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书抬眸,“殿下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而我资质平平,也没什么值得殿下如此的。”
“沈砚书,你口才还是那么好。”这话尾音带着讽刺,“可惜...”
萧越停顿片刻,“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放过你。”
“为什么不放?是因为恨?恨我移情别恋太快?”
之前吵吵嚷嚷一直不能平心静气问,进屋后因为痛苦与冷战双重加持也没有问,现在沈砚书突然想问了。
也不是想得到答案,就是想问问。
“是。”萧越眼睛又红了,“我恨,非常恨!”
恨你这么快忘记我,恨你移情别恋,恨你和江缙云在一起,恨你为他孕育子嗣,恨你对他百般维护,却对我的付出置之不顾...
萧越疯狂一笑,“沈砚书,你知道么,我恨不得杀了你。”
很凑巧的。
在萧越说出最后三个字时,沈砚书腹部一痛。
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消瘦身子跟着抖了抖,身下布单又加了一道细微的褶皱。
这道褶皱很轻微,跟布单原来的痕迹比,简直微不可察。
萧越却神色一变。
从刚进门他就看到这张床了。
那个沈砚书因腹痛而抓挠起皱的床单,落在萧越眼中却成了某两人放肆最好的证据。
萧越不敢看,不敢想,不敢思量在这张床上发生过什么。
纵然孕期禁欲,只要想到江缙云曾在这张床上抱过他,萧越就觉得心如刀割。
“你要怎么才会放了我?”沈砚书垂眸看着药碗。
“喝了这碗药,将这个孽种打了,把你欠我的还了,等我心情好,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沈砚书长吁一口气,似是解脱,他顺从点点头,“好,我喝。”
就像跷跷板的两端,一个松了,另一个就要紧。
看着面前人如此,萧越却开始慌了。
沈砚书的状态不太对,太...平静了。
沈砚书有多倔强?
纵然知道拗不过,以他的性格也会激烈反抗,何况他一向心软,路边遇到个乞儿都心疼半天,又遑论自己孩子?
刚才他一直不言,萧越还以为他在想对策,现在看来,竟然是听之任之了么?
还是说信了他刚才放过他的那句话?
想到这,萧越伸手端住了药碗,止住了沈砚书的动作。
沈砚书抬头看他,神色如常。
不,或许也没那么如常。
那双眼睛不太对,淡茶色瞳孔本该是通透的,这一刻却浑浊着。
却又不是简单的浑浊,仿佛一瞬之间由浑浊变得清澈,又一瞬间由清澈变得浑浊。
那是一种萧越从未见过的眸色,隐隐地让人心惊。
萧越直视着那双眼睛,改口道:“你不想喝也可以,只要你答应留在我的身边,我就让你留下这个孩子。”
萧越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他没真想让沈砚书喝药的想法,只是想吓一吓沈砚书,以此做些要挟。
让沈砚书跟他走。
让沈砚书跟江缙云断了。
沈砚书却坦然一笑,“不用了。”
不用?
萧越只以为沈砚书宁愿伤害身体,也不愿和自己在一起,也要追随江缙云。
他嫉妒得要命,吼道:“就算你喝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也不会让你和江缙云在一起。”
“那就不在一起。”
萧越愣了,没想到沈砚书会这么说。
沈砚书看着他,绽出一抹笑,笑容中带着坦然与决绝。
萧越心一惊。
来不及阻止,就见沈砚书推开他的手,将药灌了进去。
“沈砚书!”萧越心跳错了半拍,抬手将碗拍开。
但已经晚了,白色的瓷碗只带着少量的药水洒在床上,跌落摔碎在地上,大部分都进到了沈砚书的肚子里。
萧越上前一步扼住他的喉咙,“吐出来。”
沈砚书淡淡一笑,神色释然,“咽了。”
萧越松开扼在喉间的手,顺势滑下,迅速来到沈砚书手腕处。
沈砚书手臂往后撤,躲开了。
“手给我。”萧越口气有些急。
沈砚书摇摇头,“我没事。”
至少现在没事,腹部的痛楚还因为灌下去的热流得到了些许缓解。
“没事个头,快把手给我。”萧越抓住他的肩颈,去扯那只手。
沈砚书有些恍惚,他还是第一次见萧越爆粗口。
这人虽然任性妄为,却一直君子仪态,用词文雅,纵然骂人也能引经据典不带一个脏字。
能被逼着说出这种话,明显是急了。
沈砚书却并不领情。
在萧越握住他手腕,刚开始诊治之时,沈砚书便开口道:“不是殿下让我喝的?又何必一副担心的样子?”
一句话令萧越哑口无言。
沈砚书双手并用,从其中挣脱开来,“殿下总不可能是后悔了吧!”
萧越咬咬牙,攥住手,“后悔?”
两个字尾音轻扬,讽刺意味十足,仿佛刚才的急色只是幻觉,这人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看戏者。
勾勾唇,他强撑出个讽刺的笑。
“怎么可能后悔?我只是想看看药效如何。”他收回手,在空气中挥了挥,仿佛挨到沈砚书是多少恶心的事情,“那个孽种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这话伴着萧越凶恶的表情,眸色冰凉,透露着一抹真。
他是真的不想看,多看一秒都在提醒沈砚书曾经不属于他。
这让他抓狂。
沈砚书坦然一笑,“也留不了多久了,一切都会如殿下所愿的。”
萧越想开口否决。
如愿?
不,只是这样还不够。
他想回到以前,他想沈砚书继续爱他,他想和他成婚,他想和他孕育一个属于彼此的子嗣。
或许当日的处置方式愚不可及,但所做一切却无一不是为了面前人。
可沈砚书...
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么快跟了别人?
想到这,萧越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开口道:“如我所愿?只是这样还不够,你欠我的多着呢。”
欠他?
沈砚书都要被他气笑了,他俩到底谁欠谁?
不过谁欠谁根本不重要,沈砚书只想不再见他。
一辈子不再见...
这样无论当初爱恨如何,他都能遗忘。
萧越却不会如沈砚书所愿,抓起面前人手腕,他畅意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日子长着呢,你可以当牛作马偿还。”
“恐怕我日子没那么长。”沈砚书直视着他,“不如殿下说出来,我一次性偿还。”
“这么迫不及待?”
沈砚书点点头,“早点还完,早点离开。”
“沈!砚!书!”
萧越发怒地盯着面前人,另一只手指甲钳进肉里,生生掐出了一道血痕。
今日已经发怒太多次了,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次激起他的怒火了。
可沈砚书一句话,还是令他轻易地发了怒。
自从知道沈砚书无故离家,他就格外不想听到离开这两个字,而沈砚书却一遍一遍地刺激着他。
“你以为偿还完了我就会放过你了?”萧越双眼喷火,仿佛能将面前人烧为灰烬,“休想!”
“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了!”
突然。
沈砚书面容扭曲起来,却不是因为恨而是疼。
苍白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唇色全数褪去,没有一丝血色和人气。
萧越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面前人摇摇欲坠,竟是连坐都坐不稳。
“沈砚书。”萧越伸手抱住面前人,语气焦急道:“肚子疼?是不是肚子疼?”
萧越没想到这么快。
按说药效发挥要一定的时间,按说是有补救阻拦之法的…
萧越心脏一阵慌乱,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地查看着。
沈砚书已经无力反抗了。
他放任自己躺在萧越怀中,轻启唇齿,颤抖吐出了一个单音词,“疼。”
他真的是错了。
原来之前的痛根本算不得痛,体验骨血慢慢从身体中剥离的漫长痛苦才是真的痛。
骨血?
沈砚书低头,只见身下真的有血溢出,血迹晕染得很快,不多时便已将腹部衣服染透了。
恍然大悟般的,沈砚书点点头,怪不得手上这么黏,原来是因为贴着衣服沾上了血。
孩子,他在心里默默念着,我们的缘分还是到头了。
萧越怔了一瞬。
明明见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却在这件小事上手足无措起来。
“沈砚书,别怕。”慌乱之后他立马镇静下来,“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江缙云进来了,不知他如何说服凌风的,总之凌风跟在他身后,一脸犯错的模样。
“砚书。”江缙云疾跑过来,准备救人。
结果刚接近,就被萧越无情推开了。“走开。”
萧越此刻的表情变得有些快,也让人有些琢磨不清。
明明上一秒他还是一脸焦急担忧,江缙云一进来就瞬间冷静了。
像是某些记忆强行灌入,他周身气息再次寒冷起来。
“师兄,我求求你,你让我看看他。”
江缙云抓住萧越手,央求道:“砚书的情况不能拖,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你让我救救他,只要治好他,我任凭师兄处置。”
萧越冷酷地看着他,“我对处置你没有兴趣,沈砚书的事更不用你插手。”
“师兄,他现在的情况不能拖。”
“不能拖也不用你插手。”萧越重复道。
“他会死的。”江缙云吼道。
“死就死。”萧越无情道:“死也要死我怀里。”
“师兄!”
萧越没时间跟他七拉八扯,一个手刀打晕了江缙云,转头快速对凌风吩咐道:“凌风,去备车。”
凌风不敢耽误,“是。”
--------------------
谢谢鱼凫小可爱的点赞,谢谢睡不够小可爱的评论~(ps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小攻小受这次互相折磨的时间会有点久,不会那么快和好)
第58章 伤情
沈砚书在上马车前就疼晕了。
更准确来说,是在江缙云闯进来,萧越承诺会救他之前。
耳朵倒是迷迷糊糊中还能听到一些话。
但有些话听了不如不听。
不知是不是巧合,耳朵完美略过了萧越救他的承诺,只听到了那些无情之言。
恍惚中,沈砚书想,萧越的确是恨他的。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回不去了,用这种方式铭记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虽然他更想云淡风轻说放下。
可爱之深,恨之切,说放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再次醒来时,他在一辆简易的马车上。
疾驰的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
鲜血还在流,从身下渗出的殷红仿佛源源不断,不仅染红了马车,还顺着木板缝隙,一滴一滴滴落到干裂的黄土地上。
浓郁的血腥味笼住车厢,呛得他直咳。
路并不平整,偶尔会有凸起,凹陷,马车无所顾忌地朝前跑着,一颠一颠,沈砚书一阵干呕,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要伴着疼痛颠出来了。
“停下。”沈砚书无力叫着。“停下。”
没人理他,有人朝马屁股抽了一鞭子,反而跑得更快了。
沈砚书可以确定对方听到了,垂死之时的声音虽无力却清晰,仅隔着一道帘子,不可能听不到。
他苦涩一笑,心想,他现在是被当成空气了么?
不,可能连空气都不如。
空气至少纯净,而在萧越心中,此刻的他估计是淫荡的代名词。
虽然萧越一个那方面的字眼都没说,沈砚书却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嫌恶。
嫌恶他移情太快,嫌恶他跟别人苟且。
要解释吗?
若是能解释早就解释了。
不解释也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沈砚书红着眼睛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着,他觉得他可能真的要死了,不然思绪也不会混乱至此,一直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好疼。
清醒后,疼痛又开始叫嚣起来。
他都有种怀疑——他会痛死在这里。
若是真的这样,他的尸骨会怎么样呢?暴尸荒野么?
不过也好,至少干净。
反正死了也没有痛觉了,死在哪?身后事如何其实不重要。
死了就可以见到沈珩了。
这些日子他很想沈珩。
马车摇晃着,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失血太多,他连醒着的时间都是无法控制的。
晕沉中,有人进来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小声的抽气声,随后他被人扶了起来,有双手往他嘴里喂了颗药。
大约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沈砚书被迫吞下了那颗药。
扶住他的人并没有走,手上一个用劲,将他抱了起来。
似乎还怕他躺得不够舒服,还将身上的盔甲摘了去。
敢在这个时候抱他的也就只有萧越了。
可是不是恨他么?为什么又要抱他?
沈砚书没骨气地倚在那个怀里,心中一阵酸涩。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
帘子被粗暴掀开,他被疾驰着抱进了一家医馆。
44/68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