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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疑问吗？”
扬嵉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摆出索要的姿势。
周一后退了一些，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币，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放在了扬嵉手上。
眼睛眨巴了很多次，他才终于下定决心问扬嵉：“真的固定吗？”
扬嵉拇指弹了下硬币，那枚银色的扁片飞到半空中，接连翻了几个身，又落回扬嵉手里，他“嗯”了一声，转头离开了。
周一愣在原地，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床上扬嵉睡过的那侧，床单上留存了一些痕迹。
床头柜的台灯下压了红色的纸片。
他光着脚走过去，把台灯移开，拿到了红色的一百块。
扬嵉是个奇怪的人，周一一边想，一边折好了那张红色的纸，然后把它放进了那枚硬币原来呆的地方。
但没关系，扬嵉多奇怪都没有关系，周一已经不准备对此刨根问底了。
因为他住进了有很多热水的，有很软的床的，没有难闻烟味的房子，并且他还有每天一百块的固定工资。
这一切都是扬嵉带给他的，或者说，是扬嵉送给他的，他拿到了太多的好处，扬嵉让他不用屈辱地被男人强暴，也让他不需要那么疲惫地活着，扬嵉，扬嵉……
周一咬着手指，想着他和扬嵉遇见后短暂的这些相处，努力从贫瘠的大脑里搜索形容扬嵉的词汇，思来想去，一个词也没有。
扬嵉是对他很好。
周一会写好这个字的，小霖教过他，很简单，一个女一个子，就是好。
小霖说，这个字好得稀疏平常又难如登天。
小霖还告诉他，不要轻易地认为一个人是好人，人是最擅长伪装的。
周一把红色的纸钞塞进沐浴露的瓶子里，他想去问问小霖，扬嵉可以算是一个好人吗？
而洗完热水，躺在床上的时候，周一觉得其实不需要问小霖了。
扬嵉是一个奇怪又很好的人，这不难确认。
周一飞快地忘记了扬嵉曾经让他在水流下喘不过气，捉弄他像捉弄路边淋雨的猫。
他只牢牢地记得，今晚扬嵉垂着眼弹飞那枚硬币的瞬间。
在扬嵉出现以前，那些可以称得上好的东西从未靠近过周一的生命。
扬嵉是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一切，而周一对此的态度是
——感恩戴德。
他关掉了那盏台灯，安稳又放松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很暗。
周屺玟揉了揉眼睛，撑着发麻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那些混乱的片段在他熟睡的时候播放，一幕幕，拽着他一层又一层地下坠，回到了他们认识的最初。
他环视了一圈，扬嵉不在房间。
工作服也不见了。
周屺玟学着扬嵉惯用的笑法，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怎么会觉得扬嵉是一个好人呢？
真是好天真。
扬嵉用一万分之一把他留在那栋老房子的顶楼，不在意地施舍了他零星的善意，嫖妓一样地在那盏台灯下留下红色的钞票。
周一想错了，扬嵉并不需要一个便宜的清洁工，他只是需要一个，干净的屁股。
但扬嵉真的救了我，周屺玟看向推门进来的扬嵉，有点恍惚地想，这也是好人的一种吧？
是他太愚蠢了，他最初不是不在意扬嵉的奇怪吗？
周屺玟觉得自己变得和扬嵉一样奇怪了。
于是他伪装得很正常说：“我什么时候能走呢？”
扬嵉靠在门边，看着周屺玟用被子遮住自己，一副局促的样子。
“一一想去哪？”
“回家。”
扬嵉不满意周屺玟脸上很戒备的神情，捏着烟坐到了床边，右手伸进被子里去摸周屺玟的小腿。
“你有家吗？”
周屺玟脸色白了白，想从扬嵉手里抽回自己的脚腕，拗不过扬嵉，脚腕被抓着暴露在空气里。
“有的。”
扬嵉吐了口烟，烟灰落了一点在地毯上，他看向周屺玟轻轻发抖的嘴唇，开口说话时语气又冷又硬。
“你没有。”
周屺玟和他对视，眼角那滴泪要坠不坠，嘴唇紧抿，不愿意再接扬嵉的话。
扬嵉摸着周屺玟的小腿，用很低的声音说：“一一好漂亮。”
比以前的周一还要漂亮。
他穿着服务员的工服，腰掐得很细，很漂亮。
在车里昏暗的灯光下很漂亮，身上没有黑白的分界线很漂亮。
在床上发抖流眼泪，屁股肉摇得乱晃很漂亮。
周屺玟抹掉眼角的水滴，第一次回应一一这个名字。
“我不叫一一。”
扬嵉灭了手里的烟，不置可否。
“我叫周屺玟。”
“哪个屺玟？”
周屺玟知道他看过自己的工牌，嘴巴微张，又很缓慢地闭合起来，不准备回答扬嵉无意义的问题。
扬嵉弯下身把周屺玟脸侧的头发拨开，凑过去蹭了蹭周屺玟的脸颊。
接着，扬嵉用近似调情的姿态问周屺玟：
“是启明星的启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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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更，不用等！史前巨坑！??
第5章 护手霜和沐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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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在顶楼住得很好。
第一个月的时候，扬嵉拿了一叠红钞票给他，他把纸片一张一张摊开，蹲在地上数，整整三十张。
他抬头对扬嵉说谢谢，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然后很快又低下头，抱着膝盖盯着地上的红钞票发呆。
“头发扎起来。”
扬嵉从桌子上摸了根塑料圈递过去，周一不太熟练地把头发扎成一个圈。
“是……是有点太长了。”
脸边那缕头发没扎好，周一不好意思地拽拽，又把脸低下去了。
扬嵉不知道那点钞票有什么好看的，他拉起周一，提出了拿到这些工资的要求。
“饭自己解决。”
“不要再穿背心。”
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分界线。
扬嵉把周一的那缕头发别到耳后，盯着周一肩头那颗痣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纸钞跟着门关起来的风飘起来，又晃晃悠悠地落回地板。
“然后呢？”
小霖翘着二郎腿问周一，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然后，然后我就开始打扫卫生了。”
小霖翻了个白眼，“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和扬嵉的然后。”
“我们？”
周一拉了拉长袖，遮住小臂，扬嵉对他身上这些分界线好像很讨厌，他已经连续一周穿的都是长袖了。
“然后，”周一想了一会儿，“他一周会回来两次，洗澡睡觉，他睡眠不太好，我在客厅不敢出声。”
钟霖觉得周一的脑子是水泥做的，他完全听不懂自己在问什么。
“所以他就是花一百块雇你打扫卫生，还包吃包住，对你有什么企图你也……”
周一皱着眉打断他，“我要自己做饭吃的，没有包吃。”
钟霖终于放弃了。
周一就是猪脑子。
“算了，你记着我说什么没？”
周一冲小霖笑，脸边显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记着呢，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随便说别人是好人。”
钟霖看着周一的笑脸，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好。
他第一次见周一是他从店里出来透风，周一蹲在饭店后厨的门口洗碗，老板骂周一骂得很难听，说他不知足，自己给多少就拿多少，洗碗都洗不好还想涨工资。
周一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语调奇怪，口音也奇怪，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钟霖等到那老板走了，好奇地问了句周一想涨多少工资。
照理说这么隐私的事一般人不会回答，结果周一冲钟霖笑笑，说想涨到一天一百块钱。
钟霖重复了一遍，一百一天？
周一觉出点不好意思来，他点点头，但没应声。
钟霖看到周一泡在水里的手，快要洗烂了。
挺廉价的。
和他一样。
钟霖把烟丢在地上踩灭，打开门，回了店里。
那天晚上周一下班的时候又碰见了在巷口抽烟的钟霖，他顿了下，从钟霖面前走过去。
“诶。”
钟霖喊住他，给周一递了管护手霜。
“送你擦手，新的，没用过。”
周一愣在原地，看着路灯下钟霖隐在烟雾里的脸发呆。
钟霖有点不耐烦地把东西塞到周一手里，听到周一又用有点奇怪的口音说谢谢。
钟霖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纠正周一的口音，字正腔圆地教周一：“是，谢谢，四声。”
周一跟着说了一遍，这次的谢谢很标准。他小心地把护手霜塞进裤子口袋，对着钟霖傻兮兮地笑。
“没有人送我东西。”
钟霖烟也不抽了，跟着周一一块笑。
挺好，也没人送他东西，和他一样。
他们并没有因为那个夜晚的护手霜和谢谢熟悉起来。周一很忙，钟霖也很忙，周一很晚下班，而钟霖的工作没有下班时间，他总是在忙，忙到见到周一的很多次，都只是匆匆看他一眼就从身旁走过，连打招呼的功夫也没有。
周一想把买的一袋子护手霜送给他，他也没空。
直到周一终于鼓起勇气拦住他，却被饭店老板看到。
“哟，周一，商量什么呢？就你那点工资还想着嫖啊？”
老板坐在门口大笑，大声地告诉周一，自己店里不要嫖男人的洗碗工。
钟霖的脸上惨白一片，他推开周一，又很忙地离开了。
周一站在路边，茫然又不知所措。
他没有在想老板讽刺他的话，他在想钟霖不要他送的护手霜，为什么呢？
他买了很多种的，为什么不要呢？
但周一是没有问出口的勇气的，他只能在洗碗的间隙偶尔想想原因，或许是他买的护手霜不够好，也或许是因为他不够好。
钟霖从回忆抽离，看到周一从包里翻了两个橙子出来，拿在手里想递又不敢递地看着他。
“我最近可以买一点水果吃。”
钟霖的眼眶很痛，沉默了一段时间，他伸手把两个橙子拿到手里。
“谢了。”
他想到那一袋子护手霜，还有周一最初那声奇怪的谢谢。
他现在和周一不是一样的了。
因为他再也没有送过周一东西，而周一总是巴巴地上赶着把买到的东西送给他。
“我要回去工作了，小霖，再见。”
周一快乐地跟钟霖道别，消耗掉了可以偷懒的时光，很顺利地送掉了橙子，周一觉得今天的美好程度可以打一百分。
回到顶楼的时候扬嵉破天荒地也在，周一一下子懵住，今天是周三，一般都是周五和周六才能见到扬嵉的。
这是扬嵉的房子，他什么时候回来都很正常。
周一反应过来以后把头发很快地扎起来，径直去了卧室，拆掉被套和床单放进洗衣机，又把除了客厅以外的地方全部打扫了一遍。做完这些，扬嵉还没有离开。
周一坐在卧室里思考要不要出去和扬嵉汇报工作情况。
严格来说，扬嵉是他的老板，突然回来，是来查看房子干不干净吗？
周一硬着头皮去了客厅，艰难地开口：
“我今天洗了床单，被套，整理了房间，打扫了厨房和客厅。”
扬嵉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
“还有。”
“还有，出门了。”
扬嵉盯着他看，等他继续。
“去买了橙子。”
“还有。”
周一回想了一下，应该没有了，于是他说：“买完橙子就回来了。”
扬嵉突然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走近周一。
“是吗？不是买了四个橙子吗？怎么只剩一个。”
扬嵉靠得很近，周一不适应地往后退了一步，被扬嵉伸手拉住。
“有两个给小霖了。”
还有一个给了隔壁楼的小孩。
周一抿了抿唇，不想告诉扬嵉，也不想撒谎说自己吃掉了，只能沉默。
好在扬嵉没有追问，只是拉着他的手臂，把他的长袖往上推。
“已经淡了很多了。”
周一知道扬嵉想看什么，他身上的分界线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明显了，只要不被晒，他的皮肤很快就会从黑色变回原来的样子。
扬嵉的动作停下来，嘴角勾了勾，对周一说：“不错。”
没得到过夸奖的人的脸生理性地变红，周一的梨涡隐隐有冒出来的趋势，他声音很小地说：“谢谢。”
非常标准。
扬嵉的手指戳了戳周一脸右侧笑出来的那个小窝，找到了来嘉川以来最有意思的玩具。
周一只躲了第一下，就任由他的雇主戳着他的脸玩。
秋初的天暗得并不早，黄昏的光打在地砖上，反出一点温暖的橙色。
周一几乎被扬嵉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包围，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他觉得心里的水已经全部满出来，不声不响地流了一地。
扬嵉用错了沐浴露，他用了周一的那瓶，15块钱，已经快要过期了。
周一脸上的窝更深了，他修正了美好程度的打分。
现在这个时刻可以打一百零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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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逻辑的产物。随便吃吃。
第6章 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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