼泪挂在脸上，我忍不住把他带回家，决定明天让阿林叔叔直接从家里接走他。他不念书也没有关系，但我没时间照顾他。没有人支持我做的事情，我要在那天来临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2100年9月4日 天气未知
阿林叔叔打来电话，说送他入园时被骂骗子，说好的带他出去玩一会就回来的。阿林叔叔对我讲了很多他的情绪问题，告诉我他哭着让我一定要去接他。我不愿意听这些，打断了阿林叔叔的话，并挂掉电话，这很不礼貌。还有很多数据需要整理，我没有时间。”
“2100年10月28日 天气未知
第四年。我喜欢今天，有阶段性成果了。没忍住上楼抱了一下他，他看起来很高兴，问我有没有生日礼物送给他，我说没有，他有些失望，他又问我可不可以带他去游乐园，我答应了。记得有几年，我也常爱去游乐园和动物园。”
休息床上传来一声叹息，逢安则吓得合上手写本，转头看逢因睡觉的方向，发现他只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反应，安下心。
逢安则没再翻阅，偷窥父亲隐私后，脸上火辣辣的。他没想到逢因会在日记里写他，日记时间断断续续，但几乎都是关于他的内容。
他擦拭整理好，放回原处。
在抽屉的角落里发现一个烟盒。
他不记得逢因有抽烟的习惯。
逢安则认识这个品牌，但包装有很大差别，烟盒是被拆开的，里面只剩几根烟，已经软掉，像是放了很久。
他搜索这个品牌的历史，发现这个包装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更新替换了，所以这半盒烟应该也是十几年前的物品。
逢安则关上抽屉，蹑脚到逢因旁。逢因眼下有疲倦的黑眼圈，逢安则去摸，随后把手停在不会打搅父亲睡眠的头发上。他就地坐下，趴在床沿。
手麻醒来时，逢因已不在床上，逢安则环顾地下室，没看到逢因，只得上楼。
天已经亮了。
逢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一旁摆着半块营养饼干，弧形的牙印清晰可见。逢安则吃饼干时习惯掰下来，不会像父亲这样整个咬下去，留下牙印。第一次发现父亲的小习惯时，他居然觉得有些可爱。
帘子很薄，能透光又不至于刺眼，今天是好天气，朦胧的太阳透过帘子照在逢因身上，让他看起来温柔惬意。察觉到逢安则出现，逢因看了眼，很快又将视线转向墙上的时钟，仿佛浑不在意。
逢安则走过去，把饼干收起来，说：“爸爸，我最近学了不少菜式，要尝尝我的厨艺吗？”
逢因兴致缺缺，摇头。逢安则说：“都是为生日准备的，您当作提前帮我尝尝味道，好吗？”
提到生日，逢因终于有反应，思索后点了下头。
“那我去买菜！”
逢安则高兴地出门。
他没想好做什么菜式，其实他对自己的厨艺很不自信，只是察觉父亲的心软才借机提出一起吃饭。他不记得上次父子二人坐在一块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他提了两大袋，甚至买了瓶酒。逢因没在逢安则面前喝过酒，家里也从没买过，但今天的逢安则看起来很好说话，或许他有兴趣和自己喝杯酒。
付款时，他撇到柜台玻璃下的烟，昨晚在父亲抽屉里见过的那个品牌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鬼使神差，他让收银员拿了一包。
等他到家，逢因果然已经返回地下室。逢安则把食材摊开，堆放在厨房台面上，颇有些头疼。
他拆开那盒烟，才想起来家里根本没有打火机，但不知为什么，他很想尝尝它到底是什么味道，于是打开燃气灶，颇滑稽地蹲下点火。
“咳咳咳……”
一口猛吸，呛得他不停咳嗽，眼泪都要逼出来，缓了会，他重新把烟含到嘴里，这回他慢慢吸进口腔。
尝试几次后，烟只剩半根，逢安则冲水灭掉，他实在没品出好来。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在烹饪老师的指导下，总算弄出四菜一汤，不管怎么说，卖相还是不错的。
他勾着身子探头对地下室的楼梯喊：“爸爸，上来吃饭了！”
逢因停下手头的工作，站起来。
逢安则见父亲上楼，高兴地去餐桌重新摆盘。
“啊！”他猛然拍头，“忘了煮米饭！”
逢因表示没有关系，拉开椅子坐下。
“爸爸，你要喝酒吗？”逢安则摇了摇手边的酒。逢因考虑片刻，说：“好。”
逢安则愉悦地绕到逢因一侧给他倒酒，但只给杯子倒了三分之一。
忽然，逢因拽住逢安则的袖子，鼻子靠近，闻逢安则的手。
“味道。”
“啊，油烟味很重吗？抱歉爸爸，我待会去洗澡。”
“不是。”
逢安则才想起来，大概是试抽烟的时候，沾上烟味。他像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向父亲解释：“我不抽烟的！刚才试了一下，您不喜欢我再也不碰了。”
逢安则观察父亲的表情，父亲靠得更近了，笔尖几乎碰到他的手腕。他还抓着酒瓶悬在半空，却不敢动。
安静之下，时钟指针的滴答声又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逢安则感觉他的手都举酸了，逢因终于放开，说：“吃饭吧。”
第3章 03腿软
逢安则观察逢因吃饭的表情，逢因的反应滴水不漏，看不出喜恶，吃完之后，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便回地下室了。
逢安则有些失望，果然自己幻想里的温馨场景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过他该满足，毕竟这几天，逢因待他够好了，他想起他们的拥抱，那个吻，还有倒酒时的亲近。
他把扔在角落预备丢掉的烟重新翻出来，再次尝试，这东西入口实在难受，索性多点燃几根，烟雾变大，他刻意给自己衣领和袖子熏出味道。
他跟去地下室，逢因正在调试设备，他走近。
逢因果然被味道吸引，看着逢安则，表情迷茫。
逢安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目的太过明显。他离逢因更近一些，逢因果然忍不住吸鼻子。如果他早知道逢因喜欢这个烟味，一定更早些时候就学会抽烟。
逢因仿佛被浸在梦里，他看不清眼前站着的是谁，张开双手，主动抱住逢安则，二人的腰腹贴在一起。
逢安则又化身柱子，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拥抱，自觉该有些长进，很快从人形立柱状态清醒，然后移动靠在自己耳边的父亲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逢因不满意分开般，皱眉抗议。
逢安则看他模样，再难自禁，颤抖着，对准父亲的嘴唇，吻了上去。
吻也不是第一次，更该有长进，他缓缓伸出舌尖，顶开逢因的口腔，酥麻感从脚底冲上头顶。逢因并未阻拦，逢安则更深入地插入，舌尖勾舔逢因的上颚，黏腻的水声就这么直白地传进他的耳朵。
听到声音的一瞬，逢安则的腿毫无预兆地软掉，倾倒在地，而逢因也顺势倒下，半个身子压在逢安则身上。
逢安则立刻护住，红着脸：“爸爸您没事吧？对不起，我……”他实在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么丢脸的事情，只想在这地下室再往下挖一层，躲起来让这羞耻时刻快些过去。
他希望在逢因面前掌握主动权，靠近他，让他依赖，甚至逐渐像不计其数的梦境里一样，掌控他的欲望……谁知道才刚尝到些甜头，居然不争气地爽到腿软。
逢因听到逢安则的话，眼神恢复清明，表情也重返以前冷静的状态，从地上爬起来，理了下衣服，朝洗手池的方向走去。
他冲洗手撑到地面时沾上的灰尘，又把水浇到脸上，让自己更清醒。
“爸爸，”逢安则追上，“您没事吧？”
逢因转身直视他，眼睛凌厉，发梢的水低落在脸上：“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叫我爸爸。”
逢安则如遭冰蚀：“……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爸爸。”
逢安则想到自己做过的亲子鉴定，几乎要张口反驳他，转念，又觉得自己这几天得意忘形，刚刚的行为太过分，让父亲生气了。
他低头：“对不起，如果您不能接受，我会忍耐……请您不要再讲我不是您儿子这种话，因为就算您不想认我，我也会永远——”
那个字太重，今天不是适当的时机，他换个措辞：“永远陪着您，不会离开。”
逢因听完，脸上浮起一抹嘲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他转身留给逢安则一个背影，“你什么都不知道。”
逢安则拉住他，伤心地质问：“那您告诉我，我是什么？”
第4章 04受伤
逢因短暂静默后，拉开逢安则的手，像是对陌生人那样开口：“不要对我投入过多无谓的感情，我不需要，这会让我感到困扰。”
稍后又补充道：“你回楼上，这几天不要下来，你期望的生日庆祝，我会准时到场，至于生日愿望，你想好之后告诉我，我会尽量替你实现。”
逢安则的手原本想拉住逢因，在听到他的话后，一时无处安放，垂下贴在裤缝。
逢因像是不知道他的话在逢安则心里起了什么样的波澜，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角落书桌的椅子上。
逢安则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终于一步步挪上楼梯，替逢因换上地下室的门。
听到门的响声，逢因不再刮磨手写本的角，捡起旁边的笔，将手写本翻到最新的一页，落笔写字。
“2116年10月21日 天气晴
时间将近，我有些畏惧。好像到处都能看到你的影子，他的长相和我印象中的你越来越接近了，经常使我恍惚。他的一些行为让我想到自己当年，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有时候放任，像弥补以前的自己，但太过火就是欺骗，你不希望我欺骗，于是我推开了他。你叫我忘记那些事，重新生活，这要求太过分，如果忘记，不如将我从这个世界抹杀，我宁愿从没来过。我又认真思考了一遍，大概这种心情不是畏惧，而是期待，因为无论哪种，于我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我们总会在一起的。期待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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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安则失魂落魄地返回学校，这真是让他最快乐也最难过的周末了。
他踢着草地，藏在草里的一只虫子被惊扰，迅速跳着离开危险之地，转眼不见了。
“喂安则，想什么呢？喊你好几遍了。”
周境拍逢安则的肩膀，逢安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他叹了口气。
周境问：“怎么了？不是兴致勃勃回家的吗？你爸爸又不理你了？”
逢安则被踢到痛脚，把肩上的手挪开：“你爸爸才不理你，我爸爸不知道多喜欢我！他抱我还吻……我跟你讲什么，你不懂。”
周境司空见惯他的维护，摊手表示随他说。
“喂。”逢安则说：“如果你爸爸让你许二十岁的生日愿望，你希望得到什么？”
“当然是我最梦寐的那款摩托车了！”说完，周境指向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自己喷涂的完全不对味。”
逢安则这才看到，周境把自己的小破车喷涂成了他最爱的那款深蓝星空，一时对他无语。
他对车完全没兴趣，十岁之后他就有一张卡用来日常开销，从来没有被限制过。
“不过在得到我的深蓝星空之前，你要不要坐一下我的深蓝小星空，我带你去兜风！”
反正无事，逢安则说好。
周境车技很好，载着逢安则远离市区，直奔向他常去的环山公路，到了山顶后，俩人停下休息，正好山下城市的灯陆续亮起，迎面吹来柔和的凉风。
“周境，”逢安则问，“你从小就喜欢骑摩托车吗？”
“是啊！”一提到摩托车，周境不自觉露出两排牙：“很喜欢！一出生就喜欢！”
逢安则笑他：“一出生就喜欢？满地爬的时候你就喜欢了吗？穿着尿不湿？”
“是！”周境大声承认，“我不会骑，但是我爸爸送给我摩托车模型，被我当奶瓶嘬，那个模型现在还在我家呢，噢！还拍了照片！”
周境说着，就翻开相册给逢安则看，果然是一张抱着摩托车模型的婴儿周境。
逢安则被他毫不掩饰也不害怕被人笑话的真诚感动：“真好啊！一生下来就喜欢，那你会喜欢一辈子吗？”
“当然！”周境立刻给他肯定的回答。
逢安则看到他明亮的眼睛，被他感染，从出生就开始喜欢，喜欢一辈子，太让人憧憬了。不过他不羡慕，他也有，那就是父亲，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改变。
大概是夜风太舒服，足以吹散阴霾。
只不过是一点挫折，他不会灰心太久。
“周境。”
“嗯？”
“我们下山吧，送我回家，我想我爸爸了。”
“喂你……”周境看着好友已经恢复心情而露出的笑容，无奈说：“好吧，真有你的。上车，出发找爸爸咯！”
车在环山公路疾驰。
“安则……”周境的声音被夹在风声和摩托车的轰鸣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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