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还需要征北大将军的名头镇住蛮族,自然不能让他亲爱的皇叔“出事”。
其余人不知其中详细,却也知道萧越手上有兵权,若是再有蛮族,岂不是如虎添翼?所以都只是观望没有说话。
沈砚书控制不住看着萧越,看久了,居然连回神都忘了,还是沈钰推了他两把,他才仓促低下了头。
萧越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既然蛮族公主看上的是他,他自然也该表表态。
只见他摇摇头,“恐怕要辜负公主厚爱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公主还是另择佳婿吧!”
“哦?不知是哪位姑娘?”公主毫不示弱,“我们蛮族若是两位姑娘同时看上一个人,便会上台比试...”
“不如殿下,把你那位姑娘喊出来,我同她比试一番?”
萧越笑而不语,他状似无意地看向前方,目光却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
沈砚书心如擂鼓,内心不知怎的居然凝出了几抹虚妄来,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然而,萧越只是笑着,眼神有些复杂,看起来晦涩不明。
突然他转向身旁的蓝衣女子,亲昵地把人搂进怀里,满眼温柔道:“我意中人身体较弱,恐怕不宜比试。”
沈砚书挺大度的,他一向不介意萧越身边有什么人,也不介意那个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之前是因为没存那种想法,后来则是因为足够有信心---觉得以萧越的偏爱,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至于身边有没有人,便是再亲密,也应当不是那种关系。
沈钰之前还为此提醒过他,他还只当沈钰多心了...
看着永安郡主与萧越有说有笑,郎情妾意的模样,沈砚书心里一阵酸涩。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萧越,萧越却不曾分十分之一的余光给他。
原来...原来在自己日日思念时,这人早就投入了别人的暖玉温香。
怪不得40余日一条消息都没有。
怪不得以往的殷勤突然变成了冷淡。
难受,太难受了。
想到暗夜中那些见不得人的思念,沈砚书握握拳,悲凉中又升起一丝微怒。
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了,胸膛那处仿佛被人突然捅进一刀,将他的内脏肆意翻搅切割着,眼睛发着烫,眼窝一阵发热。
沈砚书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可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朝那个地方瞥过去。
有三道视线从不同方向朝他脸上射过来,只是沈砚书专心致志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注意到。
蛮族公主还欲开口,建和帝抢先道,“既然皇叔心里已经有人了,公主还是别为难了。”
建和帝可不乐见政敌羽翼丰满,他见缝插针道,“我辰国男儿那么多,哪里找不到好的了?”
蛮族公主不甘心的表忠心道:“可是我只想要越王殿下...”
建和帝打着哈哈,“公主想来是之前只见过我皇叔,没见过其他辰国男儿,若是见多了便也不会只抓着一个不放了。”
说着建和帝又招呼大家喝酒,场内顿时闹作一团,蛮族公主说什么也没人听了。
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退下,一脸愤恨。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沈砚书味同嚼蜡地吃着食物,越咀嚼胃里却越发痛起来。
他长到20岁从未对谁产生过风月之情,更别说嫉妒了,他低下头将胸膛的烧意缕了半天,才意识到那种情绪除了难受,愤怒,还有吃醋。
可是吃醋又能怎样?他没有身份过问,更管不了萧越。
人家便是直接在这里成婚,他也说不出错来。
或许...
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糟。
往好处想,这也可能是萧越是保全他的一种方式。
可他也说了,这是往好处想,万一不是呢?万一萧越没有这个意思呢?
此刻的萧越柔声细语,温柔体贴,实在不像装的...
那眼神太真了,就像热恋中的情人,真实得让人不敢去看。
萧越说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来着?
清丽脱俗,弱柳扶风。
永安郡主不就是么?
论相貌清丽脱俗,论身姿弱柳扶风。
至于自己...不过蒲柳之质,那些夸奖的赞誉之辞,也不过是跟这俩词沾个边而已。
沈砚书突然想到一个早已被自己遗忘,或者说是刻意不想起的事实---萧越,越王,一直是风流成性,花名在外的。
这样的人身边人怎么会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一心一意?
萧越也许的确喜欢过他,但那喜欢太不值钱了,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代替。
亏他还泥足深陷,可人家只把他当成一段露水情缘。
至于那些深情?不过是过程中的情趣罢了。
萧越万花丛中过,只要随意装装,便能骗过他这个大傻子。
沈砚书觉得这个想法很消极,可不这么想,又怎么解释萧越一开始的特别注意,现在的刻意疏离?
难道只因为那缥缈的琴声?
论弹琴好,上京那么多人,又何必缠着他一个?
沈钰看他如此,也不好打扰,只一味地给他夹着菜,希望分散他的注意力。
沈砚书一口接一口吃的,不想给自己留半分空闲的时刻。
饭局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逛园子。
萧越陪着永安郡主慢慢走着,蛮族公主在旁边看着,妒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沈砚书无意凑他们的热闹,已经有两个女孩争宠,他一个男人又何必不要脸地跟上?
丢开沈钰他挑了一条幽静的小路慢慢地走,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他漫不经心地回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江缙云。
第36章 自欺人
“江公子?”沈砚书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上次之事,沈砚书足足别扭了月余,然再不好意思也总是有时效性的,今日又是这般情况,是以沈砚书也没了之前的窘迫。
“我爷爷是翰林院史官,这次我也应邀在列。”江缙云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样。”沈砚书点点头,“我竟不知道。”
不过,也正常。
先不说在玉云山庄那些日子沈砚书心不在焉,就以江缙云的内敛性格,家有权势也是不会随意张扬的。
“许久未见,沈公子好像瘦了。”江缙云寒暄着。
沈砚书笑笑,官方道:“有吗?我倒不觉得。”
江缙云见他笑得勉强,体贴道:“我师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沈公子别伤心。”
“有什么原因也与我无关。”
走了这一段路,他已经想通了,反正也没说过要和萧越在一起,这样结束岂不是更好?
他是个男人,断不会哭唧唧学那副柔弱做派,若是损失一点就闹翻天,撕破脸皮,那也太难看了。
更何况,他立志于科举,早点结束也能早点专心。
江缙云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并没有为萧越辩解,反而开口道:“沈公子是不是不太开心?”
“并没有。”沈砚书抬眸望向远处。
辰国地处南方,天气并不算很严寒。
即使入冬,树木依旧是生机盎然的,只是叶子没那么绿,红红黄黄挂了一树,雪花噗噗簌簌落在其上,又给原本的纷杂添了抹纯白,倒也甚是耐看。
沈砚书转回目光,淡然一笑,似是释怀,“这里景色真好,不如我们一起走走。”
江缙云求之不得,“好。”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细雪落在上面,遮了个严严实实。
布鞋踩在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很是舒心好听。
江缙云不会说好听的话,唯一的安慰方式就是静静地陪着,沈砚书颇吃这一套,两人肩并肩走着,倒也自在。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迎面碰上了萧越。
大约已经逛了一圈,那人陪着永安郡主,慢慢往回走着。
蛮族公主一步不肯放松地跟在两人身旁,一副争风吃醋的模样。
沈砚书刻意低下头,他在逃避。
骗人者难骗己,嘴上说得再洒脱,心里有多介意只有自己知道。
很快他又发现这不过是多此一举,因为萧越也没有看他,一丝余光都没有,仿佛站在面前的他就是个陌生人。
“师兄。”江缙云拱手行礼。
“嗯。”萧越发出一个单音节。“你不怎么进宫,也不怎么认识世家子弟,这次来可还适应?”
“有沈公子相伴,还好。”江缙云言简意赅。
“那就好,去逛逛吧,这园子景色不错。”
“好。”
两行人错开。
分别的瞬间,沈砚书微微抬头,三道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视线。
不得不说,面前的女孩儿确实很美,一个清丽脱俗,一个英姿飒爽,哪个配萧越都是良配,哪个都比他相得益彰。
沈砚书苦笑一阵,心中暗想,萧越怕是要挑花眼了吧。
呼吸有点重,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就这么功亏一篑,他登时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还好吗?”江缙云关切地看着他。
沈砚书摇摇头,“我没事。”
他们入宫左不过是为了凑人数,为蛮族公主择婿撑场面罢了,现在事也做了,饭也吃了,也能散了。
当然其他人并没有走的意思,他们正趁这个机会结交着“朋友”,为以后的官场之路铺砖搭桥。
沈砚书不屑此道,直接道:“抱歉,江公子,我要走了,改日再见吧。”
江缙云如梦初醒,点了点头,又忙殷勤道:“我送你回家。”
沈砚书摇头,“我不想回家。”
江缙云疑惑,“那你要去哪?”
沈砚书想了一会,“我想喝酒,好久不喝了。”
江缙云继续着殷勤,“那我陪你,我也很久没有喝了。”
沈砚书点点头,“好。”
说是喝酒却更像是借酒浇愁,沈砚书一杯接一杯干着,江缙云在一旁劝着,生怕对方喝出个好歹。
沈砚书却顾不得这么多,端起酒杯不顾形象道:“喝。”
江缙云没办法,只能一边半杯半杯地陪着,一边照顾着人。
这酒断断续续喝到了晚上,江缙云要送人回家,沈砚书却颇为清醒地挣开了他的手,大着舌头说:“我要住外面。”
江缙云眼睛亮了亮,再三确定后,开了间房,半拖半抱将人往房里带去。
头挨到枕头那一刹那,沈砚书倏然清醒了。
这很神奇,按说喝了这么多酒,他应该混沌不堪才是,可躺下去的瞬间,仿佛灵光乍现,整个大脑都活了过来。
思路神奇地发散着,飞到了各种莫名其妙之处——他想到了萧越,想到了那些深夜里的造访。
一瞬间一个虚妄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升起,也许萧越会来找自己,就像之前那样。
更甚者,萧越已经去了,只是找不到人只能枯坐烛台前。
想到这,他就待不住了,在江缙云手上的被子落下前,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江缙云扶住他,关切道。
“我要回去。”沈砚书突然道。
“嗯?”江缙云明显没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砚书答不出来,只道,“我忒回去。”
虽然他也知道那只是个假想,但只要想到那一丝丝可能,他就恨不得插上双翅膀直接飞回去。
江缙云愣了一会,还是顺从道:“好我送你回去。”
也为难这个关头,沈砚书良心还跳动着,想到江缙云的无偿陪护,再想想自己的无理取闹,他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江公子。”
“没事,我把沈公子当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正常的。”江缙云依旧笑得温和,“起来吧,我扶你回去。”
“多谢。”
回去就是一会的事,这家客栈本来离沈府就不远,走上两步路也就到了。
秋澜院里静悄悄的。
月色黯淡,连日的小雪遮盖了地面,也遮盖了园子的沟沟壑壑,夜色深沉,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黑压压,乱石丛生,曲径幽深,乍看起来犹如话本里的妖异魔窟。
在这个院子里住了这么久,沈砚书第一次觉得害怕。
不是怕面前诡异的景色。
而是怕此刻的寂静。
这寂静太静了,仿佛没有心跳的尸体,每一笔都写满了死亡和破败。
当然园子是不会死亡的,也没有尸体给他破败,唯一会死亡的只有他的心罢了。
在院门口徘徊片刻,他才鼓起勇气进去。
其间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也是无意义地半闭着。
他知道这有些捻揉造作,但心里还是必不可免期待着...
期待着走到哪一处,那道风流的身影便会跳出来,那双桃花眼会眨呀眨,笑着问他,是不是又生气了?
然而直到把园子细细走了一遍,所有烛火都点燃,那道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心中的期待猛然落了空,沈砚书坐在床边黯然神伤。
随后他突然笑了。
惨淡地笑,小声地笑,每个笑容里都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若是屋里真有人,以萧越的耳力,只怕他刚出现在门口对方就该出来了,又怎么会跟他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
纵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他找不到人,自然也该出来嘲笑,又怎么会空无一物,满屋寂静。
“沈砚书,你是昏头了吗?”他自言自语躺倒到床上,随后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沈砚书清楚认识到---他和萧越完了。
完得悄无声息,完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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