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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沸(近代现代)——二十四始

时间:2024-02-27 09:20:59  作者:二十四始
  和曹靳的说辞差不多,区别在于,路柯出现于驻军地的时间早在2629年年底,即末批救援军幸存者回归当日。
  它是挂在战舰外回来的,现形时引发了极大的骚乱。
  那之后,塞路昂纳尝试过很多办法,要想稳住路柯濒临崩溃的意识集,包括让特级向导进行疏导及全权接手。
  其前任首席即殒命于此项秘密行动中,约塔高层为封锁消息减少恐慌,编造了一份无伤大雅的桃色谈资,谎称其被关进了意识笼深处。
  可历时一年,无一例成功。
  没有向导能够平安自原有身体苏醒,要么被路柯完全污染沦为异种,要么领域溃散惨死于精神衰竭。
  除此之外,其残余精神波所发出的简短词汇共同指向一个信息——海濒拉。
  不知所谓,但催命符般的高频信息。
  时值路柯发出异种全面入侵警告,为不惜一切代价保全约塔,将之堵在星系之外,联邦高层紧急商议过一份战略预案。
  他们选取了几颗处于星系边缘、远离经济与政治中心、当地居民大多具有超群的战斗素养、且海濒拉人群高占比的星区,当作“顶门石”。
  喀颂当之无愧为首要选择。
  命令下达得匆忙而残忍,星球港口与对外通讯被悉数斩断,全星区被迫自愿以身为屏,以尤见苒为首的军官们死在了迎击异种的第一线……
  “海濒拉……”喻沛重复过这个名称,忽而嗤笑道,“原来你们设计的是安叔。”
  瑞切尔猛地闭上眼,颤声承认道:“是。”
  “可我与阮筝汀并没有全域结合。”喻沛控制不住讥讽道,“你们走到死路了。”
  瑞切尔身躯打颤,抬眼望着他,语气异常艰涩:“你……”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喻沛巩膜恸得通红,像是蘸着血,他咬咬牙,最终只是说,“麻烦您照顾好他。”
  瑞切尔点点头:“你要看看他吗?就在我旁边……”
  “不了,”视角打晃,喻沛当即别过头,涩声打断,“我怕我撑不下去,您总得让我有点念想吧。”
  而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个无知无觉躺在病床上的向导,右手小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第65章 重重轨迹
  “你要单独去找彦歌?”莘蓝再三确认道。
  “你是不是又发病了?”莱兹不住怪叫道。
  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努努嘴,压低声音:“我就说没带向导要出大问题吧。”
  喻沛不理会两人,简单整理过装备,勾过背包就走。
  他在外面寻了一天,才在日暮时分,于某个废弃疗愈中心找着疑似任务地点。
  这里挑顶被拆,三层楼之间被暴力打通了。
  灯管报废,天花板摇摇欲坠,其间垂落着无数缠结络丝,状态粘糊泛稠,颜色或黄或红。
  四周墙壁留有不少打斗的痕迹,而地面自外向内,呈圆环状,密密麻麻,摆满了完整的人类肢体——
  所有失踪、失联、未告阵亡信息的士兵,以哨兵为主,大部分都在这里。
  喻沛扫了一眼,在最外围看见了不知死活的以安和冯莱。
  他蹲身探人鼻息时听见身后有点动静,箭簇随着侧头动作,瞬间拢住了门口的位置:“谁?”
  “还说没有发病?我们都跟了一路了,你现在才发——”莱兹大咧咧从门外转进来,话音跟着视线惊然一变,下意识拔高半秒又硬生生压成气音,“靠!这是什么?乱葬岗吗?!”
  被紧随而至的莘蓝抬手搡开:“这明明是巢。”
  “你见过这么诡异的巢吗?”莱兹咋舌。
  莘蓝近前检查过临近几人的状态——呼吸平稳,外表体征正常,但没有苏醒迹象。
  莱兹在旁搓着胳膊,牙花子直打架,眼神警惕地扫来扫去:“虽然当年我宣过誓也立了约,但我慎得慌,要不我们先退出去叫……”
  “沙沙——”
  三人不由屏息噤声,一齐看向声响处。
  这里像是一架古怪的混音器,任何轻微的动静都能混出毛骨悚然的音效。
  譬如现下,像有无数张嘴在嚼骨头。
  “完了,”莱兹看着人堆最中心,正流体似的,慢慢拔高的不明物体,干笑一声,“来不及找大部队了。”
  雪豹瞬间跃挂于墙壁间,俯低身体。
  喻沛起身挡在两人面前,拧眉唤道:“彦歌?”
  “怎么可能,”莱兹正明目张胆抗炮瞄准,嘀嘀咕咕,“算了,先轰再说。”
  莘蓝气结,把人推去旁边:“轰个鬼,这里连醒着的向导都没有,打起来你让这些人怎么办!”
  话间,那团东西抽出四肢,身体舒展,脖颈至额头的位置,蓦地睁开了十数双眼睛。
  “我见过你。”对方蹲踞在不断流动的柱状物质上,居高临下,盯着喻沛缓声说,“你是那个对我敌意好大的雪豹崽子。”
  后者腮骨动了动。
  “彦歌?”莱兹艰难辨认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难以置信,“这没救了吧,真的不轰吗?”
  “别紧张,小猩猩,说起来我是你……”它伸手指向莱兹,停顿了几秒,在后者撑不住开始发抖时,又缓缓指过莘蓝,“也是你,”最后停于喻沛身上,“还是你。”
  “是没救了,精神错乱。等会我俩把它给引出去,”莘蓝小声说,“你再轰……”
  彦歌撑脸冲她笑,所有的眼睛都弯起来,正滴溜溜地转,那处单边酒窝里长出两节笋芽似的东西,又被它随意抠掉,再扔回嘴里嚼巴几口,边道:“我听见了哦,小狞猫。”
  莘蓝心下恶寒,精神体的尾巴彻底炸毛。
  彦歌看了他们一阵,稍显遗憾地摇头:“我不杀有伴侣的人,”
  “完了,”莱兹蹭到莘蓝身边,把她挡在身后,“我俩要被噶了。”
  后者又把人排开,没好气道:“你盼点好的吧,前队长诶!”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彦歌看向喻沛,自顾自说着,“你有一位向导是吧,只要你能找到他,我就乖乖跟你们回去。”
  “这么简单?”莘蓝孤疑。
  彦歌浅笑点头:“我说过了,我在找我的伴侣,所以我对待有爱人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喻沛冷笑一声,随手挑起脚边那团死珊瑚状的东西:“那是因为它现在不能动。”
  凑过来的莱兹惊叫跳开,被莘蓝抬手斩断的一截珊瑚吧嗒落地,张牙舞爪地动起来,像团盘结的黄鳝。
  彦歌假笑:“年轻人,不要拆穿我嘛。”
  喻沛一针见血:“你要崩散了。”
  彦歌点点脑袋:“那又怎样,路柯的精神链接显示,你家向导快死了呢。”
  喻沛:“……”
  彦歌体内并没有多少向导的精神力,与它精神链接异常痛苦。
  无异于被软性凌迟,被片下摆盘,再被一口一口细细咀嚼掉。
  甚至能听见无数牙齿争相碾磨的动静。
  哨兵被削落的精神力不断碎在脚边,如同热铁呲进凉水时腾起的雾。
  源源不断的雾气打乱了这处时空,莘蓝与莱兹担心非常的脸渐渐消失,演化成繁杂的液态色彩。
  【这叫什么?走马灯?】喻沛勉强站稳,咬牙嗤道,【还是回到过去的火柴?】
  【你俩真的是……】彦歌笑叹了一句,【哨兵的回溯轨迹是乱的,我不确定你会先遇见什么时候的他。】
  喻沛闷哼。
  【但我建议你最好只作旁观。】彦歌笑着眨眨眼,【否则容易被时空法则抹杀。】
  这是哪一年?
  喻沛抹开被汗浸透的视线,刺痛的双眼勉强聚焦。
  他先是看见一扇窗,窗台边摆着一盆青嫩的山野草,当中缀着些零星小花。
  窗下有人伏案写字,黑发柔软,露出一截苍白的耳廓。
  那人写得专注而缓慢,墨水在纸间流畅地延展、定格——不是接触笔与模拟纸,是被时代所抛弃的钢笔与纸张。
  喻沛拧眉,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唤道:“阮筝汀?”
  而后视线焦距似地被拉远,那扇窗户转成泛灰的毛玻璃,那人似乎是抬头看了外面一眼,念叨着“怎么又下雨了”,遂探身拉上了窗帘。
  那块窗户彻底暗下,持续拉远的视野里,开始跳进一块又一块同规格的窗口,像是一个又一个灰扑扑的像素格子。
  直至它们齐整地码成一栋柱形楼体,形态庞大,上下望不见尽头。
  每一层,都按照不同的速度或顺或逆地旋转着,而每间毛玻璃后,都有一个阮筝汀。
  不同年岁,不同造型,做着不一样的事情,像是一柜子会动的等比手办。
  【找到他。】彦歌冷不防说。
  喻沛哑声道:【什么?】
  【在无数或真或假的轨迹里,无数过去与未来里,找到唯一的那个人。】彦歌的声音轻飘飘的,【或者说,找到与‘你’完全处于同一时间线的那个‘他’。】
  有扇窗户啪嗒亮起,像是被双无形的手突兀按亮的,窗帘自动往两边打开些许,翻卷的料子间泻出点谈话声——
  “你喜欢雪豹吗?”有男人自空间胶囊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手作玩偶,俯身递给病床上的少年,“我这里刚好有一个哦,送给你。”
  “第一次见自己成功跑出来的实验体……”另一个身着警署制服的人在旁边记录边说,“塞路昂纳那边说,会有人来接收他。”
  “宝贝,你想去喀颂吗?那里很漂亮哦。”
  对方回了句什么,男人帮他掖好被角,直身压低声音,说:“我会提交报告,塞路昂纳根本不适合未成年生活。”
  两人说着话出去时,正赶上某个及臀鬈发的女人携包进来。
  后者对他们客气地点了点头,但男人对她敌意有些大,并没有回礼。
  喻沛愣然认出,那是瑞切尔和喻诵春。
  他又往房间里看了两眼,年幼的阮筝汀正抱着雪豹公仔熟睡。
  这是2622年平崎港事件后不久,阮筝汀刚从休曼活着出来,而喻诵春还没有死在里面。
  “父亲?”喻沛惊疑不定,忍不住跟着那道模糊的身影飘,从一扇窗户追到另一扇窗户,“父亲!”
  可这栋楼里的路似乎没有规律,对方明明上一秒还在眼前,走个拐角就能跳到天边。
  【切记,海濒拉只能小幅影响伴侣的过去。】彦歌怜悯地看着他,【可人类妄图窃取并类推它的实现机制,导致时空难以完全自洽,记忆干扰和抹除并不能完全消除这些影响。】
  喻诵春越走越远,喻沛心急之下击碎了走廊窗户翻进去,瞬间被四面八方早已混乱的时空法则压跪在地上。
  他耳中杂音忽长忽短,勉力抬头后,瞥见左手边的门框底写着,2607年3月25日,阮筝汀出生;右手边的门框底写着,2622年3月25日,8-27死亡。
  彦歌还在他脑子里说。
  【所以,自2631年开始,每场星区的覆灭其实都是偶然与必然相互作用的结果。】
  【一部分是顶门石计划,一部分是所谓虫卵寄生与被唤醒,还有一部分是……时空难以自洽,个体状态出现强制覆写。】
  它带着哨兵站起来,又往前用力一推:【找回他,稳定我们,不能再失败了。】
  来来往往,无数个阮筝汀从喻沛身侧走过。
  有的正值壮年,身着灰白的研究院最高规格制服,神态冰冷。
  有的垂垂老矣,垂首坐在轮椅上,手里盘着一颗青色的发珠。
  ……
  无法使用络丝,无法引用誓契。
  精神力波动下,这里全是共鸣,像是超级鲸群赴死前的悲吟,此起彼伏。
  喻沛抵拳穿过廊道,上下楼梯,顺着喻诵春走过的路,少顷,重新推开了那扇门。
  “咔哒——”
  不再是病房。
  浓郁的绿色从门隙漫出来,洇上他的靴帮。
  门后知了合奏,夏风滚烫,电子屏上滚动着鲜亮醒目的考场信息——23级军校联合演练,综合场77。
 
 
第66章 军校联演
  23级军校联合演练,该是2627年的孟夏。
  这一场比较特殊,因为西约亚同届的关系,这年的演练地点直接定在了首都星辅星。
  其派设的监控安保等级最高,当然,出的幺蛾子也最多。
  喻沛隐约记得,当年林林总总的突发事件里,他顺手解决了六起,评分与自身危险等级一齐蹭蹭涨。
  【原来是我吗?】他在门口停了十数秒,才抬步踏进去。
  深绿草毯瞬间在脚下纵横铺开,这隅时空重新动起来,备考场间人声嘈杂,混着浓厚暑气,把他裹住了。
  哨兵联想到向导梦魇里的守卫者和对方在飞梭上的某段剖白,心情略显复杂地笑笑,再次半是惊喜半是难过地喃喃着:【居然是我……】
  他低头攥了攥双手,又看过脚上的作战靴。
  所幸这的确是他十八岁时的样子和装束,谢天谢地,不用伪装学生。
  【这样不会出乱子吗?】他检查着作战服,不由问,【这个时空会有两个‘喻沛’?】
  彦歌摇头:【就像当初我出现在月测场一样,你,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它好脾气地解释着实现机制和注意事项,叽里咕噜唠过一大通,转头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认真听。
  那厮正在练习笑容。
  没有镜子,他只好举着战术匕首笑,行为活像下一秒要犯某种精神病似的,惹得身边一众学生自觉越站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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