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入了东宫,将来便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身份尊贵,与我这小小皇子,怕是鲜有往来了。”
燕琼听他这么说,笑着安慰道:“我不过是做太子伴读,又不是被关在牢里,与谁交往还有人管着吗?再说了,你是皇子,与太子是亲兄弟,太子对兄弟们向来疼爱有加,对我也是极好,还能不让我见你吗?”
“话是这么说,可皇子也是尊卑有别的。”梁玉琨叹了口气,哀声道:“众兄弟中,我母亲身份最低微,我自小没少受宫人们白眼。兄弟们皆是加官进爵比我出息,就连小九,也因出生之时天降甘露,解了岭南大旱,被太后视为掌上明珠,领到长乐宫养着了。就我一人,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弘文修书。”
对方如此泄气,燕琼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他心里,三哥是有一身才学和抱负的,他彬彬有礼,性子温润,每次学书考绩都是第一,当成一番事业。于是他握住梁玉琨的手,笑着说:“三哥别担心,你博学多才,又心地善良,定会达成所想。”
“你如此认为?”
“嗯。”燕琼点点头,“我还要一生支持你,等你飞黄腾达,带我游山玩水呢!”
尽管知道燕琼是在安慰自己,梁玉琨这心里也好受许多。他回握住燕琼的手,眼中满是情深义重,“小琼,身为皇子,步步维艰,有时候我真的撑不下去。可每每想到有你在我身边,前路纵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了。你会永远信我,陪着我的,对吗?”
“那是当然!”
那时自己回答的毫不犹豫,现在回想起来,只是觉得可笑。所谓的情真意切啊,嘴上说得好听,可真挖开骨肉见真心时,方才察觉,都是自己愚钝,就这么着了人家的陷阱,一点一点流干血,如行尸走肉地活在这世界上。
好在,你来了……
轻轻抚摸着梁玉璟的头,燕琼记起他第一次见到小九的时候,那时候他听说三哥添了同胞弟弟,便硬是缠着梁玉琨带他去看。小小的人就这么躺在摇篮里,轻轻碰一下他的鼻尖,拿小脸就皱成了一团,憨态可掬。那时他想,燕氏世代为将,等小九长大,自己也一定是将军了吧,到时候就带小九骑马射箭,和诸位哥哥一起好好保护他。只是后来,小九被太后接走,他便再没见过。世事无常,燕氏又发生了此等事情,别说是小九,就是他自己刚出生的亲弟弟,也不能再见了。
所以当他知道九皇子或封秦王之时,很是惊喜。这或许是一次机会,可以让他弥补过往,也可以实现太子哥哥的心愿。尽管梁玉瑝临死之前,千叮万嘱,逼着他立誓,不得报仇,不得寻思,可他依旧无法放下。
那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愿望,必须得实现。
“若是你知道一切,会怨我吗?”他轻轻拂过梁玉璟的眉眼,最终停在他的唇上,“……都说薄唇者无情,丰唇者有情。但愿你是有情的人,不会怨我。”
可有情无情,若是能从外表上判断,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陷于人情苦难之中。都说这世间最苦,是求不得,放不下。可若是求得了,放下了,就当真会开心吗?
有些人,求得了,放下了,更是一种折磨。
梁玉璟是被下身的异样给惊醒的——睡梦中他便觉得有什么在抚弄他的下身,搞得他一团火直冲小腹,瞬间就精神了起来。等他一睁眼,便看见燕琼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正好压在他的关键部位。对方睡得沉,梁玉璟思及昨日劳累,也不舍得把他叫醒,只得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他看着燕琼的脸,这人可能是怕自己的面具硌着他,摘了面具放在了床边,双手垫着下巴,闭着眼,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仿佛在一下一下挠着梁玉璟的胸口。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啊,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脸上一点细纹都没有,这五官添了岁月倒是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可真是好看啊……
他的目光从燕琼的眉眼移到鼻尖,又扫过下颌,最后停留在他的脖颈。这一截欣长白皙的脖颈,轻咬上去能不能感知皮肤之下血管的跳动呢……
想着想着就想入非非,梁玉璟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旖旎风光,身下也就更精神。他一愣,慌着想把那团火给灭了,谁知这么一动,正好惊醒了燕琼。
“小九,你醒了……”这么趴着睡一晚上脖颈酸疼,燕琼撑着床才能站起来。谁知他这一伸手好巧不巧摸到梁玉璟的下面,燕琼瞬间打了个激灵——虽说是隔着被子,这触感形状也是清晰可知。
这是……啊?!!!
意识到自己摸到了什么,燕琼吓得赶紧收回手,这一不稳还仰后倒在了地上。梁玉璟赶紧下床去扶他,“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坐回床边,燕琼偷偷瞥了一下梁玉璟的裤下,梁玉璟也注意到了他了眼神,这脸上瞬间泛红,赶紧又拿被子盖上。
见他窘迫,燕琼干笑了两声,然后说:“殿下可真是拔地参天,雄伟傲岸,呵呵呵……”
梁玉璟听见他笑,这脾气又上来了,闷闷说到:“还不是因为你趴在了正地方!你还好意思笑!”
“这……臣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本王就是故意的了!光撩不嫁,你可真不负责!”
“啊?”
这话一出口,两人间的气氛更是尴尬。燕琼睁大眼睛看着梁玉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就算他再是榆木脑袋,也不至于听不懂对方言语中的意思。梁玉璟被他这眼神看得更是羞,他揉了揉鼻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点,然后扬起下巴,说:“本王都二十二啊,还不准有点那啥的想法了吗?”
燕琼一愣,有些呆然地点点头。
“……”
两人之间突然就无话可说了,一人眼中有窘迫有尴尬,一人眼中有茫然有不解,就这么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梁玉璟先开了口,他咳嗽了两声,道:“你昨日也辛苦了,今天就回去休息吧。”
“啊?哦,那臣就回去了。”
梁玉璟别过脸,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燕琼,他见对方去拿放在床边的面具,拿手上却满是血痕。他直觉得心脏一疼,一下子就顾不得什么,上去抓住燕琼的手,急切问到:“你的手怎么了?”
燕琼一惊,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这……不碍事的。”
“怎么不碍事啊!你这满手都是血口子!是为了救我才伤的吧?”看着那一道道伤痕,梁玉璟就又自责又难过,“这么多口子,你还沾酒,肯定很疼吧?”
梁玉璟这么一说,燕琼还真是觉得伤口有丝丝刺痛,不过尚能忍受,“倒也不疼……”
“胡说!你就会骗我!”眉头深锁,梁玉璟轻轻吹着燕琼的手心。
燕琼直觉得手心痒痒的,随即胸口就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轻飘飘的,却将方才的窘迫都掩盖了过去。他有些痴然地看着梁玉璟,耳根子慢慢烫了起来。
“还疼不疼啊?”梁玉璟一抬头就撞上燕琼那双桃花眼。平时燕琼带着面具,眼神多是深邃,如今没了面具的遮挡,眸中自带的柔情,便像是涌出来一般,将梁玉璟淹没。他缓缓靠近对方,眼眸半阖,神色也变得迷离起来,想要触碰对方。
看着对方就要挨上自己,燕琼如大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他立刻抽回手站起来,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只留下梁玉璟吃惊的神情。
深深吸了口气,燕琼笑着说到:“殿下这腿脚还不能剧烈活动,不如今天就好生休息。军营里还有一堆事务等着臣处理,臣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梁玉璟的话,戴上面具夺门而出。
梁玉璟直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我滴个天爷诶,我到底做了什么啊?!!燕琼不会讨厌我了吧?
苍天诶,你别这么玩我啊!
可他不知道,燕琼从万卷斋出去之后,直觉得脸颊发烫,心脏怦怦直跳,连回燕府的路都走错了。他一回到府上,就让蒹葭赶紧给他打盆凉水来,洗了好几遍脸,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点。可他一坐下,这脑子里又回想起方才和梁玉璟发生的一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我为何会在小九靠近之时,不想躲开?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这种既羞愧又期待的感觉——难道,我对他动心了?!!
第二十七章 开战
听闻情爱之事,十人九悲。有人说,情之所钟不得回应是悲;有人说,一生孤苦想爱不能是悲。却不知,两人相爱,自是悲喜相通,若是一人苦情,便是苦上加苦,悲上加悲。
所以两情相悦不见得是好事情。
要说梁玉璟是命大,遇上雪崩也能捡回一条命。醒来当天手脚就能活动了,虽然不利索,可有容医师帮着调理,不到十天,又活蹦乱跳起来了。这不,今儿早上就嚷嚷着要去军营练武。杜若不放心他的身子,变着法劝解他让他安生在府上休息,可秦王殿下决定的事情不容置喙,他一个做奴婢的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撼不动他家王爷那定海神针一般的心。最后只得好声叮嘱,让秦王稍微轻着使劲儿,别累着自己。
梁玉璟嘴上应着好,一出门子就把杜若的叮嘱抛之脑后了——这几日自他在屋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实在是憋得难受,再不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人都要发毛了。
而且,自从那天早上他醒来之后,与燕琼发生了一些略微尴尬的事情之后,燕琼就没来府上看过他了。他这心里忒不舒服,怎么着就惹这人不快了。自己卧病在床这么长时间,那人竟是狠心地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林邵觉得梁玉璟实在是矫情,“你都对人家有非分之想了,燕将军没废了你命根子就不错了,你还嫌人家小气,你能心胸宽广点吗?”
梁玉璟白了林邵一眼,切声道:“怎的,你就正人君子,你敢说你对小路没这样那样的想法吗?就你那花花肠子,怕是晚上梦里都把小路翻来覆去好几百遍了。”
坐在他俩对面的路行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林邵见此,赶紧辩解道:“我跟你一样嘛,我对小路的心意天地可鉴,众人都知晓。而且小路也没拒绝我不是!”
路行之悠悠说到:“不是我不拒绝你,是你狗皮膏药甩不掉,死皮赖脸的我懒得搭理你!”
“小路你这么说可就是伤我的心了,你看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可是始终如一从未变心。”
“得了,闭上你的嘴吧。”路行之实在受不了林邵那满嘴肉麻的话,他瞪了林邵一眼,然后对梁玉璟说:“殿下,恕我斗胆言明所想。燕将军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行事极为端正。他一直以公正为修身之纲,和官家之子纠缠以获名利之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梁玉璟瘪瘪嘴,说:“我自然是晓得他是最厌恶这种行径的,可我也不是就贪图他身子,他要真是那种靠手段上位的人,本王还看不起他呢。”
“就算殿下是真心爱慕将军,可您想想,若是将军真与你好上了,那旁人会怎的诟病将军?您就舍得将军这一身清白,沾上污点啊!”
“本王又不会大肆宣扬,更不会不顾及他的面子。”梁玉璟说,“再说了,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肯定也不会说出去的啊。还有谁能知道?”
“就算旁人不知,殿下觉得将军自己能过得去心里的坎儿吗?将军一心为殿下你,为了你的名声,他也肯定不会接受你的感情的。”
梁玉璟被说的有些恼火,“……不是小路,我是让你来帮我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打击我的啊!”
路行之却是面不改色地说到:“既然要解决问题,就要知道问题有哪些,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行,你也是个直愣子。”梁玉璟算是彻底泄了气,双手撑着下巴还拉耸着脑袋,一脸愁容还不住地唉声叹气。
见他如此失落,林邵有些看不下去。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路行之,小声道:“你也别说这么直接,你看把殿下难过的,想想办法。”
路行之倒也不是真想打击梁玉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好兄弟,他也想帮梁玉璟。可燕琼是谁啊,那是封狼狼首,他的顶头上司,虽说待人温和,可说话做事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军中之人皆是以他为榜样。要是燕琼像林邵这么活泼还好,如果不是军事燕将军连话都很少说上几句。怕是梁玉璟对燕琼的了解,比他这一个小将要多得多,这让他怎么帮?
可看着梁玉璟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做兄弟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冥思苦想了半天,说:“不过,之前我见过不少人给将军送美女想巴结将军的……”
“真的啊?”他话还没说完,梁玉璟就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惊讶之中又有愤怒,“谁这么大胆敢给他送美女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路行之咧咧嘴,心想:贿赂这事是革职受刑的大罪,将军还敢跟您说啊!可怎么也得好好劝解咱们这秦王殿下,于是他拍拍梁玉璟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将军一个都没收,全打发回去了。”
听他这样说,梁玉璟这心里才安生了点。他嘀咕道:“哦,看来燕琼还算是识相,不近女色是好事……等等,不近女色?!!”
他看向路行之,路行之点点头。
这下梁玉璟了然于心了——燕琼他不近女色啊。那是不是,自己就有机会?
对哦,平时自己向他撒娇打诨也没少亲近,那人也总是笑眼盈盈,从未数落过他。说不定也是对自己有点情义。而且那天早上,对方不小心碰到他昂扬的下身,还夸他拔地参天,雄伟傲岸呢……
见梁玉璟一个人开始傻呵呵地笑,路行之和林邵皆是满脑子的困惑。路行之凑近林邵,小声问到:“殿下这是被我的话刺激的悲极生乐了?”
林邵摇摇头,说:“我看,他大概是找到希望了。”
执着的事情一旦有了盼头,反而会让人更加执着。这四年燕琼一直在自己的身边,梁玉璟也是知道燕琼那倔强耿直的性子,所以一直将自己的感情加以掩饰,实在是忍不住了,就仗着自己年纪小,撒个娇耍个赖什么的。每次看到燕琼那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他这心里便跟蘸了花蜜一样,甜的晚上做梦都是笑着的。可思慕积累的时间长了,就愈加不受控制,他不是没想过跟燕琼表明心意,可一想到对方那双桃花眼中染上为难和失望的情绪,他这胆量就缩回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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