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琼听他如此说,心中甚是欣慰,“殿下能体恤百姓,为民着想,当真是让琼佩服。”
可真要是主动出击要攻打韦护,要准备好出兵的借口,不然不得人心,反倒是让人抓住了把柄。不然就算韦护在满城外边上,只要他们是在突厥境内,大凉就不能发兵。
所以得尽快联系突厥可汗,好达成协议。
燕府内,燕琼也正研究着大凉疆域图,他派暗探勘察多年,也未能将韦护那一片的地形探查清楚。这韦护到底是使了怎样的把戏,竟是丝毫信息都透露不出来。
不过此时,也不能细细追究了。这四年来,他磨平棱角,不在疆场上作为,就是等机会。如今梁玉璟想要出兵,他怎能不支持?
况且,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将军,帝京来的密信。”
蒹葭进来书房,呈上从皇城来的密信。燕琼读过之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边关这边形势严峻,帝京那帮子的倒是一刻都没停下明争暗斗。太子梁玉琨协理六部,丞相傅仲善却是极力反对,太子的亲信大理寺少卿齐归沈在朝堂之上与傅相辩论,说傅相自以年长而不信太子殿下,枉顾管家颜面,差点把傅仲善给气晕过去。
不过换做平时,梁玉琨是肯定不敢招惹傅仲善这个老泰斗的。梁玉琨生母乔菡柔不过是七品小吏家的庶女,刚进宫时也不过是在岚慧皇后身边服侍的宫女。岚慧皇后意外落水的时候她救了皇后,陛下恩惠,才封了她做才人。后来她生下梁玉琨和梁玉璟, 却是因为娘家贫寒,只晋了美人。直到梁玉琨当上了太子,她才得封正一品的贵妃,这皇后之位却让只有一个女儿的李莞珍坐了。
谁都知道李莞珍是岚慧皇后的堂妹,皇帝此举引得众人猜疑,对梁玉琨这母家无权无势的太子更是不放在眼里。可陛下又让齐家左家辅佐太子,这又让众人看不清形式。于是朝中便成了拥护太子和反对太子的两派。这些年,燕琼在京中安排人手打探消息,自是知道梁玉琨有何春风得意,又有何落花失意,只是无论怎么样,他步步为营,先下也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一派势力,站稳了跟脚。
若是如此下去,等小九回京,怕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了。
不行,小九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
思及此处,燕琼心中有所打算。他跟蒹葭说:“我去见一趟云中客,若是有人前来找我,你便说我去后山打猎去了。”
“是。”
可好巧不巧,燕琼前脚刚走,梁玉璟就上了门。得知燕琼不在,梁玉璟直犯疑惑。“今儿是休沐之日,他不在府上呆着跑哪去了?”
蒹葭柔声答到:“将军去后山打猎去了,怕是天黑之前都不会回来,殿下若是有事,改日再来吧。”
梁玉璟啧啧嘴,心想:燕琼你倒是好兴致啊,本王还对战事忧心忡忡,你倒是闲的去后山猎野味去了!
行,不就后山吗?本王亲自去找你,看你还往哪跑!
于是拜别燕府,梁玉璟让杜若领着马车回去,自己从小厮手里牵了匹马,就往后山去了。
这几日风雪骤停,山路上却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就算是驭马前行,也是有些困难。梁玉璟骑马走了大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心中嘀咕道:“燕琼这是去哪打猎了?怎么着路上连个脚印都没有?难道是从另一条路走的?”
忽而,梁玉璟觉得前方草丛之中似有异动,他立刻警觉,手上覆上藏在腰间的短刀,双目直直盯着前方。前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似是人说话的声音,可又听不清说什么。他翻身下马,想要躲起来。刚一转身背后却直直射来一箭,他侧身躲开,再转身之时,便见几个穿着汉人百姓服装的人骑马而来,迅速将他包围。再仔细看去,他们五官深邃,有几个碧色瞳,浅色发,不似汉人模样,又不像突厥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韦护的探子?!!
梁玉璟的眼神扫过这一众人,观察着对方的行动。只见为首的人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用不熟练的汉话说到:“你是这里的人?”
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问,梁玉璟留个心眼子,佯装害怕地说到:“你你你……你们干什么啊!我只是附近的猎户,上山打猎而已!”
“附近的猎户,那你肯定知道下山的路。”
“昂啊……”
为首的人露出笑容,对梁玉璟说:“那你给我们带路。”
梁玉璟心中一动,面上却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位大哥,你要去哪啊?”
“下山,进满城。”那人掏出来一袋银钱,在手中晃了晃,“你若是带路带得好,我便赏你一袋钱。若是带错路……”
一把长剑突然搭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梁玉璟赶紧连连应声:“我肯定好好带路,您可别杀我!”
看来,真是韦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嘛,现在得让小琼儿知道自己也喜欢小九。
打完这一仗就让小九向燕琼告白。
第二十五章 理由
西北地势偏高,山岭众多,路途崎岖。不熟悉的人必定是不清楚进城的路线的,这些韦护人想必是刚进满城。
前几日还在葛旗里呆着,才多大的功夫就来派人进了满城,看来这个骨力裴罗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也好,本来本王就一直想着找个理由联合突厥对战韦护,没想到老天爷给了本王个好机会。
只是这机会来的突然,先下自己被这几个韦护人威胁带路,万一打起来,梁玉璟势单力薄可是不占上风啊。
唉,要是燕琼在就好了,我们两个人,怎么也胜算大一些。
他这样想着,走的步伐就慢了许多。后面骑马的人拿着刀柄戳了戳他的背,吼到:“臭小子快点走!别磨磨唧唧的!”
“是是是,几位大爷!”梁玉璟面上和颜悦色,心里却是把这几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是你们怕本王骑着马逃跑的,非让本王牵着马走,我这两条腿的能走多快啊!
……对哦,我这不是还有匹马嘛!
灵光乍现,梁玉璟笑嘻嘻地摸着马儿的头,小声念到:“小铃铛啊,人都说老马识途,你虽然不是老马,好歹是在我府上生的,我养你这么多年,马草都是上等的,每次去燕琼府上,我可都是带着你。你要是有灵性,就帮我把这狼牙带给燕琼,然后带他来找我。”他偷偷把脖子上的狼牙哨笛拽下,然后挂到马鞍子上。
有个韦护人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正要呵斥他。梁玉璟却是眼明手快,使劲掐了小铃铛一下。只听黑色骏马长鸣一声,然后疯了似的向前跑去。其余众人皆是一惊,抽出刀来。
“哎哎哎,你别跑啊!”梁玉璟紧着往前追了几步,边跑还边大喊着:“喂,你跑了我怎么回家啊!”
可他还没跑出去十五米远,就被人拦了下来。其中一个韦护人拿刀指着他的后背,厉声呵到:“不过丢了一个畜生,你要是趁机想跑,我就要了你的命!”
举起双手,梁玉璟颤颤巍巍地说到:“大哥,我不跑,我给你们带路,哈哈哈哈哈……”感觉到背后的刀收了回去,梁玉璟小步地往前走。他低着头,眼睛却抬起往小铃铛离去的地方望了一眼——好马儿,你可快点跑啊!
这一连着几天下雪,大多数人足不出户。今儿个好不容易等了放晴,这云池坊又热闹起来。云中客这茶铺子今日开门早,上门听书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今日闭门,他想着今日能多赚些银两,也好多置办点年货。谁知道燕琼一下子杀过来,进门就说让他关门。云梦泽这心里就有点不服气,凭啥你燕大将军来了,我这过日子的营生都不能做了?
“自是有要事相商。”燕琼语气严肃,“事关战事,你这消息通财迷罐,难道不想做这买卖?”
“战事?”云梦泽眯眼看着燕琼,“要打仗了?”
燕琼道:“关起门了,我再跟你细讲。”
见他如此谨慎小心,云梦泽也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他咧咧嘴,说:“行呗,今儿算你包场,记得给包场费啊!”
让云娘请走客人关上门,云梦泽带着燕琼进了后堂里屋,他与燕琼一同坐下,然后说:“这里面清净,你有什么话,大可说。”
“近日我探得韦护的军队进了突厥的葛旗里,这葛旗里可是和满城门挨着门,你说韦护这是什么意思?”
云梦泽听他这样说,轻哼了一声,说:“你都这样问我了,必是心中早有答案。那韦护野心怕是比天地还大,这么多年四处征战,如今可是到了押大的时候了,他进葛旗里,不就是想试探一下到底是先打突厥,还是先打大凉嘛!”端起茶杯,云梦泽轻呷了一口茶,然后悠悠哉说到:“这韦护啊,虽然战力强,可这么征战多年,肯定不少消耗。可我大凉这几年国泰民安,秦王殿下领边关军补给充足,你领将士又训练有加,难道还怕他们不成。再说了,韦护怎么也得掂量掂量彼此的实力,他肯定是先打突厥的。突厥也不好攻下,这么一打又是好多年,轮不到咱们呢。”
“我自然是知晓这些的。”燕琼说,“可是突厥侵占我大凉疆土的野心从未停止过,这几年要不是忌惮韦护,以哥舒伯的性子,早就带兵与我交锋了。你说,万一他与韦护皆是攻我大凉,那怎么办?”
云梦泽闻言一怔,然后皱起眉来,“这倒也不是不可能,韦护和突厥多是荒凉之地,他们人口粮食都不及大凉多,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想攻下大凉,好占肥田人力,那反而是省事多赚的事情。”
燕琼点点头,“我想骨力裴罗也是想到这点,所以才没有从关口直接攻入突厥,而是到了葛旗里。这样一旦他和突厥可汗达成协议,就可迅速进攻,到时候我们抵御先来韦护,还得抵御后来突厥,可就是处于下风了。”
“照你这么说,满城必将处于战乱,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太平的日子,我可不想失了安顿好的生活。”想想会有流离失所的百姓,云梦泽这脑袋也疼起来,“所以你有何打算?”
“这个嘛……”燕琼微微前倾身子靠近云梦泽,低声说到:“联合突厥,攻打韦护。”
“哈?!!”这个决定可是让云梦泽震惊了,“这突厥向来与咱们不对付,你要联合突厥?这,他们能同意吗?”
燕琼拍拍云梦泽的肩膀,说:“所以才要请你帮忙啊!”
云梦泽急忙摆手拒绝,“云某就是一个说书的,那能帮得了狼首的忙啊!”
听他如此说,燕琼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行了,旁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还不知吗?你云梦泽可是四方消息灵通的很,光凭这一个破茶铺子能养活了你手下的密探杀手?你的情报网,怕是早就到了突厥的皇都了。”
一旦被人揭了底细,云梦泽这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想当年他初见十五岁的燕琼,见这孩子身子孱弱,身上满是伤痕,还戴着面具,而且睡梦中也不肯摘下面具,想必是受了大罪,不禁心生怜悯。他让手下的人搜罗了好些药材补品才把这孩子给调养好。而后听他是发配来边疆的人,家中亲人也都不在了。路上实在是受不了那些管事的体罚,拼了命的逃出来,便更是心疼,想着要收这孩子入手下。谁知他好了之后二话不说就要去军营,云梦泽觉得这孩子没心没肺,“你不是逃出来的吗?干嘛还要跟那些人扯上关系啊!你是不想活了吗?!!”
“我既然捡回一条命,就不会轻易去死。况且心有大恨,不报,不休。”
那时的燕琼不过十五岁,眼中却没了少年应该有的意气风发,而如老树枯槁,说的话却坚如磐石。云梦泽知道拗不过他,便嘱咐他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有需要帮助的,便找我。我虽不是什么高手,但是论这情报消息,我云中客的手下,可没有办不到的。”
想起往事,云梦泽感慨万千,“想当初,你还叫我一声云大哥。如今十四年过去了,我都要到不惑之年了,你也是有一番成就,我是欣慰呢,还是忧虑呢?”
话及此处,燕琼也不禁有些动容,“这也是秦王殿下的意思。”
“换做平时,你是体恤百姓,不愿有战事的。如今却要主动挑战,是为了秦王?”
“是,也不是。”燕琼看向他,“云大哥,你也知道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事。你帮我,不仅也帮了秦王殿下,还帮了大凉的百姓。”
对方回答的语气坚定,一如十四年前的语气,云中客也不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唉,我是不知道你是有何放不下的。不过你既然说是帮大凉的百姓,那我自然是信你的。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我想尽快得到韦护的地图。第二……”燕琼声音低沉,“找人刺杀突厥可汗。”
“刺杀突厥可汗?!!”
云梦泽觉得燕琼是真真魔怔了,且不说这些年他帮燕琼派了多少暗探去韦护探查都无结果,刺杀突厥可汗这等子大事要是被人查出来那可是罪大恶极,燕琼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人杀的。燕琼却不以为然,他说:“殿下想要联合突厥,就必须让突厥可汗知道,他现在除了与大凉结盟别无选择。人只有在生死边缘,才会知道自己的分量,也只有在生死边缘,才能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实属荒谬!”云梦泽忍不住指着燕琼,声音颤抖地大骂道:“你可知若是事情败露会给无辜百姓带来怎样的灾祸,又会给你自己招来怎样的麻烦?!!要命的天爷诶,我虽是做多了情报生意,却也不想去在刀尖儿上度日!”
燕琼也厉声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反驳到:“谁不是在刀尖儿上度日!我在战场上面对生死,难道之前在帝京就不是惶惶度日吗?!!我在帝京之时几曾何时有过逾越,不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弑兄谋反的罪名吗!”
“你在边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建起的名声,你不说谁又会知道你的过往?”
“可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燕琼吼到,“这世上有权贵贫贱,那就有尔虞我诈,免不了牺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秦王殿下,为了大凉百姓。”
自云梦泽认识燕琼以来,就少见他动怒,今日见他如此,心中不免一阵唏嘘。他语重心长道:“小琼啊,我认你是好友,换做平时,你若想报仇,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可我知道,你的打算不止报仇那么简单。若是为了报仇,你当年就不会逃出来,又只身去边关服役。年岁越长,我越是看不懂你了。你当真要为了秦王殿下的一句话,铤而走险,哪怕拼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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