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看到她的面庞,看到她的唇瓣,那她一定会想要吻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些实在太难以启齿,她无法对韩嘉彦开口。
“你并不爱她,你甚至不知道她是谁……”韩嘉彦怀着一腔的酸楚,说出了这句话。如果说出这样的话,能减轻赵樱泓心中的道德负担,让她好受一点,轻松一点,那她愿意说。
不,我是爱她的……我是爱她的……赵樱泓的心在疯狂颤抖,困惑她许久的问题突然拨云见日,她心底一瞬从通透狂喜又跌入惶恐悲哀,最后彻底幻灭空虚。
她真的彻彻底底红杏出墙了,而燕六也已然离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
“长公主,早点睡罢,莫伤了身子。”韩嘉彦轻声劝道。
“你会恨我吗?”赵樱泓忐忑地问。
“我怎么会恨你,长公主莫胡思乱想。”韩嘉彦安抚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的宽宏大量?”赵樱泓感到很费解,“爱情应该是自私的,你若…对我有情,不该是这般模样。”
韩嘉彦无言以对,她好想此刻就扑上去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就是燕六,自己爱惨了她,然后狠狠亲吻她的唇。
她咬碎了牙根,拼命抑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她不能现在就失控,时机未到,若此时失控,一切就全完了。
如此念经一般反复劝告自己,终于她未能迈出那一步,但也彻底错失了回应赵樱泓的时机。
赵樱泓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她悲凉一笑,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她已经失去了燕六,如今又把本对她有一些好感的韩嘉彦给推开了。韩嘉彦对她的感情确实尚未到那一步,这是很自然的事,自成婚到现在,自己对他有多冷淡,有目共睹。
如今她却头脑一热,把甚么都告诉了他,他该怎么想自己。宽宏大度是他的雅量,他能这么宽宏大度,自然是因为他没有那么爱自己。但想必,他也再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感情了。
“你睡罢,我不该扰你的。”赵樱泓失魂落魄地绕开身前的韩嘉彦,往自己的床铺走去。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快看不清自己了。
然而就在此时,忽而手臂被拉住,随即韩嘉彦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唇,从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嘘……有人进来了。”韩嘉彦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传了过来,温热的风吹过她耳畔。
赵樱泓大吃一惊,有人进来了?怎么可能?
但很快她也察觉到了,夜色之中,透过东屋与西屋隔开的珠帘,赵樱泓忽而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她的床榻前。那黑影正拨开床帘往床内张望,赵樱泓看到这一幕,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那黑影未曾见到床中有人,似是一惊,然后返身就往东屋这里来。韩嘉彦已然松开了赵樱泓,跨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而赵樱泓透过韩嘉彦的肩头,惊诧地看到那黑影竟然佩戴着一幅熟悉的傩面。
六娘?!赵樱泓浑身僵直,难以做出任何反应。
韩嘉彦却一言不发,径直向那带着傩面的黑影冲了过去。
这黑影似是完全不惧韩嘉彦,亦不惧闹出动静来,腰间剑出,就向韩嘉彦劈来。黑暗之中,韩嘉彦周身没有任何兵器,只是抄起身旁一杆铜灯架,与黑影打斗了起来。
“铛铛铛”,直到金铁交击的声响响起时,赵樱泓才回过神来,惊得就要张口呼喊救援:
“来人!”这人绝不是六娘,六娘怎么可能会夜闯而入,冲着她和韩嘉彦下杀手?
“别喊!长公主别喊!”韩嘉彦当即出口阻止她。
为什么?赵樱泓不解。
“这是陷阱,你若现在喊出来,让人发现就解释不清了!”韩嘉彦一面用很不趁手的灯架招架着对方的剑,一面出口飞快解释道。
那黑影听闻韩嘉彦一眼识破他的图谋,手下剑法愈发凌厉起来。韩嘉彦本就左手受伤,使将不出,只能用右手招架。而对方的剑法极为古怪刁钻,韩嘉彦生平未见,一个回合已然落了下风,只得苦苦支撑。
“嘉郎!”赵樱泓手足无措,心急如焚。若她不喊人,韩嘉彦就要敌不过了。
“快躲出去!”韩嘉彦话音刚落,手中灯架已然被利剑一劈两段。
赵樱泓一咬牙,返身就往外跑,好在仆人们素来睡得不死,她此次出行,身边带着的都是心腹,她刚一冲出来,就见到媛兮等仆人都醒来了,正慌张地要往她屋里来。
“长公主?出甚么事了?”媛兮一把扶住几乎要跌倒的赵樱泓,惊慌问道。
“快去叫护卫,莫声张!”赵樱泓焦急道。
后方绿沅极为机灵,闻言立刻撒腿就往楼下跑。媛兮立刻护住赵樱泓,与另外赶来的两名内侍和魏小武一道,护着赵樱泓往楼下撤。
就在此时,忽闻寝殿之中传来一个狠辣张狂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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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樱泓!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吗?你说过要与我燕六共赴天涯。如今你却要与这个驸马双宿双栖,你对得起我吗?”这女声声音极其尖利,仿佛还用上了内力,一嗓子吼出来,震动整个水心五殿。
甚么?赵樱泓脑海里嗡嗡作响,她都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说甚么。
“你闭嘴!”随即响起了韩嘉彦愤怒的声音。
“哈哈哈哈,我杀了你这个驸马,再杀了你,我燕六让你们双宿双栖!哈哈哈哈!”这女声继续大喊,这一回声音更高,传得更远。
整个水心五殿都苏醒了,向太后、十一皇子等人居住的东楼、南楼,全都亮起了灯火。
禁军被惊动了,大批刀枪侍卫冲进了西楼,顺着楼梯向上冲。
赵樱泓与身旁的仆从被团团围住,护在中央。
而楼台之上的打斗仍在继续,那黑影下手虽狠厉,但似是不打算真的对韩嘉彦下杀手。她方才吼出的那几句女嗓,不仅震惊了赵樱泓,也震惊到了韩嘉彦。
这声音明显是在模仿燕六,而且是开封府那一夜拼死断后时的燕六。虽然不完全像,但也有七成神韵了。
“你到底是甚么人!?”韩嘉彦又惊又怒,对方却完全不理睬她,挥出几剑将她逼退,随即返身就走,竟然冲出了窗户,抓住椽檐,攀上了水心五殿的殿宇顶部,并踏着屋檐往东楼冲去。
不好!那是向太后的居所!
韩嘉彦不能让这个家伙跑了,必须当即将其拿下,揭开其面具来挫败其阴谋。
她眼下左手不能动,轻功弱了一大截,攀不上屋顶。而且作为韩嘉彦,她也不能太过锋芒外露。故而只能咬牙,提着半根灯架冲出了屋门,从顶楼的廊道去追那个家伙。
她冲出来时正好赶上负责护卫本次行程的公主府禁军副都头高平远带队赶来,高平远立刻带着人追上她。
他们从西楼一路穿过廊道冲向东楼,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步,韩嘉彦还差一步就要赶到向太后寝殿前,忽而就听那张狂的女声再度怒吼:
“我燕六,被赵樱泓所负,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这一声怒吼仿若惊雷在向太后头顶的屋檐之上炸响,随即忽闻“扑通”一声,那黑影从屋檐直接跃入水中,就此消失不见。
韩嘉彦气喘吁吁地立在栏杆旁,风雨吹湿她的衣衫,她的心沉入了深渊。
“好个张狂的女人!”她身后,高平远惊诧不已。
“那不是燕六……”韩嘉彦缓缓道。
高平远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肯定。
……
半个时辰之后,禁军冒着雨将整个水心五殿包括金明池搜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那所谓“燕六”。
向太后则来到了赵樱泓所居住的寝室。
她看着散着一头长发,双眼红肿,失魂落魄地赵樱泓,缓缓道:
“樱泓,此事我必须上报与太皇太后知晓,兹事体大,你莫怪我。”
赵樱泓抬眸,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最终还是甚么都没说出来。向太后撇了下唇角,返身离去。
赵樱泓眼眸中的光芒缓缓熄灭,直到一道阴影挡在了她身前。她僵硬抬头,对上了韩嘉彦垂眸看她的温柔目光。
“莫害怕,我护着你。”她轻声说道。接着张开怀抱,将赵樱泓抱入怀中。
赵樱泓攥紧她腰间的衣衫,终于在她怀中痛哭出声。
第八十五章
金明池的行程被迫中断,清晨一大早,天还未亮,长公主一行就已然返程。而向太后一行比他们走得还要早一些,已然返回宫中。
赵樱泓病倒了。
许是因着昨夜受到的精神打击,也许是因为淋雨受凉,她翌日返程的路上就在车厢中发起烧来,且一下就起了高烧,浑身畏冷,面庞却烧得通红。
韩嘉彦将她抱在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膝上,为她取暖。她口里不断喊着“冷”,身子轻微发抖。一会儿又揪着自己的心口,喘不上气。媛兮则一边掉眼泪,一边在旁不停地拧冰帕子,搁在她额头之上降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好不容易才将赵樱泓的病治得七七八八,眼瞅着她再将养将养,就该好透了。可发生这样多的事,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一下又旧病复发。
“驸马,这该如何是好……呜呜……”媛兮哭得泣不成声,她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长公主转眼就倒下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她内心的惶恐无法抑制,以至于只能找韩嘉彦做主心骨。
“你照顾好公主,其余事情交给我。等回府后,立刻召太医来看病。振作点,别哭了,接下来的难关需要公主府上上下下团结一心渡过去。你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你必须起到镇龙石的作用。”韩嘉彦道。
“喏,奴婢知晓了。”听韩嘉彦声音冷静,媛兮总算打起精神,努力抹去泪水,红肿着眼睛,又给赵樱泓换了块冰帕子。
马车迅速返回曹国长公主府,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赵樱泓送回寝室,留守的陈安迎了出来,见这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状态,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过韩嘉彦很快就找上了他。
“陈安,出事了,你听我吩咐,即刻召集全府上下,除了公主府内贴身侍奉的奴婢之外,都到雪蕊院前的空地上集合,我有话要对所有人说。”
“敢问驸马,出甚么事了?”陈安凝眸问道。
韩嘉彦叹了口气,将昨夜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遍,末了道:“眼下长公主被人诬陷,恐怕太皇太后也要过来问罪,全府上下必须众口一致,不得胡乱编排长公主。”
“喏,奴婢这就去办。”陈安到底老练,立刻就明白事关重大,即刻去召集全府。
韩嘉彦则飞身返回自己的独院,魏小武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小武,去取我官袍来。”她道。
“喏。”
她在魏小武的协助下,褪去外袍,换上官袍官靴,系好腰带,最后将漆纱长直角幞头官帽戴正,端正衣冠,对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眨了眨熬得通红的双眼。随即跨出自己的独院,往雪蕊院赶去。
待她到时,全府上下都已基本到齐。韩嘉彦几步走到上首,声音清亮而有力道:
“昨日出游,长公主于金明池遇袭,歹徒污蔑她与燕六私通,此事已传入宫中,接下来数日,尔等可能会听到许多关于长公主的风言风语,但那些都不是真的。长公主高洁如皎月,不容任何人污蔑!”
下首众人吃了一惊,顿时开始议论纷纷。韩嘉彦声音拔高,盖过窃窃私语,道:
“自长公主出嫁后,她可曾与来路不明的人私会过?尔等可曾见过?这种毫无证据之事,歹徒竟敢拿出来污蔑皇家公主,这是栽赃陷害,其心可诛!”
所有人噤若寒蝉。她则继续道:
“长公主待尔等如何?可有克扣例钱?可有体罚刁难?她还曾对我说过,往后要让到了年纪的内侍找到对食的伴侣,让愿意出府的婢女能早日出府寻找如意郎君,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让劳苦的禁军将士人人都有田产家资,只要她力所能及,都会去满足。
“这样温润和美的主人,你们到哪里去找?
“非常时期,现在是长公主需要大家的帮助。不论接下来尔等听到怎样的风言风语,受到了谁的盘问逼迫,都请想想长公主,她才十八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污蔑摧残?请大家缄口不言,否认一切对长公主的污蔑,这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好与坏,大家心中有杆秤。尔等帮长公主一分,长公主自会回报尔等十分。而若谁拎不清轻重,跟着乱嚼舌根,我韩六必会揪出此人,下场如何,倒时便会见分晓。韩某人虽是一介书生,识人断案的功力还是有的,莫要想着糊弄隐藏,我必追究到底!
“都听明白了吗?”
一时之间无人回应,绝大部分人还沉浸在韩嘉彦方才的话语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陈安刚要替韩嘉彦再喊一声,给她个台阶下,就听韩嘉彦忽而气沉丹田,爆发出极为响亮的音量,一声断喝振聋发聩:
“都听明白了吗?!!”
“禁军明白!我等必力挺长公主,不容任何人污蔑长公主清白!”禁军步兵都头王隋以及副都头高平远,还有刚来公主府的马军朱都头率先表态。
随后,众仆从纷纷揖手下拜,表示应从。
“好!待风浪过去,人人有赏!”韩嘉彦高喝一声,随即穿过人群,向门口行去。魏小武追随着她,就听她吩咐道:
“即刻备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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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魏小武迅速牵来马,韩嘉彦跨上马,就策马向宫中疾奔。她来到往日进宫所走的东华门,但因着她今日并不入宫当值,守门禁军并未接到她的另一半鱼符,故而委婉客气地将她挡在了门外。
韩嘉彦急得来回踱步,磨破了嘴皮子,请禁军入内通报,告诉内侍省都知黄敞有急事要入内觐见。可禁军却推诿,只说若有事奏报,请走上疏流程,非紧急军情不得无故入宫。韩嘉彦急得攥紧了拳头,恨不能一拳砸到这不知变通的禁军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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